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郡王的隊伍很快出征。
出征當日,圣上為表重視,親自在城外設宴送大軍離開。
為此,清平郡王府很早就收拾了起來,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已經兵馬齊整了。
世子夫人抱著才兩個月大的孩子,依依不舍地送別世子。
眾人都有眼色,提前走出去把地方讓給了他們夫妻,讓他們能好生告別。
“和你說了那么多,怎么還是這個神情?我都和你說了,真的沒事,一點兒危險都沒有。”
世子夫人捂住了他的嘴,朝外頭看了一眼。
她生產之后尚未完全恢復,都說一孕傻三年,她果然是傻了。
在郡王府,她還擔心什么隔墻有耳不成?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聽進去了。只是你這一去,少說要幾個月才能回來,到時候孩子該不認得你了。”
原來她不是擔心世子有生命危險,是舍不得和他分開。
一向威嚴的世子忍不住露出笑容。
“早著呢,我保證會在孩子喊爹之前回來。你要教他喊爹,好不好?”
“你自己回來教,我等你。”
世子夫人面色微微羞紅,目送他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越來越遠。
大軍在城外由御駕親送,氣勢格外盛大。
圣上看著精悍的士兵,氣勢如虹,心里也多了一分安慰,終于有一點相信這八萬大軍能夠平定叛亂。
“此番愛卿若是能平定叛亂,凱旋而歸,朕會晉封卿為親王,再享汝父之尊榮!”
親王這樣大的籌碼,圣上都拋出來了,可見他是多在意這場戰役。
清平郡王不卑不亢,不接受也不拒絕,神態自若道:“待臣凱旋而歸,再談封賞不遲。戰事緊急,臣這就率大軍入蜀,請圣上靜候佳音!
好,這才是大將風范!
踐行的美酒盛在大碗中,撞擊在一起,各自被鐵骨錚錚的漢子飲盡。
摔碗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軍旗已經遠遠而去。
圣上眺望了許久,直到看不見大軍的蹤影,才轉身回城。
不遠處高高的城墻上,兩道人影模糊成黑點。
若細細看來,是極其英武挺拔的身姿。
“大將軍,清平郡王已經出征了!
不僅是他,是他麾下的五萬大軍,還有岳家軍的三萬精兵。
每每想到這里,金衛吾就覺得肉疼。
“把剩下的兵馬點齊,被嚴華實打散的軍陣,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頓好。”
岳連錚的目光仍然看向遠方,叫人猜不出他在看什么。
“大將軍放心吧,我們的人手訓練有素,嚴華實以為這樣就能打亂我們的布局。只要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能把隊伍恢復原樣。可他帶去的那三萬人馬,就不一定會乖乖聽他的吩咐了。”
岳連錚眉頭一蹙,“好在他們不是真的去打仗的,否則三萬沒有經過整頓的精兵,上了戰場一盤散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什么?不是真的去打仗?”
金衛吾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后不可思議道:“大將軍,您的意思是,那個清平郡王也被商不換收買了,竟然帶著大軍去投靠魏勤叛軍不成?”
“投靠倒不至于!
岳連錚搖頭,“魏勤軍中有廷哥兒,師出有名,朝中還有許多老臣能證明他的身份?汕迤娇ね鯉Пソ藴缗衍,若是投靠敵軍師出無名。不說他在京中的家眷,就連商不換這個舉薦之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哼,商不換詭計多端,一定會使心機用別的法子,讓清平郡王和魏勤叛軍打不起來。只怕又會使出欺上瞞下那一套,讓人以為戰事如常進行。”
岳連錚哂笑,“紙包不住火,不管他們怎么演戲,最終的目的地都在長安。等他們一起兵臨城下之時,圣上就算再愚蠢也該明白了吧?”
到那個時候,誰能掌控長安城,誰才是最后的勝者。
“我明白了!大將軍,您的意思是……”
岳連錚淡淡看了他一眼。
后者瞬間閉上了嘴,拱手告辭,“末將這就回去練兵,這就去!”
湛藍的天空中,幾只白鴿出長安城飛出,朝北方飛去。
它們的腿上系著竹管,里頭裹著信件,將會晝夜不息地朝目的地而去。
岳連錚站在城墻上,笑容略顯滄桑。
“飛吧!
他低聲喃喃。
圣上送完大軍回城,迎面白幡鋪天蓋地,哀樂蕭然。
飛揚的冥紙甚至落在了他龍攆的頂上,金公公一看不好,連忙命人停住。
“誰家在辦喪儀?沒見御駕在此么!”
看這觸目所及的一片縞素,不像是普通人家,應該是朝中大員。
近來朝中官員府上,誰家死了人?
金公公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朝身后一揮手,便有一隊御林軍涌上前攔住了喪儀的隊伍。
“慢著!”
圣上遠遠瞧見了金邊黑底的靈幡,上頭寫著敕造大將軍府岳門武氏夫人等字樣。
是大將軍府治喪的隊伍?
大將軍府死的人就是老夫人了,也算是壽終正寢,怪不得排場這么大。
只是正好和清平郡王出征的隊伍趕上了同一天,還迎面撞上了御駕回鸞的隊伍,著實晦氣。
“圣上?”
金公公躬身請示,那邊岳家的人已經出來了。
“還請圣上恕罪,未知圣駕回鸞,府中辦理喪儀太過忙亂,不小心沖撞了圣上,還請圣上恕罪。”
出面的人是明川郡主,她一身縞素,臂上系著麻布。
是她。
看在那點血緣關系的份上,圣上也不能為難她。
“罷了,不礙事。朕這些日子光顧著南方叛軍的事,都忘了老夫人的事,沒能設下路祭送老夫人仙去。”
人都死了,場面話圣上還是會說的。
“不敢,圣上憂心國事是萬民之福。老夫人在天有靈,一定會倍感欣慰,絕不會怨怪圣上的。”
萬民之福嗎?
圣上嘆了一口氣,若是此番大魏能夠順利平定叛軍,他一定會為百姓做點好事,免得再出紕漏。
“圣上,請!
明川郡主朝身后一擺手,側身退到一旁,把路讓了出來。
圣上朝她點了點頭,明黃的御駕和素白的出殯隊伍擦肩而過。
她回頭一望,一方黃色的冥紙,從圣上的龍攆上方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