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夜幕陰沉。
瓢潑大雨澆灌入貧瘠的泥土,滋潤干涸的大地。
安以繡躲在狹小的山洞之內(nèi)看著外面的雨,伸出竹節(jié)接了半竹節(jié)的雨水算作今日份喝的水。
距離小怪物煉化天靈地寶的時間十天有余,也不知道小怪物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離開王府那么多天了,不知道那兩個小包子沒有見到她,會不會哭鬧,沐淵白會不會擔(dān)心。
自從生了孩子之后,她的想法簡單了許多。
以前覺得在刀尖上舔血就是她人生的意義,現(xiàn)在不同了,她不想做那些事情,她只想陪著沐淵白,陪著兩個小包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一生,其實,她覺得做一個家庭主婦也不錯。
等她找到歐家,把身上的封印接觸,她決定帶著兩個小包子和沐淵白,一家四口找個世外桃源過慢生活,養(yǎng)幾只雞鴨,再養(yǎng)幾頭豬牛,每日除了吃與睡,還可以去垂釣,下棋,畫畫,吹樂,閑來無事,她還可以和沐淵白比劃兩腳,可不樂哉?
再或者,她還可以拉著沐淵白去開家小酒館,聽聽那些客人的小八卦也不錯,大隱隱于市,也不告訴那些客人他們的身份,做個扮豬吃老虎的老板娘也不錯。
想著想著,她笑了起來,進入夢鄉(xiāng)。
在她睡著之后,一個白發(fā)綠眼的人來到洞口,最終決定站在洞口替她遮擋風(fēng)雨……
西涼北平,月朗星稀。
沐淵白站在軍營之內(nèi),所有的沐家軍叫苦不迭。
“王爺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這么兇猛的操練咱們?”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王妃不見了,王爺心情不好。”
“王妃不見了?”有人嘿嘿笑了兩聲,壓低聲音:“難道是王爺欲求不滿?”
頓時一片哄笑。
突然,哄笑嘎然停止。
最先說沐淵白欲求不滿的士兵,還一臉震驚的沒有回過神:“怎么了?你們這是見了鬼啊?”
那些人皆是一片比見了鬼還可怕的表情看著那士兵身后。
這哪里是見了鬼啊,分明是比見了鬼還可怕好么!
有士兵趁機向那個士兵擠眉弄眼。
那也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回過神急忙一個轉(zhuǎn)身,正巧看到他嘴中欲求不滿的王爺雙手背立,鐵青著臉看著他。
那士兵嚇得腳都站不住了,抖著腿肚子帶著顫音道:“王……王爺……”
沐淵白臉上笑意漸濃,看著那士兵:“你剛剛和他們說本王什么?本王沒聽清,再給本王說一遍。”
“王爺,小的……小的剛剛是信口胡謅的,您,您別放在心上。”
沐淵白視線在他們臉上掃了一圈:“看樣子你們都太閑了,既然如此,所有人今晚不用睡覺,通通給我呆在這個校場好好訓(xùn)練!”
所有沐家軍頓時一臉苦瓜之色。
王爺又來這么一出,分明就是受了王妃的氣,拿他們當沙包出氣呢。
當玄旻到沐家軍軍營時,聽到的就是校場哀鴻遍野。
聽絕殺殿那邊傳來消息,王妃失蹤了,殿主心中有火兒,下令讓絕殺殿用最快的時間找到王妃,可是如今,王妃還沒有任何音訊。
他對這些沐家軍表示深深的同情,畢竟他也曾經(jīng)被殿主這般“蹂躪”過,深知其中的痛苦。
只是可憐了他,又趕上這么個不巧的時候給殿主匯報情況,他要匯報的事兒可不是小事,希望殿主不要因為王妃不在,而遷怒與他,求觀音菩薩大發(fā)慈悲,保佑保佑。
“殿主。”
看到玄旻,沐淵白帶著他進入沐家軍軍營內(nèi)的主帳,坐在主座上,沐淵白盯著玄旻:“有王妃消息了?”
玄旻被沐淵白虎視眈眈的目光看著,只覺得心中打晃,微微搖頭:“回殿主,還沒……”
沐淵白一個果盤擲到地上:“那你過來干甚?滾去找人!找不到王妃,小心你的腦袋!”
玄旻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還年輕,不想這么早就死:“回殿主,絕殺殿成員還在緊密尋找王妃,若有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將王妃安全護送到殿主面前,屬下這次來,是有其他的事兒想向殿主匯報。”
自從聽到?jīng)]有安以繡的消息,沐淵白就興致缺缺的喝著茶,就連眼皮子都懶得抬起來,只淡淡“嗯”了一聲。
“殿主,沐老爺于十日前被人劫走了。”
沐老爺便是沐淵鴻,因為他已經(jīng)不是前任皇帝,沐淵白也不想沐淵鴻和沐禹宸扯上什么關(guān)系,索性讓下人直接稱呼他沐老爺。
只是……沐淵鴻被人劫走了?
沐淵白抬眼看向玄旻:“怎么回事?”
“那一日,沐老爺突然說肚子疼,要服侍他的下人去外面請大夫,還說害怕請來的大夫不好,一個勁兒鬧著要他的下人跟著我們的人一同前去,后來大夫被請回來了,是一個老者和兩個小童,壞就壞在這一點上,他們都沒有想到那個大夫和小童不是真正的大夫,而是喬裝打扮混進來的內(nèi)應(yīng),正在他們看病的時候,突然有人喊走水了,大多看守都去救火,對于沐老爺?shù)目垂芩尚噶瞬簧伲俚劝阉畵錅缁貋恚謇蠣斠呀?jīng)不在院子里了。”
玄旻說的很仔細,就連過程都給沐淵白復(fù)述的清清楚楚,說完之后,看著沐淵白,等著他的命令。
沐淵白板著臉:“這么拙劣的伎倆也能把人帶走?都是怎么辦事的!”
見沐淵白發(fā)怒,玄旻急忙跪了下來:“殿主,事出之后,屬下便讓他們?nèi)ド浪歼^三個月。”
“半年。”
半年。
玄旻嘴角抽了一下,在生死塔就是呆上一天都是折磨,絕殺殿成員在進入絕殺殿之前,通通都經(jīng)受過生死塔的磨練,一般是為期兩個月,在生死塔的那段日子是他們不想回憶的一段記憶。
如今殿主嫌他的懲罰不夠,嘴一張就是兩倍的懲罰,讓他們在生死塔呆半年,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受得住,看來,殿主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也沒辦法給他們求情了,只能希望他們自求多福。
沐淵白手指在桌角輕輕敲了敲,是在思考:出事之后,從京城到北平,快馬加鞭確實需要這么長時間,但是如今已經(jīng)過了十天,再要把沐淵鴻捉回來,談何容易,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而且,沐淵鴻的黨羽他已經(jīng)讓人處理干凈,基本上可以排除沐淵鴻手下人的行為。
這次說是沐淵鴻被人劫走,不如說是救走,而救沐淵鴻的會是誰?
曾經(jīng)被沐淵鴻施恩過的人?
沐淵鴻在位時雖是一副明君模樣,卻并沒有施出那種能讓人為之付出性命的恩情。
沐淵鴻的仇人?
沐淵鴻向來心狠手辣,他的仇人除了他和小家伙,幾乎就沒有留下過活口。
沐禹宸?
如今沐禹宸是皇上,他向來認為他的父皇此舉不對,讓生靈涂炭,斷也不會將沐淵鴻放出來。
那救沐淵鴻的人會是誰?
報恩,仇家,親人,都不是,那就只有最后一個。
沐淵鴻對某些人有利,救了沐淵鴻,某些人就能得到比付出下人性命更重要的利益。
沐淵白腦中浮現(xiàn)出了不少人,一個個排除,在想到一個人時,他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墨子鯪!
墨子鯪前一陣子來北平參加兩個小包子的滿月宴,之后被他關(guān)入北平大牢。
沐淵鴻被人救走的時間算起來,就是墨子鯪來到北平之后的那段時日。
墨子鯪!
沐淵鴻被救走,對于墨子鯪來說,確實有利。
墨子鯪這個人,野心頗大,因為幼年時不好的記憶,他發(fā)誓要出人頭地,就是一個純粹的野心家,對于他來說,最好的出人頭地,就是將整個天下收入掌中。
沐淵鴻如今對他心生怨懟,墨子鯪所想攻下西涼,便會和沐淵鴻進行聯(lián)盟。
畢竟沐淵鴻是曾經(jīng)的西涼皇帝,對于西涼,沒有人比沐淵鴻更清楚。
他救下沐淵鴻,或者,再許給他重登皇位的承諾。
而他的條件,應(yīng)該就是西涼無條件向北魏誠服。
沐淵鴻性子睚眥必報,定會找他報仇,只是沐淵鴻此刻沒有能力與他相爭,如此之下,只會同意墨子鯪的不公平條約。
如此一來,墨子鯪的嫌疑最大。
只是墨子鯪早已離開北平回了北魏,為了好不容易救出來的砝碼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沐淵鴻只怕已經(jīng)被墨子鯪秘密帶去了北魏。
“讓絕殺殿蟄伏在北魏的暗探好好打探沐淵鴻的行蹤,找到人立刻帶回西涼,若反抗……”
說到此處沐淵白語氣停頓,似乎還在猶豫之中,但是想到了那小家伙的小臉與他兩個乖巧可愛的兒子,眸中殺意具顯:“當場格殺!”
當初,他講究兄弟之情,哪怕沐淵鴻對他滿是殺心,他也遲遲不肯對他這個皇兄下手。
但如今不同,他并非孑然一身,也有他想守護的愛人與兒子,哪怕是為了他們,他也絕對不能再在幾無可有的親情之中搖擺。
他,要斬草除根,否則,等春風(fēng)吹又深時再后悔就晚矣。
“是,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