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都是丫鬟給你布菜的,你不都吃得好好的嗎?兒媳剛嫁進相府,哪里知道你會喜歡吃什么?”
商相爺這一頓飯一直憋著氣,終于憋不住了,當(dāng)著兒子和兒媳的面斥責(zé)了她。
譚氏頓時愣在了那里,沒想到商相爺會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她雖是繼室,那也是莊婉儀正兒八經(jīng)的婆婆,讓她伺候自己吃頓飯怎么了?!
“兒媳伺候婆母是天經(jīng)地義的,是婉儀做的不夠好。婆母教訓(xùn)得對,還請公公不要責(zé)怪婆母了,婉儀日后一定會好好揣摩婆婆的口味,再不夾雞肉給婆婆了。”
譚氏還沒來得及發(fā)飆,莊婉儀倒先開了口,字字句句說是自己的錯。
她聽起來還算順耳,可停在商相爺?shù)亩校窒袷屈c了一顆地雷似的。
“你平日不是最喜歡吃貴妃雞了么,怎么今日兒媳給你夾,你又說從來不吃雞了?你分明就是故意刁難人,胡說八道!”
譚氏被商相爺當(dāng)場叫破,臉紅成了關(guān)公,氣得手足無措。
“我今日偏不喜歡吃了,日后也不喜歡吃!”
商不闕在旁看得直搖頭,不明白譚氏今日為何如此無禮,像是街邊的市井潑婦一般。
她要給莊婉儀苦頭吃,他能理解,可為什么又頂撞商相爺呢?
他連忙給譚氏使眼色,“母親,大嫂是新進門的媳婦,有什么做不好你日后慢慢管教,來日方長。怎么能頂撞父親呢?”
來日方長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莊婉儀暗暗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他這分明是在勸譚氏,有什么想折磨她的放到無人之處,不要在商相爺面前被抓住把柄。
就算商相爺再不喜歡商不換,也不代表他會默認(rèn)譚氏欺負兒媳。
譚氏聽了自己兒子的話,也有些后悔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忽然就收不住了,半點也聽不得商相爺替莊婉儀說話。
“我,我方才……”
譚氏嚅囁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商相爺看了低眉順眼的莊婉儀一眼,到底還是顧及臉面,不想在兒媳的面前讓譚氏這個婆母難堪。
便朝她招了招手,“府中人丁不多,日后你再來上房就不必伺候了,在這里用膳便是。”
說著便有下人另送了一份碗筷上來,倒叫莊婉儀受寵若驚。
她原以為商相爺因為她改嫁商不換的事情,對她已經(jīng)全然沒有好感了,沒想到他竟會留自己在上房用膳。
這算是她的意外之喜。
雖然惦記著商不換那邊,可這難得的機會她不能放過,故而福身一禮便乖乖坐下了。
商不闕坐在商相爺那邊,莊婉儀便坐在了譚氏下首一位,和譚氏之間的距離只隔了一個桌角。
譚氏狠狠剜了她一眼,趁著商相爺?shù)皖^吃飯的時候,瞧瞧湊到了莊婉儀的耳邊。
“老爺不過說句客氣話,你就當(dāng)真了,還真在這里用膳了?你也不嫌臊得慌嗎?”
莊婉儀正低頭扒飯,聽見這一句話,立刻睜大了眼。
是時候了!
啪嗒——
才安靜下來的偏廳之中,忽然響起了筷子落地的聲音,眾人都抬頭去尋聲音的來源。
卻見莊婉儀一手扶著碗,本該握著筷子的手卻僵硬在了半空中,指間空空如也。
而她的眼眶中含著淚水,這會兒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坐在她對面的商不闕嚇了一跳,他還從沒有聽說過莊婉儀哭。
她這是怎么了?
“兒媳自知不討婆母歡心,婆母如何教導(dǎo)都是兒媳應(yīng)該受的,絕不敢心存怨懟。可今日是公公讓兒媳在此用膳,兒媳巴不得多和夫家人親近起來,免得一個人嫁到相府孤苦無依。婆母卻說兒媳不要臉,不害臊,敢問兒媳是如何得罪了婆母?”
“你,我什么時候說你不要臉了?”
譚氏氣得一拍桌子,“你當(dāng)著老爺?shù)拿婧f什么?老爺,你看看她,多有心機啊,你可千萬別相信她!”
一個低頭垂淚的年輕新媳婦,一個處處刁難的惡婆婆,旁人自然下意識會相信前者。
商相爺是最了解譚氏的心性的,便放了筷子,問她身旁的侍女。
“方才夫人湊到兒媳耳邊說了什么,你們可聽見了?”
譚氏的丫鬟自然一問搖頭三不知,商相爺問了也是白問,便問自己的人。
一個是府里的夫人,一個是新來的少奶奶,孰輕孰重原本是很明顯的。
可偏偏譚氏這個夫人是繼室,而莊婉儀這個少奶奶不僅自己手段高明,更有商不換這個靠山,她將來的地位絕不會比譚氏要低。
一個管事便站了出來,“我隱約聽見了,夫人說什么臊得慌,好像是在罵大少奶奶不害臊。”
莊婉儀一面用帕子抹淚,一面覷了那管事一樣。
是個聰明人,日后用得上。
商相爺看了看滿座的珍饈,氣得吃不下飯,用手指著譚氏的鼻子。
“你啊,你這個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不吃了!”
說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獨自朝后頭內(nèi)室而去,只留下譚氏一臉茫然。
怎么會弄成這樣子?
都是這個莊婉儀,這個莊婉儀!
譚氏一回身看她,莊婉儀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朝她福身一禮。
“夫君命人來找我有事,兒媳就先告退了,夫人和小叔慢慢吃吧。”
說罷也不管譚氏是什么反應(yīng),徑自跟著來人離開,神情施施然中還帶一點笑意。
哪還有方才梨花帶雨的樣子?
她分明就是裝的!
“不闕,你看看,幸好你沒娶這樣的女人。她可真歹毒啊……”
“母親!”
商不闕有些厭煩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譚氏今晚為何如此愚蠢,在商相爺面前把自己的丑陋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尤其是和溫柔端莊的莊婉儀一比,她越發(fā)像市井潑婦。
“請您日后當(dāng)著父親的面注意一點,你偷偷罵她不要臉又有什么意思呢?是父親讓她留下來用膳的,你罵她不就等于罵了父親嗎?擺脫您以后動動腦子,我……唉。”
商不闕搖著頭離開了上房。
他哪還有什么心情吃飯?看著譚氏就沒了胃口。
譚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丈夫和兒子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她百口莫辯,分外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