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夜深人靜之時,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相府之中。
他避開所有的耳目,到了商不換的院子里頭,徑自進(jìn)了門。
輕車熟路。
屋子里頭,商不換坐在燈下,并未捧卷或是寫什么。
只是一手放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像是在等什么人。
待門外輕輕響動起來,他唇角微微勾起,朝門外看去。
那人腳步輕捷地走了進(jìn)來。
“大公子。”
“三叔,有消息了么?”
商不換說著,朝底下的座椅伸手讓坐,那人略微推辭了一下,便坐了下來。
屋子里點(diǎn)著一座小小的爐子,上頭煨著茶。
“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商不換說著,目光朝那爐子示意而去,被稱作三叔的人便自己倒了茶水。
待一杯熱茶下肚,他深夜來訪的寒氣才漸漸消去,渾身都暖熱了起來。
此人并非相府的親族,而是一個江湖人士,武藝奇高。
他姓名不詳,只聽聞在家排行第三,人人敬佩他的武藝,便尊稱他一句三叔。
久而久之,這名號也就傳開了。
“有了,大公子。那里您讓我追查的黑衣人,近來隱約有幾條模糊的線索,指出他和城南的一家鏢局似乎有些什么聯(lián)系。”
“鏢局?”
商不換眉頭一簇,“是誰家的鏢局?”
長安城之中商賈遍地,可鏢局這種生意,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鏢局的主人需要財力雄厚,才能雇傭得起武藝高強(qiáng)的鏢師。
需要人脈寬廣,才能把名聲打響。
需要足夠的權(quán)位,才能讓人相信你的實(shí)力,愿意把物品交給你押送……
所以長安城之中的鏢局,并不算多。
偶有曇花一現(xiàn),最后都因?yàn)槿嗣}地位不足,落得草草關(guān)門的地步。
能夠堅持下來的,始終就那么幾家。
三叔想了想,道:“這個不太清楚,不像是長安城本地的商賈。背后的主家頗為神秘的樣子,因?yàn)橐呀?jīng)在長安運(yùn)營了四五年,所以也沒人計較他們到底是誰家的。只知道押送鏢極少失手,信譽(yù)很高。”
一座不知主家是誰的鏢局。
商不換微微一笑。
這倒有點(diǎn)意思。
“那就繼續(xù)追查下去。就算查不到那個黑衣人的身份,這家鏢局,說不定也能查出有趣的東西來。”
“是。”
三叔抱拳應(yīng)聲,又端起茶盞來。
到了夜里,外頭的天實(shí)在是太冷了。
商不換又繼續(xù)開口。
“只是在查出黑衣人身份之前,有一件事要麻煩三叔。”
三叔連忙放下茶盞,起身抱拳行禮。
“大公子說的哪里話?我老三效忠大公子,這條性命都是您的,又談何麻煩?兩年前在城郊法空寺附近,若不是大公子,老三這副皮囊已經(jīng)喂了野狗了。”
商不換忙讓他坐下。
“這話不對。我早已同三叔說過,你的這條命,永遠(yuǎn)是你自己的。你替我做事,但我不希望你用命來做。”
那就不是他救他的初衷了。
這話商不換說過多回,可三叔就認(rèn)了死理,恨不得用命換他救命之恩似的。
這是江湖人的壞習(xí)氣。
“是,都聽大公子的。對了,大公子方才說是什么事?”
商不換道:“上回我向三叔要了追月和逐星去保護(hù)一個人,可是那個黑衣人武功太過厲害,追月都未必是對手。所以,我希望三叔能親自去。白日不必,夜間……”
白日以追月和逐星的警醒,加上將軍府的護(hù)衛(wèi),想來是可以應(yīng)付的。
就怕夜深人靜之時,那個黑衣人忽然出現(xiàn),讓追月她們措手不及。
三叔痛快地應(yīng)下了。
“大公子說的是相府三奶奶吧?左右我如今也在追查那個黑衣人的下落,若是能在將軍府遇到他,那就省了大工夫了。直接把他擒住送到大公子面前,不愁不知道他的身份。”
商不換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倒不指望能抓住那個黑衣人。
能保護(hù)莊婉儀,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她住的杏林院在將軍府偏僻的角落,也許會有什么小門可以通行,三叔去的時候留神看看。只要找到追月和逐星,讓她們替你引見便是。”
“是。”
黑影消失在相府之中,靜謐的院子里,只有北方呼嘯的聲音。
商不換坐在燈下,盯著那跳躍的燭火,便知是窗子漏了風(fēng)。
他朝著燈火照不到的另一面看去。
果然,一扇窗子半開著,絲絲涼風(fēng)從外頭滲進(jìn)來。
他走上前,將窗子從外收攏至胸前。
咔噠一聲。
他的嘴角,勾起無聲的笑意……
杏林院進(jìn)來出了一樁怪事。
院中小廚房的酒,總是莫名其妙就少了。
起先抱竹還以為自己是昏了頭記錯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
酒是真的少了。
一定是被人偷喝了去!
可是杏林院上至莊婉儀,下至地下粗使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是好酒之人。
大家都在這院子里住了這么久了,誰有點(diǎn)小習(xí)慣不知道?
這酒肯定不是院中的人偷喝的。
莊婉儀聽見這話不由詫異。
“會不會是耗子什么的偷喝了?”
聽說耗子會偷油喝,會不會偷酒喝,這個她就不太了解了。
抱竹很是氣惱。
“昨兒一大早我出去的時候,那酒壇子就在杏花樹底下滴溜溜地轉(zhuǎn)呢!耗子可不會把酒從廚房運(yùn)到杏樹底下喝!”
說的也是。
屏娘慶幸道:“幸而小姐親手釀在杏樹底下的菊花酒都起出來了,也都已經(jīng)分送了諸人。若是那些酒被偷喝了,那就太可惜了。”
那可是莊婉儀親手釀造的。
雖說幾壇子酒不是大事,可院中有個不知何處而來的偷酒賊,還是叫人放心不下。
莊婉儀想了想,問抱竹道:“你說是哪里?杏樹底下?”
“是啊。”
抱竹不假思索。
耗子把酒壇子搬去杏樹底下喝,不僅麻煩,還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那喝酒的一定不是耗子,更有可能是人。
那偷喝酒的人,不是在樹底下,就是在樹上。
莊婉儀起身朝外走去。
她邊走邊道:“咱們?nèi)バ訕涞紫驴纯矗f不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