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的逆轉只在片刻之間。
秦煬清愣神了。
他略顯單薄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音節都沒能吐出來。
杜昕挺直了脊背,努力做出睥睨的姿勢,“我生氣了,你自己看著辦。”
她承認,自己就是在轉移話題,就是在無理取鬧,甚至就是不想更多人知道墮胎藥的事情。
畢竟,冷清若懷孕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秦煬清傻眼,無措地看著她,平時管理上萬人都不變色的大總裁,此刻卻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昕昕,你真的沒有打算不要孩子?”
“真的!千真萬確!這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愛他?”杜昕忍不住不雅觀地翻了一個白眼。
秦煬清突然就笑了,但一會兒后笑容又收斂起來。
“昕昕,你可以喜歡孩子,但是你最愛的人必須是我,只能是我!”
車子在緩緩行駛,杜昕看了一眼前面開車的司機,并沒發現他任何的不對勁,這才放下心來。
“你在外面能不能顧及一點形象!”身為一個大總裁,這樣真的合適嗎?
秦煬清眼神深幽,絲毫不為之所動,“我老婆最愛的不是我,難道我還能淡定嗎?”
杜昕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對這歪理竟然無言以對。
“回家再說!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煬清頓時就笑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握成拳頭,抵在下巴上,極力忍住笑意,但顫抖的一陣一陣的笑聲還是泄露了出來。
杜昕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自己做錯了事情,還好意思在這里笑得這么開心?”
“我笑的是,我之前做錯了事情,但是我的老婆卻對我很好,還給我改過的機會。遇到你,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含著笑意的磁性聲音,震得杜昕耳膜也不由發出陣陣酥麻,最嬌嫩的耳垂慢慢地染上薄紅。
而在兩人都沒注意到的前方,司機透過后視鏡看到后座模糊的場景,眼神忽然變得邪氣,他的方向盤一扭,車子頓時駛向一旁幽黑的小路。
夕陽漸漸下山,車子被漆黑的夜色所吞沒,似乎在昭示著什么。
與此同時,醫院。
植物人監管病房中,一個瘦削身材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旁邊躺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而在另外一側的病床上,還有一個女人枕著自己的手臂,烏黑柔順的頭發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似乎正在睡得香甜。
監視器上波浪線條有規律地在起伏,突然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波浪線條瞬間向上揚起,變成一條沖天的直線。
“嘟——”
顯示器發出刺耳的聲音,床上趴著的女人警覺地抬起頭來。
她的視線迷蒙,左右張看,似乎還沒睡醒,但是當目光觸及到監視器時,目光頓時一凝。
“西元!冷西元!”
陪床的女人正是余蘭蘭,自從冷西元失血過多變成植物人之后,她就一直在醫院里陪伴,此刻見到監視器終于有不一樣的變化,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
“醫生!醫生!西元要醒了!”
門外正好有護士經過,聽到她的大呼小叫,推開門也發現情況不對勁,于是趕緊吩咐道:“家屬先不要動病人,我馬上去叫醫生過來!”
“好、好好!”余蘭蘭激動得不知所措。
而與此同時,心里又忍不住升起驚慌。
醫生說過,情況如果發生變化的話,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腦子開始活躍,以后會逐漸恢復正常;另外一個可能則是病人發生了惡性的變化,是不好的預兆。
余蘭蘭伸出手來,想要觸碰到冷西元,卻在即將觸到的時候,停下手里的動作,顫抖著退后一步。
慶幸的是,醫生很快就過來。
他們將余蘭蘭和仍在床上沉睡的小女孩一起請出病房,關上門后開始檢驗。
“媽媽,怎么了?”還在半夢半醒的女孩,一臉的懵懂。
余蘭蘭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里,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沒事。”
女孩從小被拐賣,見識了人間百態,本來就早熟,敏感地察覺出不對,“媽媽,我是你的孩子,你有什么事情還不可以告訴我嗎?是不是爸爸要醒了?”
沉默了片刻,余蘭蘭勉強擠出一個笑,“嗯,馨馨真聰明。”
女孩在認親之后,就被改名給冷馨,大家習慣性叫她馨馨。
檢查的時間并不長,只用了半個小時,穿著白衣的醫生們便打開門魚貫走出來。
余蘭蘭“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忐忑地看著來人,身體在期待和害怕中輕輕顫抖。
“奇跡!病人的身體正在好轉,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慢慢康復,很快就可以恢復到正常人的程度,家屬可以放心了。”為首的醫生大概五十多歲,笑瞇瞇地宣布道。
一顆心落了地,余蘭蘭差點要摔倒在地上,幸好冷馨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媽媽,爸爸大懶蟲睡了這么久,終于要醒過來了嗎?”
眼淚一下子忍不住就流了出來,余蘭蘭抱住女兒嬌小的身體,涕不成聲,“對,馨馨,你爸爸醒過來了。”
冷西元的恢復情況很好,在當天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已經能夠睜開眼睛。
他看到自己面前的妻女,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我醒過來了,你們不用辛苦了。”
余蘭蘭哭著搖搖頭,卻一個字都不能說。
這段時間,看著一直在沉睡中的男人,聽著他平緩卻沒有絲毫變化的呼吸,她的心臟每一刻都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抓住,痛得下一秒都就要暈厥。
冷西元笑笑,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今天是十月七日。”冷馨在旁邊乖巧地細聲細氣地回答。
冷西元注意到女孩眼中怯怯的情緒,不由露出一個微笑,“孩子,我是你爸爸,見到你我很開心,以后我會好好保護你和媽媽的。”
冷馨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小跑著撲到病床上,喊道:“爸爸!”
在被人欺負的時候,在被別人罵雜種的時候,她都會在心里呼喊著爸爸的名字,但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回應。
現在,她終于是一個有爸爸的人,終于不用擔心被別人欺負了嗎?
冷西元的手腳還有些僵硬,笑了一下,緩緩伸手將孩子抱在懷里,再看看哭成淚人一樣的余蘭蘭,同樣也伸手把人攬過來。
一家三口,在經歷了多年的離別之后,終于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叮鈴鈴——”
急促的電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驚擾了一室的寧靜。
這時屬于冷西元的熟悉的鈴聲,這讓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
余蘭蘭擦了擦眼淚,將手機遞過去給他。
冷西元看著上面的陌生號碼,敏銳地察覺不對,他強作鎮定地拿起手機,“喂。”
“冷西元是吧?秦煬清秦大總裁身邊的第一特助?”對面的聲音像是用了變聲器,透著一股機械的味道。
剛聽到對方說話,冷西元還在微笑著的臉就猛地冷了下來,“你是誰?”
“呵呵,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誰在我的手上!”機械男聲里充滿了猙獰。
腦袋并沒有因為沉睡的這幾個月而變得混沌,冷西元的態度變得鄭重起來,“你在說什么?”
“冷特助,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將秦煬清手上的生意一半交給我,我會繞過他和他妻子的。”機械音男人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接著將電話掛斷。
冷西元聽著里面傳來冰冷的“嘟嘟”回音,溫柔的笑意轉眼間消失不見。
“發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