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正好遇到三叔趕來。
“大公子,出了什么事?”
三叔氣喘吁吁,只聽說來傳話的說是莊婉儀出了事,他便匆匆而來。
誰不知道,莊婉儀現在是商不換心中的頭一等人物?
她若真的出了事,商不換還不知如何傷心。
“鳳蘭亭劫走了廷哥兒誘騙婉儀上山,誰料半道被人截胡,如今婉儀和廷哥兒都生死未卜。婉儀身邊還有個追月,卻上山兩個時辰了還沒回來,想來山上的人物不簡單!
三叔聽了這番話心中便有了數。
莊婉儀和追月多半是被困住了。
以追月的身手,能困住她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大家要小心,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他們能夠困住追月,必定不簡單!”
三叔朝后一喊,眾人紛紛稱是。
商不換便當先帶眾人上山。
他這回朝山上走的腳步,卻比先前更要急促許多。
密林深處,一處廢棄的禪房之中,廷哥兒從迷糊中醒來。
他記得自己在佛像前燒香的時候,忽然被一個大麻袋套住了頭。
那麻袋套得太緊,兩個成年男子押著他不讓他亂動。
他索性假裝被弄暈了,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隱約感覺自己被人抬上了山。
那兩個套住他的人以為他真的暈了,加之都知道他是個聾子,便在他身旁肆無忌憚地說話。
他從兩人的話聲中聽出,他們是鳳蘭亭派來的人,因為在路上見到了將軍府的車馬,鳳蘭亭這才起了心要綁他來誘使莊婉儀上山。
廷哥兒在陰暗的麻袋中,大睜著眼睛。
他不知道莊婉儀會不會來救他。
可就算她不親自來救,也一定會派人回去告訴老夫人的,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回去的。
就算沒人來救,鳳蘭亭和他無冤無仇,也不會真的把他怎么樣的。
他就當作是,陪著鳳蘭亭玩了一次過家家吧。
沒一會兒,便聽見了另外兩人的腳步聲上來。
“我們底下失敗了,三奶奶沒踩我們的陷阱!她身邊的丫鬟厲害著呢!”
這四人顯然都是鳳蘭亭的手下。
兩個負責在山上看著他,兩個負責在下方設陷阱。
可惜莊婉儀并沒有如他們所愿,落入陷阱。
廷哥兒心中既有些歡喜,又有些感動。
他歡喜莊婉儀沒有輕易被鳳蘭亭設計,又感動于……她真的親自上山來找自己。
明知道自己隱瞞了她,欺騙了她。
她待自己卻一如從前……
誰料那兩個設陷阱的一走,不多時便來了兩個刺客,使劍虎虎生風,很快就把他劫走了。
他被一個人扛在肩上,麻袋里的空氣受到了擠壓,讓他呼吸困難。
這回,他是真的暈倒了在了麻袋里頭。
再一醒來,卻看到了熟悉的半張臉。
那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和眉毛,劍眉鋒利,眼中帶著關山皓月之蒼茫。
他一眼便認了出來。
若是見到他的頭一天,或許廷哥兒會錯愕。
可這些日子,他們見面的機會也不算少,他早已經習慣了。
“岳大將軍,你把我綁來這里做什么?”
廷哥兒松了松筋骨,口氣微冷。
絲毫沒有對自己的父親該有的尊敬。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這才發現,他并沒有被禁錮住。
想來也是,岳連錚若是想要他的命,在湖心島便可完成。
根本不必把他綁來這里。
黑衣人似乎輕輕一笑,而后揭開了蒙面的黑巾。
正是岳連錚的面容。
“你歇一會兒,待她來了,我自然會讓你和她一起離開。”
他的目標根本不是廷哥兒,只是莊婉儀罷了。
有一瞬間,廷哥兒想問他為何如此。
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
那日他初見死而復生的岳連錚,那人摘下黑色的蒙面巾,露出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
“原來廷哥兒還有笑得這么稚氣的模樣,本將軍還是頭一次見到。”
那一夜,他錯愕,他冷笑。
名義上的父子之間,卻是種種互相懷疑和忌憚。
他將那個用沉香木精心雕刻的木偶奪來,在手中看了兩眼,隨后不屑地丟到了地上。
緊接著,他從袖中摸出了一方玉印。
“這是你明日要送給她的壽禮,便說是在我的舊物中找到的。廷哥兒,你應該明白,那是我岳連錚的妻子,你的嫡母!
她是他的嫡母,他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所以,他不該對自己的嫡母,有任何的肖想……
廷哥兒的目光投向那個被摔在地上的沉香木偶,待岳連錚離開之后,他親自俯身拾起了那木偶來。
沉香木不算太過柔軟,卻也抵不過一個大將軍的怒氣。
他細心摩挲著木偶的每一寸肌膚,驚恐地發現那纖纖十指之中,竟被摔斷了兩根。
這讓他眸中的光亮頓時沉了下來。
“岳連錚,岳連錚……”
他小聲地重復著這個名字,每一聲之中,都飽含著怨念。
他最終看向桌上,那里有岳連錚留下的那方私印。
有一個信念忽然在他心中升起。
他和岳連錚的合作,怕是——到頭了。
至此之后,他再不敢在岳連錚的面前,提到莊婉儀這三個字。
他自從五歲到了岳連錚的身邊,又被他從邊關軍營帶回了將軍府,對眼前之人一直是又敬又怕。
隨著年紀的增長,又或者說,是隨著她的出現……
他頭一次產生了反抗的念頭。
岳連錚說完那句話便不再理會他,只是命人看住了他,隨后便朝著前頭走去。
廷哥兒打量四周,見房門外枯木落葉金黃一片,便知此處還在山中。
卻是極其荒僻幽涼之處。
莊婉儀會找到這里來嗎?
漸漸被關上的房門阻斷了他的視線,他只得收回目光來,正好和看著他的人對上了眼。
他很快便認出了蒙著面的人的眉眼。
那人是岳連錚身邊的副將——金衛吾。
“金副將!
他的聲音略顯沙啞,那蒙面之人微微轉過頭來看他。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