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如剛重生來的那個情形,不同的是這次孫母來掀被子時,孫子云很自覺的坐起身,然后抱住了她媽媽臃腫的腰身。
早飯過后,與昨天一樣走走停停,看看望望,眼里帶著他人看不出的滄桑。
然后到了傍晚,看著孫母開始收拾起來東西,她順嘴問了聲干嘛。
“這不是昨天說了嗎?這些板栗和番薯干明天去你朋友家玩的時候給捎去。”
孫母拿著鐵皮箱往外掏著番薯干,看到一些小小根又硬的,直接往自己嘴里塞去。
“我不……”
孫子云臉上滿是抗拒之色,這時她媽找到一根又粗又大還黃橙橙柔軟的番薯干,一轉身就往她嘴里一塞。
剩下的拒絕聲音卡在了喉嚨中,看著眼前的兩個袋子,萬千情緒翻涌時,孫子云猛地轉身朝自己房間里走去。
而她父母哪會多想,收拾好了明天讓女兒帶去的東西,他們又去忙活其它的了。
本來還想找其它拒絕的借口,但想到記憶中模糊又似乎讓她恨到骨子里的那人的模樣。
孫子云抱起扁扁的抱枕,眼淚流淌而出,模糊了視線。
第二天她拎起父母收拾好的那兩袋吃的,走了一段污泥掩蓋的小徑,再到了廿九鎮。
街道一塊塊青石相鋪,不像趕集時人群會裹挾著你身不由己前行,四面八方都是人們呼喊聲,交談聲,說話拿來吼。
同時也不冷清,街道兩邊的店鋪都開著。
走到大超市邊上等公交車,沒一會兒黃色的公交車開下來,要在這停五分鐘。
孫子云就提著東西,神色麻木的等著,司機和售票員上了車就要開車時,她才一咬牙上了車。
廿九鎮開向福山村,很近,五分鐘不到。
下了車,公交車從身前快速的駛過,再看著馬路對面泥土被夯實的大路。
不同的是如今這個小村,家家戶戶都是建起四層農家樓房。
全身僵硬的一步步穿過馬路,孫子云看著前面的黃泥路,并沒有下雨,所以并不顯得骯臟,踩過去也不會滿腳的淤泥。
同時邊上也有一條水泥路,可以通向她要去的那戶人家的后門。
那戶人家的后門也有一排房子。
在一排排灰白色的樓房中,那一棟紅色的小樓顯得很是醒目。
紅色小樓前一大片的空地由水泥澆筑,再到門前有著不小的一片區域,貼上了大理石。
大門敞開,隱約可以聽到客廳后面的廚房傳出聲音。
走進鋪著大理石的客廳,多少踩了些泥的鞋子踩在這上面發出一點沙沙聲。
孫子云繼續走進去,看著廚房門邊上的樓梯,她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廚房走出一個婦人,她帶著圍裙,下面是直到膝蓋下的黑色羽絨服,踩著一雙棉鞋。
她一頭黑棕色的短發,滿臉帶笑,口中還和廚房傳出的女聲應和著。
然后在看到孫子云上前就招呼起來。
“來找雨晴啊,她在樓上。”
看到對方走來,孫子云下意識朝后退去兩步,垂著頭不敢看去。
而這時李母已經轉身背對著她,對準靠墻的兩層冰箱翻找著,拿出保鮮膜裹著的肉。
深吸一口氣,孫子云上前去,將雙手提著的東西朝她遞去。
“來了還要帶這么兩袋吃的,行,阿姨不跟你客氣了,這板栗生的就放在樓下。
番薯干拿上去,就和雨晴一起吃,邊看電視,上面暖和。”
李母說著,伸手比了比樓梯口,便朝廚房走去。
以孫子云所站視角,可以清楚看到客廳后面的廚房。
那廚房并不小,兩面墻壁各開著窗戶,里面明亮。
靠墻那一圈有貼著瓷磚的灶臺,洗手池,門邊一張小桌,水泥地。
這會兒幾個婦人坐在那桌邊,與忙活起來的李母一同的聊著天。
瞬間眼前的畫面暗淡。
腦海中每次不得已來到這,這棟房屋不像現在這般的熱鬧,歡聲笑語,而是滿帶壓抑悲痛。
看廚房的李母轉身到那小桌上收拾東西,看到她就要走出來時,孫子云潰散的眼神恢復聚焦。
樓梯口擺著幾雙鞋子,上去需要換鞋。
她快速的換好李家自做厚厚的棉拖鞋,一步又一步的朝上走去。
到了休息平臺看著最后的幾節臺階,她呼吸變得急促沉悶。
從這里已經可以看到二樓玻璃門后面的客廳。
孫子云咬著嘴唇,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的一個臺階一個臺階走。
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臃腫保暖睡襖的少女。
死死看著那少女,孫子云即使心里做好準備,眼里還是瞬間浮現出驚駭。
隨即又慢慢的消散,但依舊帶著控制不住的厭惡痛恨。
里面的人似乎察覺到什么,她動作緩慢的轉過身來,然后手就從身上蓋著的小小薄被伸出來,抬起擺了擺。
孫子云推開玻璃門,在轉身關上時勉強收拾好心情,雙腿依舊僵硬的走過去。
“你這么早來了,還好我知道你要來,今天早些起床,不然你來了我還在床上呢。”
少女靠在沙發上,手又塞回了被子里,聲音輕快的說道。
她一說話,臉上就浮出笑容.。
孫子云死死盯著邊說邊笑的少女,心里滿是恍惚。
想著還好已經重生兩天了,還好剛重生來不是在今天,不是在這做客的時候。
不然……
孫子云垂下眼睛,不然她是恨這個少女的,同時似乎也在深深怕著她。
兩天時間,她努力想讓自己冷靜平靜下來,但突然重生回到十年前,哪是想冷靜就可以冷靜的。
這兩天她已經顯露出很多很多的反常,但是農村人哪會多注意到其它。
而李雨晴常年待在樓上,不與外人多接觸,對情緒卻是很敏銳,觀察起孫子云的神色,小心問道:
“子云你怎么啦?好像你很不高興的樣子。”
孫子云猛的一驚,僵硬抬頭看去,在看到少女眼里不作偽的擔憂關懷。
她心里迷茫了一下,隨即就有強烈的情緒蔓延出來,陣陣的席卷在心里。
她幾乎要不受控制的手按到少女的肩膀上,質問她為什么要那樣對自己?!
但在對上少女清澈干凈透著關心的眼眸,她手掐在掌心中,勉強冷靜下來,聲音沙啞。
“感冒了,從家走到這又吹了風,嗓子難受。”
然后她就看著聽了她解釋后,明顯神色松緩下來的少女。
孫子云挪開目光,冷冷的看著對面墻壁掛著的液晶電視。
她好歹重生前二十八歲了,有了閱歷。
而眼前未成年的少女,更是常年待在樓上,不接觸其他人,如同白紙一般。
她先是擔憂,再松了一口氣,隨即是有朋友來看自己的喜悅。
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顯露出來,似乎很簡單的一個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