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我喜歡你,但是不能嫁你。
嚴格來說,她是葉辰兮,是罪臣之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來的國君。
他們之間縱然有情也是不可能的。
一朵紅梅落忘川,交付了心,交付了情,她喜歡他,卻要他忘了她,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明明向他表明心意,是他所期盼的答案,可是卻高興不起來,反而更加失落,與憤怒。
“重畫!我只收藏我喜歡的東西!”夏景陽故意曲解陳夕的意思。
“夏景陽你清醒點好嗎。”他這無理取鬧陳夕怒了。
“你的父親殺了我父親,你就算對我再好,這個心結我過不去。”
他們之間隔著仇,她不想說那么決絕的話傷他。
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非得逼她傷害他。
沒想到他竟成了她殺父仇人的兒子,而她居然能一面效忠國家,一面記著這仇。
“想尋仇?”他不冷不熱撂下一句話,答案其實他心里明白。
“……報了仇又能怎樣……我只想討一個公道……安安靜靜躲在角落茍活……”
說到這,陳夕含著淚,偷偷將臉藏在牛奶身后,在椅子上坐下。
“喵。”似乎察覺主人心情不好,牛奶回過頭輕輕蹭了蹭陳夕額頭表示安慰。
之前剛知道真相,有一瞬間,她的確恨他,恨不得殺了他,讓他父債子償。
可在恨他之前,她已經對他產生好感,知道他的為人,知道他對她真的很好,讓她恨不起來。
這份好感與恨的糾葛,被她矛盾的藏在心中,最后慢慢的沉淀。
直到現在,她才終于冷靜好好的跟他談談他們之間的關系。
仇恨與喜歡的人,她選擇了仇,血海深仇她放不下,葉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她放不下。
她沒有‘殺人血恨’的宏偉志向,她只想給父親立塊碑,她只想給父親洗去污名,讓他堂堂正正再受百姓愛戴。
如果她想尋仇,之前早能一劍刺死皇上,他現在也不可能隨意能接近她。
她還有小翠,還有他,她不能一意孤行連累小翠,也讓他傷心難過。
“我可是護國大將軍的女兒,仇與國,孰輕孰重,我心里清楚。”
父親在世時,有空就會教導她忠君愛國。
君王遇刺,動搖國本,她再有不甘也不想做出有辱‘護國大將軍’之名的行為。
“……辰兮……”
她這倔強的小動作,他看在眼里,是何等凄涼。
她以德報怨,這世間又以何報她之德。
她曾說,為了別人付出的人何其偉大,她又何嘗不是為了國家而做了犧牲。
“這樁仇,是皇族欠你的。無論如何必須給你一個交代。”
這樣堅強又脆弱的她,好想抱抱她,安慰她,但是他抑制住這股沖動。
他害怕她恨他。
“你不妨算算,五年前的謀反案會牽涉到多少人。”
既然她提起殺父之仇,他就好好跟她算算這筆賬得怎么算。
夏景陽苦笑:”如果五年前,真的徹查你父親的謀反案,你覺得得死多少人?我和慶王,死的會是誰?”
“……我不知道……”他這個問題很殘酷,陳夕從未想過。
當年慶王能讓一個跟隨了大將軍五年的校尉舉報他勾結太子謀反,可見謀劃甚久,必定留有后手預防太子反撲。
如果太子主張徹查此案,他定會殺人滅口,甚至以顧明瑕要挾顧盼站在他那邊,不惜一切代價制造更多不利太子的偽證。
當時皇上為保兒子下令斬忠臣,甚至剝奪太子監察權,看似保慶王,實則也在保太子。
“想明白了?如果你是皇上,在那種情況下,你會怎么做?”
見陳夕沉默,夏景陽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他貴為太子,向她蹲下身陪著她,姿態放得極低。
“…………”見他為她卑躬屈膝,她忍不住又把臉藏到牛奶身后。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抹掉我父親被你們犧牲了的事實……”
大將軍的死,很復雜,不是簡單一個‘謀反大罪’一個‘血海深仇’就能解釋的清。
他的死,更多層面上是保全犧牲,即便背負罪名也值得敬重。
他的死,不止保全了兩個皇子,甚至制止了一場朝廷動蕩。
“血海深仇擺在那,誰也抹不掉,我只是,希望你從其他角度看這件事,希望你別折磨自己。”
夏景陽相信陳夕的格局不會那么小,一定能想明白。
如果大批官員因一場黨爭而被斬,在沒來得及補缺的情況下,如何維持各部運作?國家又會變成什么樣?百姓何辜?
“人一旦沉浸在仇恨中,世界就會變得狹隘,無法接納其他事物。辰兮,你值得擁有更美好的人生。”
“倘若最終選擇托付終身,哪怕,最終的歸屬不是我,你的天地也會是更加廣闊。”
夏景陽猶豫著,隔著貓,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的話,句句深入她的肺腑。
他的撫摸,是那么的溫柔。
陳夕輕輕一顫,夏景陽連忙收回手。
“葉將軍可不是白死的,皇上下令只斬葉凌飛,否則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什么?可是……”聞言陳夕,頓時只覺毛骨悚然,她家可是被滅了門的!
她含著淚瞪大杏眼看向夏景陽,隨后不想被他看到她偷偷哭,又把臉藏了回去。
按律法,涉嫌某法當誅滿門,可皇上下的令是只斬葉凌飛。皇上饒了她一命。
“事有蹊蹺,究竟是誰動的手,去查查便知。如今五年過去了,慶王對此案已有松懈,但仍需謹慎。”夏景陽起身道。
經這么提醒,陳夕想起來了:”……當時……有幾個賊人把我打暈帶走小翠……”
“那可是葉府,就算令尊身亡葉府的底子可不是區區山賊動得了。山賊入城殺人,官府呢?齊州治安有那么差?”
夏景陽輕笑著,胡亂摸了摸陳夕的頭發,后者嬌嗔的鬧著輕拍掉他的手。
都說女人喜歡上一個人會傻三分,看著她亂舞跟他鬧脾氣的手,看來是真的,夏景陽莫名覺得這樣的陳夕才可愛。
“辰兮,你沒殺過人……你不懂朝廷的黑暗與血腥,也永遠不要懂。”
他的聲音,莫名幽遠,苦澀。
“那你……”她明白,他也不想殺人,可是卻很無奈。
“殺過,不計其數。”夏景陽苦笑。
他的雙手沾滿了血腥,早已不干凈……
本以為她會就這么討厭他的,沒想到陳夕反倒安慰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