顧天把人都遣走,然后拉起一張椅子坐在清河的對面,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當年,在他母妃墮崖后,他輾轉流浪,被皇宮的人尋到,帶回了宮中。南楚的皇帝對他壓根就沒有父子之情,甚至,懷疑他并非自己親生,但是迫于眾多親王的壓力,加上清妃乃是大梁人士,大梁皇帝當年也拍了蘇大人為外使,去詢問此事,南楚皇帝才不得已地下旨讓人去尋找他回來。”
“他回到宮中之后,因沒有母妃,便在皇后娘娘宮中養著。這一位皇后娘娘,是在清妃離宮之后才被冊封為皇后,她原先,是皇帝深深寵愛的良妃。南楚皇帝就是因為寵愛良妃,才會對清妃下手,其中恩怨,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這個良妃,表面溫順,善解人意,但是卻是個歹毒無比的人,當年清妃與皇帝決裂,便是她施的計策。在主子回宮之后,她首先自動請纓,要接主子到她宮中撫養,皇帝愛她極深,自然答應。”
清河聽著顧天平鋪直述的口吻,不知道為何,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她太明白女人的嫉妒心,那是情敵的兒子,皇后怎容他好過?
果然,接下來聽到的事情,讓清河這輩子都忘記不了。
“皇后把他安置在宮中,只派一名奶娘伺候他,這名奶娘對他十分的好,但是,有一天,皇后派人把奶娘當著他的面,生生地把奶娘打斷雙手,再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砍下來,挖掉眼珠子,然后,把他與沒斷氣的奶娘關押在一所黑房子里,點燃桐油燈,他看著奶娘一點一滴地斷氣,并且,與奶娘的尸體單獨相對了兩日,才放他出來,他被放出來之后,嗓子徹底沒了聲音,那兩天,因為恐懼,他尖叫了無數次,沒有人搭理他。”
“出來之后,并非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他,而是把他關押在地窖里,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偶爾給他一口水喝,讓他死不去。關在地窖里之后,皇后再命人把奶娘的尸體拉過去,當著他的面,把肉一塊塊地割下來,放在炭火上燒烤,告知他,若不想餓死,就把奶娘的肉吃下去,開始兩天,他沒有吃,但是在足足餓了四天之后,他開始吃下第一口發臭的肉,吃下去后,吐了個半死,吐完,繼續吃,直到把奶娘的尸體都吃完,皇后才放他出來,足足,半個月。”
清河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滾,身子不斷地顫抖,顫抖得像風中的孤零的樹葉,怎么也控制不住。
天啊,何等殘毒的心,才能做得出那樣狠辣的事情?對一個小孩子,怎能下得去這樣的手?
這皇后的心,是什么造的?
“這,就是噩夢的開端,公主,如果你這樣就覺得受不住,那我便不說了,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是你絞盡腦汁,也想象不出的惡毒。”
清河想到一個本在山野田間長大的小孩子,喪母之后,本以為可以投靠父親,從此便有好日子過,誰知道,等待這曾天真無邪的孩子,竟是這樣的步步艱險陰毒,與尸體共處一室,吃曾疼愛自己的奶娘的肉為生,對一個煊兒這樣大的小孩子而言,這是何等的殘忍?
她已經不敢聽下去,心像繃得老緊的弦,哪怕一丁點的聲音,都會悉數斷弦崩裂。
但是,她卻軟軟地說:“你說,我想知道,一點一滴都想知道。”
顧天見她如此,神色也柔和了一些,不若方才的冰冷,“你若是執意要聽,我便說下去,也省得你以后再犯這樣的錯誤。”
“奶娘死后,皇后給他派去了一名太監,這些無根的奴才,得了皇后的旨意,心腸不知道多惡毒,但是奴才的刻薄虐待,也算不得什么,他都可以忍受下去。但是皇后卻不會這么輕易就讓他好過,在他回宮第一年生辰,命人給他做了兩只紅雞蛋,一臉柔愛地對他說了些好話,讓他去討好皇帝,給皇帝送一碗參湯。他去了,結果卻是被皇帝打入了暴室,他送去的參湯里有毒,不是致命的毒藥,但是,卻叫皇帝上吐下瀉了幾天,后經聞訊,有人指證他曾去御藥房偷藥,而也在他房中找到一包用過的毒粉,他被認定蓄意謀害皇帝,打入暴室之后,給皇后發落。皇后把他丟入蛇窟,倒不是讓他被毒蛇咬死,在他身上涂抹了雄黃粉,毒蛇不敢咬他,但是卻在他四周游離,數不清的色彩斑斕的蛇就在他身邊堆成山,他正暴室被毒打的傷口也在發炎起膿,他是昏死在蛇窟里,三天才被放出來,被拉出出來的時候,那些蛇正趴在他的身上,用蛇信子舔著他沒有被涂抹雄黃粉的臉。”
“那一次,徹底把他嚇得魂飛魄散,醒來之后,他癡癡呆呆的,誰也不認識,像是著魔了一般,但凡見著了像蛇的條形狀物體,就能嚇得尖聲大叫,失禁。宮中人人都鄙視他,厭惡他,他去到哪里,都有人脫他的衣服,朝他吐口水,有些惡作劇過分的,會把他推入水里,淹個半死,才拉上來,如此,癡癡傻傻了一年才好起來。”
“從那天開始,他身上就沒有一塊好肉,不是被鞭打就是被火燙,要不就是被開水淋,他常年累月都不能吃飽飯,他要跟狗搶食,跟豬搶食,沒錯,是在皇宮里,皇后為了羞辱他,特意設了狗圈和豬圈。”
顧天的話,到這里止住了,有些話,他是真說不出口,便是任誰都說不出口。
清河知道,絕對不止這樣,但是,她也沒有勇氣再追問了。
顧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他的好日子,雖然姍姍來遲,但是最終還是來了,在一場狩獵中,他認識了血圣山的門主,并且因緣際會救了門主,傳授了他武藝,讓他可以自保,他才慢慢地擺脫凌辱,欺壓,并且,那時候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竟把他從皇后宮中送到另外一名妃子宮中,也就是他如今的母妃宮里,他才算過上正常的日子。”
清河問道:“那他這一次會變成這樣,和他這些經歷,有什么直接的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