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對任何事難起興致的梁清柳卻唯獨對葉安橙的秉性很是好奇,到底怎樣的葉安橙才是她自己,究竟是人前孤傲人后謙遜,還是凡事為她人著想,行事仗義,或者心思寬廣,不計較其他。
想必葉安橙與持槍女人也有過接觸,先前的印象無論是好是壞,她都該有所防備,更何況是對曾想將她作為籌碼要挾邊黎白的人呢。
思及至此,梁清柳似有深意笑了笑。
“橙子,讓你告知邊總的意思,避免他擔心,或者會覺得我會對你不利。”
葉安橙聞言眸光一滯,她緊盯著梁清柳眉眼,一瞬間的感觸亦難開口,道不出這是怎樣一種感覺,總覺梁清柳像極了一個沒有朋友的孩童,那種渴望有人陪,卻又深怕家長不接受的怯懦。
這樣的感覺好似一塊無形的大石頭堆積葉安橙的胸口,致她有些透不過氣。
聲聲沉默,葉安橙精致小臉恢復了紅潤血色,她瞇眼一笑。
“不會的,至少我相信,林太太不是這樣的人。”
她的堅信聽進梁清柳的耳中多了幾分試探的意味。
梁清柳的心情突然之間變得復雜,甚至于有些后悔自己所提出的要求,她含笑搖了搖頭。
“我自己走走也可以。”
此言未有絲毫欲拒還迎的意味,話音一落,她便起身準備離開。
眼見有所動作的梁清柳,葉安橙仿佛心底某個地方被輕輕扎了一樣,異常生澀泛疼。
葉安橙倏地起身,緊隨梁清柳的步子,她笑得暖人心房。
“說的這么慘淡,我們又不遠走,就在附近轉轉,我怎么就不能陪你了!”
語出同時,葉安橙完全一副抱怨的口吻。
像似被葉安橙可愛言語震懾,梁清柳不由頓足,微側過頭看向葉安橙微鼓腮的模樣,長笑了一聲。
“你這個孩子,還真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女兒如果還在,大概跟你差不多大了。”
心中被喚醒無數次的思想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言出。
見梁清柳微變的悲傷神色,足以可見她的女兒大概遭遇了何種不幸,思及至此的葉安橙決不允許自己犯類似的錯誤,她緊閉嘴巴,以此抑制自己險些脫口的詢問。
眼見葉安橙一副別扭的模樣,梁清柳無須發問完全揣測出她心思的含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女兒怎么了?”
葉安橙聞言怔楞,不由睜大了眼,心虛的點了點頭,意識到有所不妥,又恍然大悟般的搖了搖頭。
她先前不相襯的反應對梁清柳而言已是無關緊要。
梁清柳沉聲嘆息,起步離開。
目視那抹身影漸行漸遠,葉安橙放松了繃緊的雙唇,她眨了眨眼,快步跟上。
眼見梁清柳、葉安橙一前一后,宋凝斜靠在邊角,緊盯著有心無意的瞳。
“她這樣貿然跟梁清柳離開,會不會有危險?”
耳際傳來宋凝的輕聲詢問,瞳目光泛冷一皺眉,輕啟唇。
“通知他。”
簡言三字一落,瞳起步離開。
一時還未緩過神的宋凝緊盯著那抹修長勁瘦的身影,一臉茫然無措的擰了擰眉梢。
“平時不都是親自來,這次怎么想到通知他了?”
仍陷入渾然不知的宋凝收回心神時,梁清柳與葉安橙兩人已然沒了蹤影,她不由沉吸了一口氣,不容耽擱迅速給邊黎白傳輸短訊。
迎面而來的微風捎帶溫暖的意味,葉安橙張開雙臂迎合,精致白暫的小臉則寫滿了享受。
眼見葉安橙的自由模樣,心生羨慕的梁清柳沉凝呼吸,她視線一轉,望向了不遠處的人群,忽然笑了笑。
“還記得在餐廳時,我跟你提到我的女兒么?”
感受微風的葉安橙聞言神情一閃,她緩緩收回了手臂,微側過頭看向了心神凝重的梁清柳,嗓音微輕。
“嗯。”
梁清柳心情與表情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往下沉,直到窺探不出任何的痕跡。
“我的三歲時就去世了。”
三歲,去世。
葉安橙對梁清柳所儼然意外了,她無從了解這是怎樣的概念,一想到十月懷胎的過程與精心照料,最后面對分離,并未親身經歷的葉安橙都仿佛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觸。
她緊擰眉梢望著梁清柳的凝重神色,關切的詢問。
“您還好么?”
梁清柳聞言視線微閃,她略顯牽強的笑了笑。
“好與不好又能怎樣呢,她還是離開我了,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她長得漂亮極了,眉眼與嘴巴都很像我。”
語出同時,葉安橙都能感受到梁清柳疼惜女兒的氛圍,為她所布置的美好,只為她降臨這個世界上安然享受,只可惜她走得匆匆。
葉安橙卷翹密睫微顫,她不知自己該如何安慰梁清柳,或者,怎樣的安慰都是虛偽,無所感同身受的傷沒有資格要求別人釋懷。
意識到這一點的葉安橙垂眸,沉默不語。
只感受微風徐徐,梁清柳裙擺微掀起,她緩緩看向了葉安橙,見清臉上的痛苦神色,仿佛親身經歷過一般,她有意安撫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么多年我也就習慣了,你也別因為這些事影響自己的心情。”
聞言,從中尋出一絲重點的葉安橙眉眼一閃,抬眸間冷不防迎合梁清柳那雙溫潤的雙瞳,她不可抑制背脊一僵,卻仍舊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意。
“這么多年……你沒有再要過孩子?”
此言一出,梁清柳陷入了濃深的沉默,臉色也越發難看,曾幾何時,相同的問題無數人詢問過她,她都是如此反應。
葉安橙神色嚴謹緊盯著梁清柳,心尖顫動不止。
梁清柳徒然吸了一口氣,將神色掩藏在平靜的微笑中。
“我這個人的性格或許注定如此,孩子只能有一個,她不幸離世,我卻不想任何人取代她的位置。”
聽聞此言的葉安橙不禁對梁清柳執著精神敬佩,她目光越發深幽,完全想象不到這么多年梁清柳是怎樣緊咬牙關挺過來的。
葉安橙吞咽口水的動作都異常清晰可見,周身靜謐,除微風再無其他。
“我能想象到這些年來您是怎樣過來的,林董必然很心疼你,如今他也遭受如此意外,您這段時間定會過得異常痛苦。”
處于敵對方,她是不該說此言的,甚至不該表露自己的同情,但她想自己大概很難眼睜睜的看著梁清柳一人傷心落寞,卻什么都不做。
聞言,梁清柳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自我嘲諷一笑,她漫無目的走了兩步,邊走邊道:“說來我也想唾棄自己,看似獨一的人卻二嫁,很可笑吧。”
二嫁?
反復斟酌二字深意的葉安橙恍然大悟般張開嘴巴,的確,對于這一消息,她很是意外,一個連第二個孩子都不愿要的人居然會二嫁。
意識到前后矛盾的葉安橙眉眼擰的越發緊。
始終接受不了孩子離開的事實,從而用一聲為此哀悼,這其中必然占據了愛的成分,對家庭的愛,既然如此,她又為何會二嫁?
葉安橙眨了眨烏黑晶亮的眼,試探性的詢問道:“為什么?”
她并未道出自己所分析,只是簡言詢問,因她完全相信,梁清柳若是想說,自己便會按耐不住,而不是她的追問。
況且,這畢竟是梁清柳的家事,作為外人的葉安橙實在無過問的權利。
梁清柳聞言失笑,眉眼間所流轉的滿是與之相反的諷刺與鄙夷。
“為什么,因為孩子與丈夫一同離世,五年后,我二嫁。”
葉安橙聞言下意識捂住了口鼻,像似以此抑制自己的訝異,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令人震驚的真相,孩子的離世已是一大打擊,最愛的丈夫與骨肉一同消失在這世界上,殘忍莫過于如此。
葉安橙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眼蒙上了薄薄的水霧,模糊了視線。
意識到她的有意沉默,梁清柳回身之際只見葉安橙已然哭成了淚人,這一幕看的梁清柳心揪著疼,她緩步走向你葉安橙身前,小心翼翼為之擦拭眼淚。
“別哭了,怎么這么感性,像你這樣是不行的。”
葉安橙一瞬不瞬凝望梁清柳不介事反過來安慰自己的模樣,眼淚越法肆意,她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多次不準再流淚了,卻怎么也抑制不住。
眼見她的眼淚已連成線,梁清柳精致的面容斂出一抹清冷的笑弧。
“你這個樣子怎么可以,不是還要與我講度假村一事,你這樣的狀態,我可不接受。”
聽完梁清柳的話,葉安橙吸了吸鼻子,眸底一片詫異。
“你……你怎么知道的?”
梁清柳纖細的指尖輕拾去她臉上的淚水,笑得意味深長。
“把眼淚收回去,我再告訴你,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哭起來還像個孩子。”
實在無耐心可言的葉安橙伸出了手粗魯的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她再度深呼吸,以此抑制眼淚的不節制。
曾試圖幾次詢問,礙于她的哭腔實在過于嚴重,一時間難發聲。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恪守沉默,調整情緒。
眼見葉安橙心思簡明的種種之舉,梁清柳淡笑著收回了自己僵持在半空的手,她轉移開視線,盡量不去看葉安橙眼淚不止的模樣,深怕自己表露出不該攜帶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