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春暖花開。孟圓圓提著小竹籃在花園里哼著小調,摘了一枝嫩粉桃花。
“周管家。”孟圓圓看著小李幫周管家提著行李箱出門,便跑了過去。
“小姐。”周管家看著孟圓圓十分不舍。
孟圓圓問道:“周管家,你拿著行李去哪兒?”
周管家唉聲嘆氣的,扭頭望了望孟府四處,小李說道:“小姐,周管家要回家了。”
“怎么,你要走嗎?”
“是啊,我老了,服侍不了小姐你們了。”周管家搖了搖頭,望著大鐵門,“老爺走了,本來我還盼著你們一家團聚過年呢,結果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年前離開上海去香港了,這家分崩離析不像個家了,唉。”
小李看看四周,低聲說道:“周管家看著二太太和二少奶奶她們整天鬧騰,心里難受又說不上話,所以……”
“都怪她們,把好好的這個家給拆散了,二嫂還沒過元宵就跑回娘家不回來,還有二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天兩頭往夜總會跑,二娘她……”
周管家打斷道:“大小姐,要是在這個家過不下去,你就去香港找大哥大嫂,長兄為父。”
孟圓圓跟著出門,小李放下行李說道:“周管家,你在這里等等,我開車送你去車站。”
“我也不想在這個家待著了,自從爸爸去世后,二娘整天看不順眼我,她還記恨著我媽媽,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孟圓圓揪著小嘴巴說道。
周管家摸摸孟圓圓的頭發,眼里盡是不舍:“三太太去的早,留下你,唉。”
“我也去收拾東西。”孟圓圓轉身跑了。
周管家喊道:“圓圓,你去哪兒啊?”
孟圓圓回頭:“我搬到學校去住,不想看她的臉色,哼。”
“唉,這孩子。”周管家看著小李開車過來,提著行李上車,叮囑道,“小李呀,你們在家要好好照顧大小姐,別沖撞了二太太。”
“哎,周管家放心,我們一定會護著大小姐的。”小李從后視鏡看見二姨太出門散步,踩著油門跑了。
留聲機滋滋轉動,喇叭里傳出咿咿呀呀的曲聲。陸太太端著早點推開陸曉曼的房間,看著陸曉曼扶在窗口對著花盆嘔吐,趕忙放下茶點走過去,問道:“曉曼,你怎么了?”
“媽,我沒事,沒事。”陸曉曼接著嘔吐,陸太太遞給她手帕,陸曉曼問道,“媽媽,爸爸呢?”
“他吃完早餐就出去了。”
“哦。”陸曉曼撫著胸口,走到床邊坐下,“媽,我沒事。”
陸太太驚喜道:“哎,曉曼,你是不是害喜了?”
“是嗎?”陸曉曼眼神驚恐,怯怯的說道,“媽媽,去把門關上,我怕風。”
“不就是懷孕嘛,在屋里怕什么風啊,媽媽又不是沒懷過孕,呵呵。”
“媽,叫你關上就關上。”
“好好,我關上,我馬上回來,你快吃東西啊。”陸太太樂呵著把花盆搬出去。
陸曉曼喝著紅茶,陸太太走進來,轉身關門,欣喜道:“好事兒啊,我要當外婆了,呵呵。”
“媽……”陸曉曼放下勺子,緊鎖眉頭,“我想,我想離婚。”
“什么,你要離婚?”陸太太以為是聽錯了,伸手去摸她的額頭,“發燒了吧,怎么說胡話呢。”
“媽,我跟孟成豪過不下去了,我要離婚。”
“你們夫妻倆兒孩子都有了,怎么要離婚呢?媽媽活了這么多年,可從來沒聽說可以離婚的。”
“現在是新社會了,崇尚自由念愛、自由婚姻,您不能老封建,要跟隨時代潮流。”
“呸呸呸,什么時代潮流,別老是拿西方那一套糊弄媽媽,你在家里胡說八道就算了,可千萬別讓外人聽見了,我跟你爸爸丟不起那人,聽見沒!”
“媽,我真的跟他過不下去了,你是不知道,他做夢都念著那個叫許青青的女人,你說氣人不氣人!”
“男人嘛,過去三妻四妾很正常,現在時代進步了,這男人的習性一下子轉不過來,他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又沒有……”陸太太見她情緒不好,趕忙轉口勸慰勸道,“這過日子小倆口鬧別扭是常有的事兒,總不能吵吵幾句就跑回娘家久住不走吧?你爸爸剛才也說了,讓我把你送回去。”
“媽,他,他不行。我,我真的跟他過不下去,自從去年圣誕節他從南京回來后我們就沒同過房。”
陸太太看著她神色有異,嘴巴抽搐緊張,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點頭道:“好像,兩個月左右的樣子。”
陸太太眉頭一蹙,大驚失色,問道,“啊,那,那這肚子里的孩子,你哪兒來的?”
“不是他的,媽媽,我好怕,我知道錯了。”
“你,你……你這孩子,我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到底懷了誰的種,快說呀!急死媽媽了,哎,怎么辦,怎么辦……”陸太太在房間里來回亂轉,言語頗為慌亂。
“徐,徐康橋的。”
“誰?”陸太太停下,想起來,“你說的是,無錫那個世家大族徐家嗎?”陸太太看著女兒點頭,揮手恨不得打她一耳光,又舍不得,“就是那個經常在報紙上發表詩歌的那個,那個?”
“嗯。”
“荒唐,真是荒唐,你,你們……唉!”陸太太坐到床邊,拉著陸曉曼的手,“這可怎么辦,他們孟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這回闖大禍了。你跟那個徐,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兒啊?怪不得你過完年就賴在娘家不走,孟成豪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去年,圣誕節那天晚上,成豪不在上海。我想,他應該還不知道。”
“我說你怎么老往衛生間跑,原來你……唉。”
“不是,我還不確定是不是他的孩子呢,好像,也可能是王志承的。”
“什么王志承?”陸太太一愣,兩眼一黑好像被雷劈了一般。
“就是,就是美國西點軍校畢業的那個,中北鐵路路警處的處長,王,王志承。”
“什么!”陸太太都快跳了起來,指著陸曉曼氣得發抖,陸曉曼低頭啜泣,抹著眼淚不敢抬頭,陸太太心疼又心軟,坐下來撫摸著閨女后背,“我的女兒,你怎么……怎么可以胡搞一通,你肚子里,到底是誰的種,你……唉!”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都愛上了。他們對我甜言蜜語的,成豪他整天忙著工作也不管我,我無聊嘛,社交名媛才是我想要的自由生活。”
“我的小祖宗,就是再崇尚自由也得有個限度啊。”陸太太幫著女兒擦眼淚,陸曉曼捶了捶床頭,“媽媽,我現在怎么辦呀,我好怕。”
“不怕不怕,有媽媽在。”陸太太走到窗戶邊,向外看了看,然后轉身回來,“可是,唉,你都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你要我怎么辦?”
“按日子推算,有兩個多月,多半是徐康橋的。”陸曉曼揉了揉眼睛,哭著說道,“不對,是王志承的,我那次后的第三天早上有落紅,按時間算……嗯,是他。”
“這這這……”
“媽媽,現在怎么辦呀?”
“你還問我,你說該怎么辦?要是你爸爸知道了,非得把他氣死不可,簡直辱沒門庭啊,造孽喲!”
“如今東三省淪陷,張少帥二十萬大軍逃入關內七零八落的,我可不想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何況王志承他還有家室,肯定不會輕易離婚的,我……”
“別哭了,別哭了,媽媽現在頭都大了,唉……”
“事到如今,我只有把孩子打掉。”
“這怎么行!好容易我要抱孫子了,你……”
陸曉曼眼淚汪汪的望著媽媽,哽咽一下:“他是上海市警察局長,瞞不過的。”
“現在去哪兒打孩子啊,除非離開上海,這不是明擺著有問題嗎?”陸太太焦慮地走來走去,拍拍手,責怪女兒已經于事無補了,突然眼睛一亮,“哎,馬上就要到清明了,我們回北平掃墓。”
“媽,躲回老家有什么用啊,難道想瞞天過海把孩子生下來嗎?孟成豪根本就生不了孩子,她們母子肯定會懷疑的。”
“我知道北平有個德國醫生開的診所,我們到那里去打胎,這樣就可以避人耳目了。”母女二人對視,陸曉曼應聲點頭,陸太太坐下來拉著她的手說道,“可是,你這樣來回折騰得幾個月啊,孟家問起來怎么辦?”
“沒別的辦法了,本來我就跟他夫妻感情不和,不會引起他懷疑的。媽媽,我們趕緊動身回北平吧。”
“那,你要是真跟孟成豪離婚了,往后的日子依靠誰呀?女人家還是得靠男人的,否則無法在這個社會立足,何況這滿世界兵荒馬亂的。”
“徐康橋他已經跟前妻離婚了,他說會負責任的,我,我就跟他,這樣日后有個依靠。”
“他家是無錫大族,怎能容忍這種奇恥大辱呢?”
“那你說該怎么辦,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有跟孟成豪合房,紙包不住火的呀。”
“罷了罷了,我現在去買火車票,晚上等你爸爸回來我跟他商量一下。”
“什么,不可以讓爸爸知道,不行不行!”
“我哪兒能告訴你爸爸事實的真相啊,我們得瞞著他,就說曉曼想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了,這段時間做夢老是夢見他們長輩。”
“嗯嗯,瞞著爸爸。”
天色將暗,白一鳳挽著許青青在街上走著,時不時的左顧右盼。
“一年又一年,你著魔了。”
“什……什么。”白一鳳回頭。
許青青搖了搖頭,忍不住笑道:“一個愛財如命的女人,居然也有變成情種的一天,呵呵。”
“哪兒有?”白一鳳不承認,看著街上行人漸無也不見那個人,泄了氣,“難道,就不能人財兩全嗎?”
“唉,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許青青停下來,望著遠處霓虹燈閃爍,“這半個月來你背著大姐往外跑,還把我拉上,大姐生氣了。”
“我的好妹妹,最后一次了,你幫幫我,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啊,免得出了意外,大姐會擔心。這次我一定要抓住一鳴,我知道他就在暗處看著我,可他躲著怎么也不肯出來。”
“前兩次在卡薩夜,唉,算了,最后一次了,以后別拉我過來,我不想跟那些滿身酒氣的臭男人說話。”
“你的舞不是跳得很好嗎?那些公子哥見了你簡直瘋了,怎么樣,有看上的嗎?”
“去去,要不是看在你為一鳴哥哥郁郁寡歡的份上,我才不會跟你到夜總會來跳舞,哼。”
“走吧走吧,你這一身小開的打扮,呵呵,細皮嫩肉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大美人兒哦。”
“是嗎?”許青青上下看看自己的裝束,不好意思起來,“沒辦法,為了配合你抓一鳴哥哥,我勉為其難做你的舞伴,走吧。”
敲門聲響起,孟成豪滿身酒氣的開門,打了個哈欠:“老張,你來了。”
“老板,這是上個月的公司賬目,請過目。”
孟成豪應聲,坐下來簡單翻了翻賬本,按照老張的指點簽完字。
“老板,這里,這里實在,實在是不適合辦公。想必太太在家很擔心你,不如早點回家,有空多來公司轉轉。”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簽好了,拿走。老張,廣茂煙酒公司的事情你多費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是是。”老張夾著文件出門,嘆氣搖頭。
孟成豪披上西裝,扭了扭脖子,循著樂聲走了出去。
“小姐,跳支舞吧。”
“本小姐沒空。”白一鳳拿起玻璃杯把那男子撅了回去,沒過三分鐘又來了一個年輕人。
“美女,賞個臉跳支舞吧。”
“我這里有舞伴,你去找別人吧。”白一鳳放下酒杯,那年輕人悻悻地走了。
“要不,我跟你跳一會兒吧,不然這樣被人盯著好不自在。”許青青說道。
“嗯,我也這么覺得,你拉我起來。”
“又沒喝醉,還要人拉,你……”許青青被一只手抓住,嚇了一跳,“怎么是你?”
“青青,聽說你這段時候到卡薩夜跳舞,我終于等到你了,我有好多話跟你說。”
許青青:“你,你怎么知道我來過?你派人盯著我嗎?”
“孟成豪,你怎么回事,你已經結婚了好不好,就不要再來騷擾我們家小五了。”白一鳳氣得不行,罵道,“真是陰魂不散!”
“孟長官。”許青青扭了扭手腕,低著頭說道,“大庭廣眾之下,請不要拉拉扯扯的,這樣不好,放手。”
“別騙我了,你心里一定有我,對嗎?”孟成豪見她要掙脫,兩只手抓住許青青的胳膊,“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你說……”
白一鳳上前阻攔:“孟成豪,你干什么!放開她!”
“白小姐,我只想跟青青單獨說說話,別無企圖。”孟成豪松開手,許青青的手腕已經被掐紅了。“青青,你上來,我問你一個問題,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二位小姐對視一眼,白一鳳搖頭,許青青咬了咬下唇,開口道:“三姐,你在這里坐一會兒,我跟他做個了斷。”
“要是他敢胡來,我就閹了他,哼。”白一鳳看著許青青跟著孟成豪上樓,一個紳士模樣的男子出現在她面前。
“這位小姐,方才見你拒絕了兩個舞伴,介意跳支舞嗎?”
白一鳳環顧一圈,心里咒罵著武一鳴還不出現,還沒緩過神來就被那男子拉進舞池。白一鳳打開那男人護在后腰的手,說道:“把手拿開。”
“小姐芳名?”
“鳳,鳳凰的鳳,呃,叫我鳳凰好了。”
“哦?看小姐你氣質不俗,不像是舞小姐啊。”
白一鳳瞅瞅門口:“跳你的舞,哪兒那么多廢話。”
孟成豪拽著許青青進了房間,關上門,許青青緊張起來:“放開我,你放開我!”
“青青,我好難受,你聽我說,我是真心愛你的。我現在很后悔,你知道嗎?我不愛陸曉曼,我們整天爭吵……”
“那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還請孟長官自重。”
孟成豪松開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許青青被他高大的身軀逼迫后退,孟成豪用力抱住許青青:“陸曉曼打電話跟我說要離婚,離了也好,以后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許青青踩了他一腳,孟成豪疼得直叫馬上松開。許青青上下喘著粗氣,往后退了兩步被床阻擋住。“我們,我們緣分已盡,你以前對我那么好,我只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怎么,我們的海誓山盟不在了嗎?我是那么的愛你。”
“你的愛太殘酷,我與你,不同道。”
孟成豪怔怔的看著她,問道:“你為程辛亥的死,歸咎于我對不對?”
“愛我的人,都死了。”許青青眼里閃著淚花,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淚水,“你好好珍惜她吧,我們有緣無分,各自安好吧。”
“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是愛我的對不對!”孟成豪抓住她的胳膊,言語激動起來。
“不要再讓我痛苦了,好嗎?”許青青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要是爸爸在就好了,要是辛亥哥哥在就好了,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我不想再停留在過往,我想獲得新生,你知道我內心有多痛苦嗎?”
“你,你想著程辛亥,是嗎!”孟成豪聳了聳她的雙臂,吼道,“他已經死了,跟你爸爸一樣,死了!你為什么還想著一個死人?”
“不,我爸爸沒有死,他沒有死,你放開我,放開我。”許青青努力掙扎。
“你只能是我孟成豪的女人,你心里不能有別的男人,聽見了嗎!”
“孟成豪,你太可怕了,那天晚上你殺了伍局長,你們相互利用。”許青青滿臉淚水嗚嗚的哭著。
“對,是我干的,那又怎樣!誰跟我作對都是這個下場,程辛亥也一樣!”孟成豪吼道,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什么,辛亥哥哥,真的是你設計害……”
“整個上海灘歸是我孟局長的天下,只有我才能保護你,你別無選擇,明白嗎!”
“不,你放手,我心里只要兩個愛我的男人,一個是他,還有一個是我爸爸。”
“我告訴你,你爸爸是赤匪,他是政府通緝的政治要犯!你只有跟著我孟成豪才能在上海灘生存下去,過上人人羨慕的闊太太生活。”
“我爸爸不是匪,不準你侮辱我爸爸!”
孟成豪抱住許青青就親,許青青痛苦掙扎用力推開,使勁一摔,孟成豪滾在床上,許青青擦擦臉上的口水與眼淚,哭著吼道:“孟成豪,你夠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青青,青青!”孟成豪爬起來追到門口,許青青一腳踢在他下面,再一胳膊肘將他打暈在地,慌慌張張地拉開房門跑了。
白一鳳跑出大門,左右張望,那紳士跟了出來:“小姐,別著急走啊,時間還早,我們進去喝一杯,待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家。”
“不必了。”白一鳳擋開他,往另一頭看。
“哎,今夜良辰美景,我們初遇……”
“我們不熟,別拉著我,松開!”
“瞧這性子,火辣辣的,我喜歡,呵呵。”
白一鳳看著許青青哭著跑出來,急問道:“小五,你怎么了,是不是孟成豪那個敗類對你動手動腳的!”
“沒有,我把他打了一頓。”
“哎,你打……”白一鳳被那紳士擋著氣急敗壞,直接甩了一嘴巴,余光感覺到不遠處墻角一個人在動,扭頭看去,“一,一鳴,還跑,給我站住,你給我站住!”
“什么東西。”那紳士揉揉臉,看著許青青抹著眼淚,笑著說道,“好香啊,你也是新來的舞小姐……”
“下流!”許青青甩了他一耳光,追著白一鳳跑了。
“媽的,兩個女流氓,裝什么裝,老子見過的舞小姐多了,給臉不要臉!”
武一鳴戴著氈帽在巷子里狂奔,拐了又拐,跑進深處的巷子里。武一鳴上氣不接下氣,放慢腳步扭頭看看,聽著白一鳳的喊聲越來越近,往前走了兩步準備拐彎,突然被黑暗里的一雙手推了一下,那力道還真不小,武一鳴踉蹌著跌倒在墻根。
“誰?”
“一鳴哥哥,別跑了。”許青青走了出來。
“小五,是你。”武一鳴扶墻起來,咳喘一聲,“想不到你力氣真大,真不愧是練家子,呵呵。”
“三姐,這里。”許青青喊道,跺了跺腳,“真是個路癡,這里啊!”
武一鳴一聽,轉身往回跑,許青青追著不停地喊白一鳳。
一腳飛出,武一鳴撞到墻上慘叫幾聲,白一鳳叉腰怒道:“還跑,抓你半個月了,再跑姐姐打斷你的狗腿!”
幽暗的燈光下,武一鳴捂著胸口爬起來,咳喘著扭曲了一張苦臉,“你們,你們太暴力了,小姑娘不能這樣。”許青青忍不住笑出聲來,深吸一下鼻涕。
“一鳴哥哥,跟我們回去吧,別在外面流浪了。”
“你們暗香堂不收男子,別騙我了,肯定要抓我回去受三刀六刑,咳咳。小五妹妹,我還沒正式加入你們暗香閣,總不能拿我回去閹了吧,現在已經民國沒皇帝了啊,使不得使不得,咳咳,咳咳。”
二女噗嗤噗嗤的笑了,白一鳳走上前,武一鳴欲走被許青青擋住去路。
“一鳴,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
“我們的明器沒了,沒有錢買不來豪宅,沒有豪宅你終究會離開我的。”
“不,沒有錢可以再掙,你回來好不好,回到我們當初的時候,只有你才能給我那種百般呵護的感覺。”
“你別過來。”武一鳴避開許青青的目光,抬頭仰望夜空,卻不見繁星,“錢哪兒有那么好掙,你以為上下嘴皮一碰就有嗎?女人的話,誰信誰傻。”
“連我也罵了。”許青青嘟囔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白一鳳抹著眼淚:“我,我不要豪宅了嘛,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無論哪個男人討好我,都比不上你對我的感覺,我愛你啊,你知道嗎?”
“孤單的時候,我時常看天上的星星,今夜沒有了。”武一鳴苦笑一聲,“你這個倒霉女人,那么愛面子,那么愛吃,那么愛香水,你知道,你用的一小瓶香水頂得上一個工人半年的口糧嗎?你的愛,太奢侈了,我愛不起。”
“那你為什么總是跟著我?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因為,你太蠢了,男人騙的都是你這種愛慕虛榮的漂亮女人。”
“你……”白一鳳咯咯地笑了起來,抓住他的手,“你在擔心我,對不對?你愛我,為什么不敢面對我?”
“我一轉身,就要面對錢的壓力。你走吧,再不走你就成老姑娘了,沒有哪個男人要你了。”
“一鳴哥哥,她沒有你不行。”許青青看著武一鳴雙唇顫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和無奈。
“只有你不會騙我,我要什么你都會想辦法給我,我不要香水,也不要豪宅了,我只要你回來,我可以節衣縮食,住那種破房子。”
“回的去嗎?”武一鳴側身,面對著墻壁,“你吃慣了珍饈美味,還能忍受吃糠咽菜嗎?不見,珍重。”說完,武一鳴沖上墻頭,翻身跳走。
“武一鳴,你狗急跳墻啊,你混蛋,你給我回來,姑奶奶要打斷你的狗腿!”白一鳳跺腳,不停地拍打著水泥墻,落下陣陣灰塵。
“他徹底傷透心了。”許青青拉住白一鳳,吸了吸鼻涕,“三姐,你別哭了,弄得我也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