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寧遠正好落地,聽到這呼喊聲,心中也是一念閃過,朱文炳?他倒是消息靈通,觀察敏銳,這么快就就把我認出來了?
抬頭一看,吳正剛好落下,一群人趕忙擁了上來要接。
寧遠心中暗道:“你們哪里能夠接住?別救他不下還傷了自己。”
連忙雙手齊上,穩穩托住吳正那寬大的身軀,而后身形急轉,卸去大半下墜的力道后,順勢往前一送,直直的拋給了檢司的軍士們。
尤是如此,也是力道不小,三五個人都接他不住,悉數被撞倒在地,吳正臉色慘白,渾身打顫,說不出話來。
曹文宏趕忙圍了上去,問道:
“吳巡檢可還無恙?有沒有什么不適之處?”
吳正確只是搖了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少頃過后,竟“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看來是被嚇破了膽。
朱文炳也趕忙奔了上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吳正,略微嘆了口氣,轉頭對著巡檢司的官兵說道:
“還要勞煩大家先扶吳巡檢回去歇息休養,這里的事改天再做理論。”
言罷又轉身對曹叉手一揖,咧著嘴笑道:
“曹兵馬使,錯了錯了,現在應該稱指揮使才對了。”
曹文宏趕忙回禮說道:
“朱監薄真是抬舉鄙人,這官告院的文書還沒下來,做不得數。”
“這個曹指揮史到不必多慮,告身說話間就可以下來,倒是你們這一路走了許久,單讓我在這苦等。好在今天中算見識到了寧大官人出神入化的手段,算是沒有白等。”
說話間朱文炳把眼光轉向寧遠,好家伙~!當真是英武神俊之容啊!
兩人眼神稍一對視,不等朱文炳開口,寧遠立馬搶先打了個揖說道:
“在下便是寧遠,剛才的還是鄙人太過于沖動,卻讓官人看了笑話。”
“寧大官人切不要這樣講,方才你露的這一手好功夫。說實話,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都不能相信,天下還有你這般手段通天的英雄!再說了,這事情的起因,大家都看的明白,我朱文炳亦可作證,今日之事絕無二位官人之責。”
“監薄切莫再夸耀鄙人了,這一進城就冒犯了吳大官人和檢司的兄弟們,我也是后悔萬分,等這里事情了結,在下非要去吳檢司門下負荊請罪不可。”
寧遠這是口頭上謙虛,實則確是替曹文宏抗下這個責任。
但朱文炳卻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并無。方才寧遠的一番表演,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否則他朱文炳正在帥府公干,如何能大老遠的跑到這里看熱鬧?
所以不管是他,還是看熱鬧的觀眾,都是內心震動,三觀為之顛覆。
他們幾十號人被寧遠耍的團團轉也就罷了,且說那吳正,如此寬厚的身軀,就如蹴球般在天上拋來甩去的,這哪里還能跟常識掛的上鉤?
簡直可以歸入傳說故事的范疇,即使這會兒,朱文炳還兀自不能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親眼看見都難以想象,也怪不得會有人跳出來說他曹文宏謊報軍功了。
只是寧曹二人,身處塞外邊關,信息閉塞,對此中的詳情知之不多。寧遠多少是猜到了一些原因,但也只是他自己的揣摩,并不能當真。
所以剛才與吳正起沖突的時候,他倆多少還是有些擔憂,怕真的惹出什么麻煩收拾不了。
特別是曹文宏,他的關系根基大多只在利州一路,這個吳正卻是夔州府衙的人,根本扯不到一條線上。如今身在客地,又惹到了地方的官員,能不能擺平還要另說,弄不好被削了官職也是有可能的。
聽到朱文炳愿意出頭為他們背書,曹文宏怎能不高興萬分?所以立馬對朱文炳打了個長揖,唱了個肥諾,稱謝不已。
不愉快的事情揭過,各自拉幾句家常,氣氛也就緩和下來了。
此時圍觀的眾人見巡檢司的軍士扶著吳正,押著那幾個潑皮離場而去。知道今天的這出戲也算是演完了,慢慢便各自散去,只有個別意猶未盡的人,卻圍上來想一睹寧遠的風貌。特別是一些小孩子,只圍著他們三人嬉戲打鬧,鬧騰不已。
朱文炳見此間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引著曹寧二人往帥府衙門走去,只從此處往南,去不得一里的路便到。
有了剛才精彩的表演,他們一行人所到之處更是圍觀甚眾。加上此時正值午后,這里又是城中繁華所在,一路各種鋪面、瓦子、食肆酒樓、商旅攤販多不勝數,所以也是走了好一陣子,才到了地方。
四川安撫制置使司署衙,從正門進去,這頭一進就是重慶府衙的大小僉廳。兩側各有一道儀門,進去后又是一個小的院壩,正中央一道影壁,其后則是行道
制置使司的公用之地。
此處各設了四所參議廳,分作東西南北四廳,規制比起隆慶衙自大了許多。
一行人由東廳入的內院,靠南一側又是一進小院落,既是招賢館的所在了。朱文炳專管署理此處公務,招攬各地的才德兼備之士。凡胸中有學之士,皆可來此進言上策,若果真是堪當大用之人,既可破格提拔,重加賞賜。
所以余玠設此招賢館,既傳為一時之佳話,也被遠近的百姓看做是一大善政。
眾人入得堂內,分主次座定之后,便有差役端上早已煎好的茶藥。只是寧遠對他們這個時代的茶道之事依舊不大習慣,主要的原因是不懂……。
而且更殘念的是,茶會讓他和咖啡聯系起來,這簡直是痛苦無比的事情。
所以他也就干巴巴的坐在那兒,看著曹文宏與朱文炳二人各用茶筅點茶,時不時的還將隨茶備好的米粉、杞英加在里面,不時觀看茶湯的變化,以及湯花的厚薄。
直到湯色逐漸變為乳白色為止,顯示出這是極為上品的早春白茶。
“當真是好茶,這湯色就不說了,這湯花竟能緊咬盞口,我曹某人自忖也是愛茶之人,監薄這里哪里尋的好茶?你看你看,這花咬的也太緊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說著曹文宏還把茶盞端到朱文炳面前,兩人看的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稱贊還是有意吹捧,更讓寧遠覺得無趣,心中不由的暗忖道:
“什么勞什子玩意兒,喝茶就喝茶還搞這么麻煩……。”
看著曹文宏不斷點擊攪拌,盞中泡沫漸漸濃厚,又讓寧遠想起了卡布奇洛…。
眼角略微抽動了一下,隨手端起身邊的茶盞就喝,只是多喝兩口又感到難以忍受,到不完全是因為味道的原因,而是茶粉的口感讓他很不習慣,總覺得是有很多渣滓,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又覺得不雅。
所謂的騎虎難下就是這樣吧。
只他這番粗俗的動作,怪異的表情,也看的旁邊眾人一頭黑線,曹文宏盡力抑制著臉上的笑容,朱文炳則清了清嗓子,免得自己笑出聲來。
心想這寧大官人看來不懂這一套講究,不如先跳過這些閑趣,就當做雅俗共賞好了。
便與寧曹二人繼續拉起家常,有一出沒一出的扯些個戰況軍備之事,偶爾又旁敲側擊的了解下寧遠的家世背景。
好在曹文宏早就幫他編了一套說辭,只說他祖上是淮南泰州人士,家中因為買賣生意上的什么緣故又居家搬遷到了西遼,后來蒙古來攻,他家為了避戰又是如何遷往夏州一帶居住,然后蒙金交惡,戰火綿延,如何又是流民四起,家里的營生無以為繼。
怎樣的又隨著流民搬遷到秦隴一帶,直至到了寧遠,方起了回歸大宋,報效朝廷的想法。
總之寧遠只開了個頭,后面全是曹文宏滔滔不絕的幫他補充,聽得朱文炳眼神游離,不斷點頭。
好在當時因為年年戰亂,各地的州縣反復易手,所以很多的戶籍資料已不可考。加上曹文宏這個故事講的絲絲入扣,栩栩如生,也沒有什么大的毛病。
唯一的毛病就是他怎么會知道這么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