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春脫去工作服,匆匆趕往幼兒園接女兒。剛到幼兒園大門,魯艷就掙脫老師的手喊著媽媽向她跑來。看見女兒,蕭春總是格外高興,疲勞、煩惱頓消。她剛要抱起女兒,魯新建也來了,女兒就喊著爸爸奔過去。魯新建抱起女兒親吻,喊著乖乖女兒!
夕陽照射著這三口之家。
回家的路要經過一條小街,蕭春、魯新建牽著魯艷走著。無憂無慮的魯艷好高興,而兩個大人卻一路無話。
蕭春還是說了:“魯新建,我這一向會忙一些,你們公司是坐班,你能不能每天接一下魯艷。”
魯新建說:“當然可以,只要你忙的是正經事情。”
蕭春聽了不快,欲言又止,看見雪柔迎面走來。魯新建也看見了雪柔,忙扭過臉去,裝作沒有看見。雪柔卻目視他倆,徑直走過來。這是令三個大人都尷尬的場面,都需要勇氣來面對,惟有天真的小魯艷依舊無憂無慮。
雪柔走過來逗魯艷:“艷艷,好乖。”
魯艷笑:“阿姨好。”
魯新建對雪柔瞪眼:“你!……”
雪柔不理會魯新建,也不理會蕭春,從魯新建手里抱過魯艷:“艷艷,要不要吃肯德雞?”
魯艷說:“要。”
雪柔說:“好,雪柔阿姨領你去吃肯德雞!”抱了魯艷走。
魯新建憤然而又無奈:“雪柔!你,干啥?”
雪柔兩眼含淚,抱了魯艷加快腳步。
魯新建欲攆上去。
蕭春心里發痛:“魯新建,她是誰?”
魯新建語塞:“她,……”
蕭春大聲地:“她是誰?她為什么抱走我的女兒?”
魯新建火了,膛目道:“你管不著!”快步攆上去。
蕭春高聲地:“魯新建,我告訴你,誰也奪不走我的女兒!”
魯新建回頭:“她也是我的女兒!”攆上了雪柔。
蕭春喊:“魯艷,艷艷!”
魯艷回頭:“媽媽,我要媽媽!”
魯新建去接魯艷:“來,魯艷,爸爸抱。”
雪柔抱得死緊:“艷艷,阿姨帶你去吃肯德雞,好好吃啊。”
魯艷哭喊:“媽媽,我要媽媽!”
雪柔兩眼發濕,走得風快。
起風了,蕭春淚水橫灑、發絲飛飄。
肯德雞店內燈火明麗,生意興隆。魯艷不哭了,高興地吃著雞腿。魯新建氣呼呼地恨盯雪柔。雪柔專心一意照護魯艷吃雞肉,不理他,話音悅耳地問魯艷好吃不。滿嘴油膩的魯艷說好吃。魯新建胸脯起落問雪柔啥意思?雪柔喝各自喝飲料說沒意思。
魯新建喝道:“你怎么敢當她的面來找我?”
雪柔盯他:“我為什么不敢?今天我就敢了!”
“你這不是讓我難堪嗎!”
“我就是要你難堪!”
魯新建氣惱不已:“你!……咳,當著孩子的面,我……”
雪柔說:“你咋啦?我可再也不想這么偷偷摸摸跟你在一起了,我們相愛,就得要正大光明地愛!”
雪柔做出這番舉動,也是出于無奈。她愛魯新建,決心跟他過一輩子。可魯新建總是這么拖著,跟她頻繁往來,卻不和蕭春離婚。當然,他向她保證過,最終肯定跟蕭春離婚與她結婚。可男人的保證可信度大嗎?她的同事女友對她說過,男人的話不可不信卻不能全信,尤其是當今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時代,對男人的誘惑實在是太多,把女人玩弄夠了就拋棄掉的男人多。聽了這話,她心里不平靜,是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魯新建把自己蹬了咋辦?她可就真不想活在這個人世上了。事情已經如此,魯新建也沒有辦法,行吶,雪柔把事情挑明了也好,氣死她蕭春。
吃完肯德雞,他三人去到雪柔屋內。天色已晚,魯艷困了。雪柔誆哄魯艷在小床上睡,魯艷很快便睡著了。浮躁的城市,如夢的夜色。魯新建摟了雪柔到陽臺上看夜景,感嘆說:
“夜色如夢,人生如夢。”
雪柔將頭依到魯新建身上:“這夜色好美,新建,這不是夢,你和我就在這美好的夜色里。新建,和她離了吧,既不耽誤她也不耽誤你。”
魯新建的眼睛熱了:“唉,艷艷好可愛,她會好可憐。”
雪柔說:“我喜歡魯艷,把她判過來,我情愿當她的媽媽。”
魯新建搖頭:“事情不那么容易,我給你說過,蕭春為了女兒可以舍命。”
雪柔說:“那就判給她。”
魯新建為難:“可我,為了魯艷也可以舍命。”
雪柔鼻頭發酸:“我知道,我和魯艷相比,魯艷對你更重要。”生氣地回身進屋去。
魯新建看夜色中的城市,恨恨地:“蕭春,我不能沒有魯艷,我更憎恨你的那個野男人,我不會便利了你們!”
黃昏的風好大,疲憊、痛苦的蕭春逆風走,回到冷清的家里,獨自坐到沙發上落淚。她氣恨雪柔,竟然當著她的面抱走她的心肝寶貝女兒。更氣恨魯新建,事情都是他引起的!這么想,倒有些同情雪柔。她累了也餓了,去廚房下面條。水剛燒開,屋里的電話響了。是魏強來的電話,問她吃飯沒有。蕭春接電話,心里發酸,淚水奪眶。
魏強聽不見回音:“蕭春,你怎么不說話?”
蕭春抹淚:“我正在下面條。”
魏強問:“你一個人?怎么,魯新建沒有回來?”
蕭春說:“他,他是個混蛋,不說他。”
魏強問:“魯艷呢?”
提到女兒,蕭春好難受:“被他領走了。”
魏強問:“蕭春,你怎么了,你好像在哭?”
蕭春就讓淚水盡情下落。
魏強立即開車過來,接了蕭春到寧泉江邊他倆常去的“臨江餐館”內,點了幾碟小菜、兩杯啤酒,要了碗牛肉面條。餓極了的蕭春大口吃面條。已經吃過晚飯的魏強喝酒吃菜,問了魯艷被魯新建接走的原委。本來,魏強就想約蕭春一起吃晚飯,這一向特忙,好久沒有見到蕭春了。他以此為由,推掉了飛霞公司寧泉市分公司李正家經理的晚餐邀請,當然,他并沒有說是請蕭春吃飯,而是說的官話,啊,李經理呀,我可真想吃你請的山珍海味啊,你咋不早說呀?實在是對不起啊,我今晚已經有安排了。費霞公司是落戶寧泉市的外資企業,文副市長接見過費霞總經理和李正家經理,魏強是熟悉他們的。李正家已經約過他多次,他呢,是有意回避。他知道對方是為了火車站附近那塊地的事情,這事兒很敏感,好幾家大公司都在競爭。文副市長多次打過招呼,一定要秉公辦事,公開競標,不許搞地下交易活動。推掉李正家后,他就給蕭春打手機,卻一直沒有打通。終于下決心往她家里打了電話,才找到蕭春,才知道蕭春的手機沒電了。
“放心,魯艷也是他魯新建的女兒,他不會對孩子怎么樣的。”魏強寬慰蕭春,“看來,那個雪柔也是真喜歡魯新建,不然,她不會這么做的。”
蕭春哀嘆:“唉,這日子沒法過了,可女兒一定得歸我。”
魏強說:“當斷不斷,反而添亂,我早跟你說過,跟他離婚。女兒嘛,當然得跟媽媽。”
蕭春看魏強,長嘆:“魏強,我現在可真是忙,可家里又是這樣。”
“沒事兒。”魏強為蕭春斟酒,朝蕭春舉杯,“來,蕭春,喝點酒。你一向都是樂觀的,想開些,天塌不下來,我為你做后盾。來,為了你鐘愛的事業,為了你的事業成功,干杯!”仰脖子喝干杯中酒。
蕭春也舉杯喝酒。
餐后,二人沿了寧泉江岸走,江燈點點,潮起潮落。
蕭春把一肚子委屈向魏強訴說:“時間,我現在最不夠用的就是時間。我得看書、做科研、帶學生、管理科室,還得分出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做家務、處理家里的麻煩事兒。我真后悔,后悔當初不該過早地結婚、生孩子。”
魏強說:“時間對你確實重要,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過呢,我倒要開導你幾句,使用時間首先得要忠實于現在。”
“你認為我沒有忠實于現在?”
“是的,你現在處于急躁和后悔之中。其實,用急躁等待將來,用后悔回顧過去,都等于是在扼殺現在。”
蕭春看魏強:“你這樣看?”
魏強點頭:“歌德說過,‘急躁沒有用,后悔沒有用;急躁增加罪過,后悔給你新罪過。’重要的是你要正視現在。”
“現在,現在的我好難。”
“只要你正視現在,就會有解脫的辦法。”
“怎么解脫?”
“痛下決心和他離婚。”
蕭春兩眼噙淚:“我真不忍心讓魯艷這么小就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
魏強說:“有我呀,我會當好艷艷的爸爸的!”
飯后,蕭春上了魏強的車。魏強開車好是瀟灑,蕭春指責他一個市長秘書成天公車私用。魏強說他是公私分明的,上班時間用公車下班時間開自己的私車,說現在開這車是二手貨。蕭春笑道,這還差不多。魏強說,你在國外呆過,國外就是這樣的。魏強把車開到寧泉市濱江公園。夜幕降臨。二人沿了公園小路散步。
魏強的手不老實了,把到蕭春肩頭上:“啊,萬凱真是白血病?”
蕭春點頭,想到什么:“遭了,萬凱要求我們為他的病情保密,只說是貧血,說他是老板,還要做生意。我真不應該跟你說。”
魏強哈哈笑:“我知道了,萬凱這個人在生意場上還是很有股子拼勁的,行,保密,這事情到我這里為止,連常興我也不說。”
蕭春說:“就記得你的鐵哥朋友常興。”
魏強道:“當然,穿開襠褲時就在一起嘛。”
寧泉市濱江公園茶座充滿書香氣息,有不少詩詞、書畫,是繁忙的現代都市人休閑的好地處。蕭春與魏強對坐喝茶,話題又到魯新建身上。蕭春哀嘆魯新建不同意離婚。魏強表示無論多久都要等。蕭春感動,說她回國后跟魯新建朝夕相處,感情卻淡了。也實話說,不能全怪魯新建,在她的潛意識里也輕視他。魏強覺得是因為學歷和知識層次相差太遠,自然就缺少共同的語言。蕭春認可。魏強提醒蕭春,是魯新建先背叛了她。蕭春不否認,覺得這是魯新建的不對,卻也掩蓋了自己對他的輕視。魏強擔心蕭春還對魯新建抱有幻想。蕭春嘆息,畢竟是夫妻一場,況且,也確實真心相愛過。
“有人說,當前的問題是人口密度很高,而心靈的距離很遠。”蕭春說。
魏強點頭,又搖頭:“這個嘛,得因人而異。蕭春,你不是在隱射我吧?”
蕭春兩眼發濕:“魏強,我真難。外人看吧,我學歷高、留過洋,風光得很。其實,我真的是很苦惱。”
魏強說:“這我理解。”
蕭春道:“說了你會不信,我甚至有過輕生的想法。”
魏強搖頭,做停止手勢:“打住,這可不是你蕭主任該想的。別忘了你是醫生,別忘了你是怎么苦口婆心說服你的那些絕癥病人求生的。”
蕭春嘆氣:“人吶,就是這樣地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