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拐角。
葉安橙氣喘吁吁的靠在墻邊,任憑胸口強烈起伏,不加以調(diào)整。
嬌嫩的手心因緊攥信用卡過于用力有些泛紅。
此時的她已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全身心都在葉崢嶸的住院費上。
卡中的錢已所剩無幾,今日的費用都是一個難題,更不要說日后。
一向不為花銷擔(dān)心的葉安橙第一次有了生活潦倒的感觸。
不知在喧鬧的走廊待了多久,直到她深覺自己的神經(jīng)都麻木了,才慢騰騰的回了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眼見父親與林姨有說有笑的模樣,葉安橙一陣心酸,如果媽媽在,也該是這樣的和諧。
她的手停留在把手,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病床上的葉崢嶸將視線投遞在門口,葉安橙才輕呼了一口氣,進入病房。
“橙兒,站在門口干嘛?”
父親關(guān)切的詢問令葉安橙一時無言,她干笑了兩聲,未作回應(yīng)。
緩緩走上前,葉安橙仰頭看了一眼上方的鹽水袋,她不禁思索,德國的藥劑如果換成了中國的,效果該相差很多。
一向藏不住任何情緒的小臉如今寫滿了憂心忡忡,葉崢嶸又怎會注意不到。
“是不是有心事,跟爸說說。”
他實在不愿因為葉氏,而讓一向樂觀的女兒有任何負面情緒。
聽完父親的話,葉安橙頓時眉開眼笑,定定的看著他。
“沒有啊,只是結(jié)算費用時,突然發(fā)現(xiàn)卡里的錢不夠,所以沒有交。”
話音落,葉崢嶸像是晃過神一般,視線一轉(zhuǎn)看向了坐在一側(cè)林姨。
“老林,明天可能要麻煩你跑一趟,把我的錢包拿來。”
“老爺,這么多年了,跟我就別這么客客氣氣了。”
聽著二人的對話,葉安橙默站在一側(cè)不插嘴。
爸,你知道么?費用根本不是三五萬可以解決的,依照葉氏目前的局勢來講,那是我們根本支付不起的費用。
在醫(yī)院陪護整整一天,而這一天,大概是人生之中葉安橙最少言少語的一天。
坐在椅子上削蘋果的葉安橙故作無意道:“爸,明天大概就要麻煩林姨照顧你了。”
本全神貫注觀看著電視節(jié)目的葉崢嶸聽言后面色一青。
“你要干嘛去?”
葉安橙削了一小塊的蘋果遞到他口中。
“我呀,當然是接戲了,不然怎么養(yǎng)家糊口。”
本想用玩笑的形式?jīng)_淡開這尤為尷尬的氣氛,卻不料也正是因為這一玩笑,使得葉崢嶸的臉色更為難看。
他偏過了頭,以行動拒絕了遞來的蘋果。
“橙兒,你不要因為葉家的生計而為難自己,一切有爸。”
他是家里的頂梁柱,無論身處怎樣的境地,他都不希望葉安橙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
這兩年,不少人看中了葉安橙的資質(zhì),想與她商談一些戲碼。
有幾部還是女一、女二,而她通通拒絕。
本著演員的心態(tài),她希望每一部戲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而不是為了打開演繹道路而強行接受。
葉安橙聳了聳肩,眼瞳渲染絲絲笑意。
“爸,你看你,說說就當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時不時的接戲,家里有您,還需要我啊——”
聽見女兒這樣說,葉崢嶸倒也放下心。
這兩年,葉安橙也時不時的跟劇組,有時一走就是幾個月,唯一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方式也只是手機了。
畢竟關(guān)乎著葉安橙的愛好,葉崢嶸也不便再干涉什么。
“橙兒,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爸會永遠做你最堅強的后盾。”
葉安橙的心房滑過一陣暖流,那是寂靜無聲的愛。
第二日,葉安橙將飯菜準備好便早早離開,臨走不忘支付一部分的醫(yī)藥費,并且向醫(yī)院保證,三日之內(nèi)會補齊連同這兩天的醫(yī)藥費。
她并非如告知葉崢嶸那樣去往片場,而是乘車去向公司。
推開車門瞬間,葉安橙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地點。
葉氏別致的LOGO早已不見蹤影,偌大的公司不見一人,唯有緊閉的大門連帶上方的字眼“閑人免進”。
葉安橙靜站在走前,感受著迎面吹來的暖風(fēng),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感受來自葉氏的新鮮空氣。
當她準備起步離開之際,不遠處連停下的幾輛豪車吸引了她的視線。
“唐總,葉氏的規(guī)模您可以看一下,到時需要改動的地方,您隨時開口。”
“哈哈,好。”
幾人交談甚歡,邁著閑然的步子走上前。
迎面而來站在首位的男人,葉安橙并不陌生,唐國,唐西澤的父親。
改動?
葉氏什么時候輪到他做主了?
或因年輕氣盛,葉安橙實在不愿強裝自己未看見眼前的一切。
她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主動上前與唐國打招呼。
“唐總,好久不見。”
只不過是稱謂由唐叔叔變?yōu)榱颂瓶偂?
見清唐國身側(cè)之人時,葉安橙原有的盛氣凌人轉(zhuǎn)眼消散一半。
這個男人正是跟隨葉崢嶸七年之久,最為得力的副總。
這一幕不知該以怎樣的詞匯來形容。
正所謂人走茶涼,但葉氏剛一倒,他便急于倒戈,真令人不得不妄加揣測,唐家計劃葉氏失勢之時,他是否也參與其中。
唐國仍舊一張撲克臉,一字一句都有些言喻不出莊嚴。
“葉安橙,你怎么在這?”
無半分寒暄可言的質(zhì)問倒令葉安橙很是意外。
她本以為唐國至少會在人前扮著一個長輩的角色,看來是她想多了,葉氏一倒,又有誰會將她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葉安橙微揚了揚下吧,一瞬不瞬的望著唐國,瞳孔之中的寸冰令人不寒而栗。
“這個問題,該我問問唐總你,不是么?”
身側(cè)的副總有些坐立不安了,他貼在唐國耳邊不知低喃些什么。
唐國略帶諷刺目光看了一眼葉安橙,便起步離開。
這樣的藐視并未勾起葉安橙心中憤怒之火。
她不怒反笑道:“唐總,強權(quán)奪過的利益也會成為讓你一無所有的利器。”
話音落,葉安橙邁著悠閑的步子遠去。
頓下腳步的唐國因這一言不禁失笑,是糊弄也好,虛張聲勢也罷,葉氏早已成為階下囚,任憑擺布。
背對著唐國一伙人,葉安橙白暫光潔的小臉卸下了所有的偽裝。
葉崢嶸雖為一公司董事長,卻勤勤懇懇、本本分分,憑著良心做事,如今竟被他人加以利用。
此時的她大腦混沌的猶如一鍋粥。
即便是各有領(lǐng)域也不能放彼此一條生路么,非要看著對方一無所有,才心甘情愿?
這樣的生存法則,一時恐怕很難適應(yīng)。
單薄的身子游走在車水馬龍之間,虛幻縹緲,無所去向。
望著自己穿了約有三天之久的衣物,葉安橙決定先回葉家,其余從長計議。
“快點搬。”
“你慢著點,這些東西不能磕碰。”
無心理會這一景象的葉安橙自顧自的走著,渙散的目光注意到幾人搬運的正是葉家的家具時,瞬時猶如打了雞血,大步攔在搬運工人前方。
“光天化日搬運別人家的家具,你們要干嘛!”
她氣沖沖的看著幾人,怎么也想不到,不過一日沒回葉家,竟險些“四大皆空”,幸好,她及時趕了回來。
礙于工人身上還有這沉重的沙發(fā),見葉安橙這一舉動,頓時急了。
“小姐,你有事沒事,沒事讓開。”
葉安橙大驚失色,搬運別人家的東西還這么理直氣壯。
她輕瞄一眼車上的瓷瓶,迅速拿起,對準工人便喊叫起來。
“我告訴你,今天我不給我解釋清楚,誰也不想走。”
工人一見她拿了青花瓷瓶頓時慌了,慢騰騰的將自己身上的沙發(fā)放置一側(cè),萬般無奈道:“小姐,我們也是拿錢辦事,你別為難我們。”
拿錢辦事?
望著一車的家具,葉安橙晃了晃手中的瓷瓶。
“拿什么錢辦什么事,你給我說清楚。”
結(jié)算完清單的林姨見到這一幕頓時驚呼,邊走邊道:“小姐快放下,這是老爺吩咐下來的。”
葉安橙手中的動作不禁一僵,險些將瓷瓶摔碎。
她機械式的轉(zhuǎn)過頭,難以置信的望著匆匆趕來的林姨。
“林姨——”
林姨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工人深鞠一躬。
“真是對不起,小姐事先不知道,打擾你們工作進度了。”
工人沒好氣道:“都變賣了家具還擺什么臭架子。”
處于呆滯之中的葉安橙無心與工人爭辯這些,只想從林姨口中尋求事發(fā)緣由。
林姨直了直身子,看了一眼工人想替葉安橙抱不平兩句,卻還是強忍住了。
她奪過了葉安橙手中的瓷瓶,微微笑笑“小姐,你的脾氣還是這樣,一發(fā)脾氣就喜歡拿東西嚇唬人。”
一想到葉安橙兒時賭氣噘嘴的模樣于現(xiàn)在全無二樣,依舊可愛惹人疼。
見二人不予爭辯,工人也繼續(xù)搬運。
葉安橙看向了林姨,低淺的嗓音如同呢喃。
“林姨,我爸為什么要讓你這么做?”
本想將這一話題避開不談的林姨,卻還是逃不過葉安橙的逼問。
她眼藏深意望著葉安橙,言語之中帶著幾分歉意。
“小姐,怪我,一早我聽見了護士議論葉家的事,便上前與她們理論了兩句,才從中得知,你只付了一半的費用,我本不打算告訴老爺,但不知怎的,老爺主動問起了醫(yī)藥費的事,我就……實話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