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夏景陽攙著辰兮來到御書房。
“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寢宮等你們的消息。”惠妃無奈的梳著辰兮垂落胸前的發(fā)絲,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珠花,便離去。
高公公恭送惠妃,隨后伸手擋在夏景陽身前:“殿下,陛下只召見葉小姐一人。”
皇令在前,夏景陽不得不止步,卻也不輕易止步。
他沖著里面的人高聲大喊:“行啊,我就在門外守著,看你這糟老頭子能玩出什么花樣!”
“哎喲,殿下,殿下,您這……”
“啪——”高公公還沒愁夠,御書房內就聽到一聲玻璃摔碎的聲音。
哪有兒子罵父親糟老頭子的呀,辰兮欲哭無淚,夏景陽這不是在她談話前火上澆油嗎?
“你不好奇是誰泄的密?”辰兮轉向夏景陽道,試圖支開他。
“掌柜會去查,我就在這等你平安回來。”夏景陽特地加重‘平安’二字,再往前,生死難料。
高公公為難的看了眼夏景陽,貓著腰先將辰兮請進去。
“葉小姐,隨雜家進來吧。”
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高堂龍椅,是一個雙鬢滄桑的君王虎視眈眈等著她走上前來。
這是辰兮第二次進入御書房。
之前還是她以陳夕之名剛入京都時,因慶王與太子爭斗,被皇上召見指認夏景陽。
也是那時,他以太子的身份見她,不再是賭坊老板。
而這一次,她以葉辰兮的身份面圣,為的是自家清白。
半年再見,他蒼老許多。
半年再見,她弱不禁風。
“民女,葉辰兮,叩見皇上。”辰兮在高公公的攙扶下,將雙手置于額前行跪拜禮。
“哼。”皇上冷哼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辰兮女兒身的樣子。她才華橫溢,文雅端莊,即便虛弱無比,仍不失傲骨。
她乃戴罪之身,見君自稱民女,藐視王權,卻又敬重行禮,進退有度。
皇上讓人重新?lián)Q了被茶,慢條斯理的品著,剛才夏景陽門外喧嘩,他發(fā)出響聲無非是父子斗氣,叫他不要太過分。
辰兮就跪在那,等著皇上先開口。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朕派人抓你為的是什么。”一盞茶過去,皇上這才開口。
“陛下想要我的命。”辰兮淡然的抬起頭,直視皇上。
如皇上所料,她聰明伶俐猜得到他的目的。
他不想翻案,也不想留著葉辰兮這個隱患寢食難安。
“景陽想奪回監(jiān)察權,此番他武陵賑災有功,朕可以以此恢復他的權利。如此一來,他想再翻案,就是為了女人,名不正言不順,只要你死,他就能死心。”
如此一來,一切就像沒發(fā)生過。
案子也不用翻,皇上也無需擔心遭人詬病。
可是,她葉辰兮真的沒做錯任何事。
“我葉家世代忠良,家父本應血戰(zhàn)沙場,卻犧牲在爭權奪利之下。”辰兮字字鏗鏘,句句肺腑,只希望皇上能回頭看看葉家的赤膽忠魂。
“當年陛下有陛下的苦衷,家父有家父的無奈,都是為了阻止不必要的死傷。”
一件事,看的角度不同,理解也會不同。
在陰謀者與含冤者來看,葉凌飛就是謀反,非黑即白。
可在皇上的角度,和葉凌飛的角度,只有護國,穩(wěn)住國本。否則,皇上不可能只斬葉凌飛。
“我只想要一個清白,還父親清白,還葉府上下幾十條英魂清白。”辰兮再次向皇上叩首。“陛下若要民女死,民女自當毫無怨懟。”
此番召見,倒不如更像交易。
葉辰兮死,換皇上還予葉府清白。
皇上看著地上的人,她的理解,讓他有些意外:“你深明大義,理解朕的苦衷,可這天下終究是愚者多于智者。”
“陛下君威浩蕩,又有江大人輔佐,難道就連當成小案子處理也不行嗎?”
“呵,朕老了,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朕不能節(jié)外生枝。”面對辰兮懇求再三,皇上也不想斷絕葉家后人。
遙想年輕時,這大滄的諸侯國還是葉凌飛打下的,最后疆土邊境穩(wěn)固,他鎮(zhèn)守齊州,牽制大滄最強的敵人。
可如今,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也老了。
“如今東澤起兵,局勢嚴峻,啟用的還是你葉家軍。等戰(zhàn)后,朕會還你公道,但是,葉家軍是大滄皇族的,葉家,只能留名于世。”
皇上一席話,意圖明顯。葉家軍戰(zhàn)功赫赫,他不想以聯(lián)姻的方式掌控大軍,為了避免葉家舊部倒向葉辰兮,她必須以死效忠。
葉家軍的翎羽自葉凌飛辭逝分毫未動。一方面保留忠臣的心血和顏面,另一方面,皇上相信他只斬葉凌飛,葉家軍在捍衛(wèi)國土這件事上依然能誓死效忠。
“……東澤起兵……”直到這一刻,辰兮才知道大滄面臨著多大的難題。難怪那天夜里,她剛醒,夏景陽卻反常急著回宮。
如果此時葉辰兮為申冤而出現(xiàn),葉家軍該聽命于誰?夏青羽,還是葉家后人?
“我明白了。”辰兮叩首領命,只要戰(zhàn)爭結束,皇上會找機會恢復葉家清白。只是,那時候的葉家軍,是徹徹底底忠于皇族,沒有葉辰兮,沒有葉凌飛。
“葉家世代忠良,終究是朕負了你們。”君與臣,無非都想求一個山河永駐,國泰民安。
皇上擺擺手,叫人取來御賜毒酒:“說吧,你還有何心愿。”
死亡面前,辰兮坦然想了想,沒有了。
“我掛念的人,太子殿下會幫忙照看,而我,只想回齊州。”辰兮垂下眼簾輕笑,看著腰間的玉佩,慶幸沒答應過他任何事,否則他找不到人,一定會瘋掉吧?
末了,一杯御賜毒酒,被高公公親手端到辰兮面前。
這么年輕貌美的一代才女消香玉隕怪可惜的。
正當辰兮端起酒杯,御書房的門突然被人踹開!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酒杯!
“景陽,你這是做甚!”
突然闖入的人二話不說,昂首將毒酒飲盡讓人措手不及!
“你就那么喜歡殺人嗎!那殺我好了!”
夏景陽怒喝一聲,摔碎酒杯,就像他與皇上之間,父子決裂,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