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兩日。
慕安安悠悠醒來,外面一片漆黑。
她疲憊抬眼,就看見大夫將自己頭頂?shù)你y針慢慢取出,而后轉頭對慕趙氏說:“熬不過今晚了,有什么話就趁早說吧!
慕趙氏當場嚎啕大哭。
慕安安自然也明白了這話的含義,她含著淚張著嘴喊了句:“娘……”
見她醒來,慕趙氏將她攬在懷里:“你荒唐!你若在王府過的好,你爹和你哥哥死的也值了!可怎么就是這樣的結果呢?”
老管家將大夫送走,看著這對母女,也紅了眼眶:“小姐,你千萬別恨少爺。慕家落難,他最擔心的就是你。你那次離開,少爺是暗中含淚送你回去的。大家都是為了保全你啊。”
慕安安在慕趙氏的懷里流下淚來,她費力的張口:“娘,是女兒……不孝,害了……你們!
慕趙氏聽了卻越發(fā)哭得厲害。
慕安安已經(jīng)開始氣若游絲:“下了地府,女兒一定……一定求閻王,來生再……再做您們的.....女兒,彌補今生……的虧欠咳咳……”
她話未說完,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慕趙氏慌亂地用手去擦拭她嘴角下巴的血:“安安,你忍一忍……”
慕安安緊緊地拽著慕趙氏的手,已經(jīng)說不出話的她只剩下滿眼的不舍與留戀。
她不想死,她已經(jīng)不是王妃了,她可以陪著母親了。
她怎么能這么殘忍的讓母親在送走爹爹和哥哥之后又送走自己呢?
她想活下去啊……
老管家攔住要給慕安安灌藥的慕趙氏,老淚縱橫。
“夫人,放小姐走吧!”
慕趙氏不愿,依舊給慕安安灌藥,奈何那藥根本入不了口,全數(shù)吐出了出來,打濕了兩人的衣襟。
“你喝啊,你快喝啊——!”慕趙氏不愿放棄,依舊灌著。
老管家看不下去,上前將藥碗端開,哭著喊道:“夫人!小姐太疼了,讓她走吧!”
慕趙氏再也忍不住的抱著慕安安嚎啕大哭:“走吧,都走吧,你爹和你哥哥會護著你的,莫要害怕,到了下面再也不會受苦了……”
大約半炷香后,慕安安攥緊慕趙氏衣袖的的手,終是脫力地垂了下去。
只是,自此她的眼睛再也沒閉上。
王府。
天外一聲驚雷,宗政御驚坐起來。
胸口是窒息一般的疼痛。
他喘息了幾下,才披上衣服下了床。
風雪漫天,宗政御不知為何走到了寄秋院。
院內除了那棵梅花樹,其他都已燒的殘破不堪。
宗政御望著那滿地的梅花瓣出神,那花似乎漸漸的與慕安安的臉重合。
他不知為何想起那天十里紅妝,慕安安挑開蓋頭,笑靨如花。
但不知何時,她便再也沒有對自己笑過了……
突然間,胸口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宗政御幾乎站立不住。
竟覺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一般……
在梅樹下,宗政御想了一夜,似有了什么決定。
天色剛亮。
他便喚來隨從:“備馬,去慕府!
這三年他不滿太后隨意的旨意,不悅慕安安的“暗中算計”,可慕安安愛他這件事并不作假。
他突然想再給慕安安一次機會,若她肯認錯,休書作廢也未嘗不可。
出得門的路上,隨從有些為難。
“王爺,慕府……已經(jīng)敗了,府邸也賣了,慕家如今只剩下慕夫人和管家了!
宗政御停下腳步:“何時發(fā)生的?”
“三日前!
三日前?!不正是慕安安火燒寄秋院那日。
慕安安那時的絕望眼神突然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宗政御呼吸一窒,翻身上馬,馳騁而去。
可不過才離了王府一里不到,宗政御便看見一老人拖著一口薄棺,一滿頭白發(fā)的老嫗捧著排位踉蹌著與他迎面而來。
在擦肩而過那一刻,宗政御身形一僵。
他勒緊韁繩,策馬奔回,對著那兩老人的背影吼道:“站!”
慕趙氏緩緩地轉過身。
宗政御瞳孔一怔,顫抖的話瞬間被卡在喉中,目光直直定在慕趙氏手中牌位上:愛女慕安安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