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小江漣躺在床上,怯生生的叫著起身欲離去的男人,連忙意識到自己又習慣性的叫錯之后,軟軟的聲音連忙轉口,“Ellsworth……”
男人停了下來,轉過身,冰冷的視線里有一絲淺淺的柔情,“又睡不著了嗎?”
小江漣點點頭,嘟著嘴的樣子說不出的軟萌可愛,“如果不是白天你當著我的面把那個人……”
話還沒說完,Ellsworth嘆了口氣,打斷道,“你必須習慣這一切,現在是我動手,總有一天你得自己動手的。
既然身負【江漣】之名,這份仇恨和罪惡也是必然要背負的,懂嗎?”
小江漣不情愿的點點頭,眼里尚還留有孩童的嬌氣與天真,“我還想聽那個故事,Ellsworth,你再講一遍吧?”
對于這個要求,Ellsworth向來是有求必應,坐到了江漣的床邊,低沉的嗓音在小小的房間傳播開來。
“很久以前,久到現在縱使你問遍全世界所有人,或者翻閱所有史書,都不可能有記載的以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現在的人類文明開始之前,那個地方就已經存在了。
生活在那里的人們擁有一套不同于現代人類文明的生存制度。
如果說現代文明是擴張和霸占,是通過挖掘這個地球給我們提供的一切資源而擴張我們的生活舒適區的話,那里的人們則是內斂和含蓄,是通過挖掘自身的力量而非對外界苛求來達成自己的目標。
從某種層面上說,生活在那里的人們,連精神世界都不復存在,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我們現在所謂的‘情感’。
所以即便是感到饑餓,也不會表現出悲傷;即便是被樹枝劃傷身體,也不會因為疼痛而哭喊叫鬧。
為什么要哭?為什么要笑?為什么要表現自己的感受?難道所謂的喜怒哀樂一定要表現出外在的東西嗎?
正是因為這樣,那里的文明,就是遵循著最為古老的‘弱肉強食’這樣唯一一條規則。雖然這句話放在現代文明也可以成立,但畢竟都是擺在暗地里說的,至少明面上還是倡導所謂的‘自由民主’。
但是那里不一樣。
‘弱肉強食’四個字縱然公開表明,可是因為那里的人從來不外求,所以從不有爭奪與報復,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存在,大家一直相安無事。
偽裝、格斗、刺殺……那里的人們不斷挖掘著可能的本能,終于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社會。如果在里面隨意挑一個最不起眼的人,放在今天,就是萬里挑一的殺手。
在那里,沒有絕對的‘統治者’,只是一群極為相似,卻又互不干擾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形成的社會罷了。
然后,這塊大陸上的世界逐漸淡出了外界的視線。
而外面的世界,卻一直按照自己應有的軌跡發展著……從所謂的農耕文明一直進化,直到……那一天。”
Ellsworth輕拍著小江漣的背,沒有繼續講下去,看著小江漣綿長均勻的呼聲,Ellsworth替她捻好被角,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
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來到壁畫面前,一如既往的殺戮、破壞、火光在巖壁上存在了千年,最終視線落在了一艘船的刻畫上,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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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不小心從書架上掉下來的歷史書,散開到了新航海時代的那一頁。
李易停下了收拾行李的手,饒有興趣的翻著上面對世界連成一體的歌頌,理所當然的想起了Christina從小在她耳邊復述的那一代又一代的故事。
在現在有記載的歷史中大家都知道,自十四世紀以來,人類開始航海的熱潮。在漫長的探索中,無數快陸地被人類所知曉,被稱為‘現代文明’的足跡也恨不得遍布全世界的山川大海。
而另一方面,亦有無數個尚未成形的文明被肆意破壞。當航隊將旗幟插上一塊自己從未見過的大陸時,這群披著‘現代文明’外衣的野蠻人就毫不忌諱地宣稱這是屬于他們的領地——
至于上面的原住民,則是無情地讓他們拖著‘人類’的軀體,做著牲畜一般的勞動。
這是一場對文明的吞并,同時也是一場現代文明世界對異端的屠殺!
沒有人知道,其實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場的文明吞并,遠在十四世紀之前!遠在人類的記憶之外,人們就已經犯下了罪行。
理所應當的,外來者侵入了這樣一群人的領地。可是正因為他們的沒有情感,因為他們的‘不在意’,所以當發現入侵者的時候,那片土地上的群體也只是短暫的停下手中的事情淡淡掃視了一眼在他們眼中姑且稱為一群未被發現的全新物種而已。
他們毫無領土概念。因為他們的文明,始終都是融于自然的,在他們的文明體系中,始終認為一切生物不過是這個世界的過客,所有人擁有的,只有自己。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同伴、沒有親人、沒有團體。所以即便收到了侵犯,也無人覺得不妥和抱怨。
但是,他們的不作為,卻給了侵入者極大的便利!侵入者就要狼入羊群,所有人都被這里的環境給折服了。
你能想象嗎?
一條大河橫跨了整塊大陸!而在那河底的不遠處,是一道蜿蜒曲折的銀礦!橫向跨越大陸的山脊上,金礦成片!無數的奇珍異獸奔騰跳躍,許多的生物甚至是已經絕種了史前生物!而就在這樣的環境,那里的人們卻不費一磚一瓦奇跡般地建造了房屋,制造了衣物,甚至文明已經達到了一個極致的巔峰!
你能想象那時的那群人已經在生物移植、基因工程這樣的地方取得了現在都難以取得的成就嗎?
他們在挖掘自身能力的同時,也在把自然的力量“發現”到極致!
然而現在的人類永遠無法理解的是,這里的人們掌握了這么多的東西,他們的衣食住行卻始終停留在了最原始的階段——食能果腹,衣能裹身,僅此而已。
于是侵入者一發現這里就開始了掠奪,而這里的人也不反抗,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是他們獨有的,他們也沒有想過身邊日益相處的東西有一天會遭到非自然力量的死亡。
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退讓著,直到他們發現自己退無可退的時候,侵入者卻還沒得到滿足。
貪婪的原罪蒙蔽了侵入者的雙眼,在外來者的心中,認為這群原住民之所以不愿意離開,是因為他們還藏著一部分財富不肯交出來!
于是,在一個黃昏,一把大火焚燒了他們最后的棲息地——漫天的火光無情地蠶食著一切,叢林里的野獸發出倉皇逃竄的悲鳴,黑暗無情地吞噬著所有——直到那一刻,在火光中,無欲無情的原住民中,不知是誰率先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帶著滿腔的的悲憤與無盡的絕望!
沒有感情的人們,領悟到的第一種情緒,竟然是悲憤。
紅色的火光把所有人的眼睛映照得通紅!
殘月爬上蒼穹,紅日落盡輝光,就在這太陽和月亮交替的剎那,一個嬰孩在動亂中誕生,仿佛打破了千年的詛咒,發出了悲哀的哭聲,哭喊在火光中沉默的回蕩,一聲又一聲,一夜未眠。
第二天黎明,一切都化為了灰燼。就在外來者到處搜尋寶藏的時候,突然被一記冷箭射穿心臟。然后,一個又一個,瞬間所有的侵入者都被屠殺殆盡!
他們來時的船只回到了出發之地。船上的所有人都洋溢著滿載而歸的笑顏,但只有船上的人員才能看出彼此之間眼里的仇恨!
憑借著高超的模仿力、學習力,他們一夜之間偽裝成了侵入者,一個都不少的邁向了人類的聚集地。
而之前的大陸,早隨著那一番動蕩,沉入海底。
所有活下來的人手臂上都紋著一個古老的花紋——只有他們才能看懂的文字。
灰色路標。
引領靈魂回歸那個無法擺脫的暗夜,無法忘記的仇恨……報復的輪回不斷重演,以此來祭奠最初的“家園”。
而這一切,一切報復的執行者與領導者,所有原住民中能力最強的兩個人,被賦予了逆轉時間的稱號——以家園中最具代表的意象命名。
【流江】。
那條貫穿家園的江流,孕育了一切的新生,也見證了一切的毀滅。
宿舍的房門突然被推開,李易看著單手揉著太陽穴的江漣,會心一笑。
這么多年過去了,從那個地方逃出來的人們早已融入了這個社會。大到一國領導人,小到不起眼的清潔工,都有可能擁有著那個地方的血脈,是灰色路標的一員。
時間和現實早已讓大多數人忘卻仇恨。
種族之間世世代代地與人類通婚的行為導致的最大后果就是血脈在一代代的枯竭,能夠覺醒血脈的人……能夠恢復“本能”的人丁也逐漸凋零。
后來意義上的【流江】,其實是血脈覺醒度最高的后人,然后經過上一代【流江】的各種訓練才能接替那個位置。
一旦完全覺醒,無論是否愿意,無論是否生死,注定背負了這萬年的仇恨,也注定了永遠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在陽光之下,注定被人所敬畏,被人所遺忘,也注定了自己的……一世孤獨。
而和【流江】的凋零相反,灰色路標卻在俗世中的根扎得越來越深。
對外名義上是四個古老家族的掌握著這一切的運轉,其余的則是以大大小小的家族形式分散在世界各地,互不知情,只接受上面的垂直命令。
普通人甚至他們自己或許只知道個別家族在某一方地位超然,卻根本不會想到那些明面上對立的家族實際本為一體!
權力猝不及防的到來,盡管從血脈上【流江】還能對其進行直接命令,但是剩下的時間,四大家族的人都已經遺忘了真相,時刻想要擺脫【流江】的控制,暗地里都心懷鬼胎。
他們就像頑固的衛道者,代代傳承著早已被世界遺忘的真相,在黑暗里獨自前行,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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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漣終于整理好了腦海中繁雜的思緒,看著李易滿面春風的臉,登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和李易一樣,是聽著仇恨長大的人。
她和李易不同,一個是被家族親手拋棄,一個不知身世,生來就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
江漣注意到了李易手腕上的黑色金邊絲帶,那是奢華、虛幻的顏色;而與之相對的自己的銀白,則更偏向是無可避免的現實。
“李賢死了。”
淡漠的語氣只是單純的告訴對方這樣一個事實。
“我知道。”
輕快的聲音中沒有悲傷,沒有憤怒,永遠的冷靜,永遠的成熟。
“為什么?”
“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有直面親近之人死亡才可能受到刺激啊……只有這樣你才有想起來的可能。”
李易理所當然的笑著,“雖說我那哥哥百無一用,不過有一樣還算看得過去,那就是他模仿我,模仿的連我都可以蒙蔽。”
“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價值了吧?”
李易聳聳肩,拉上行李箱的最后一個拉鏈,“明天就要回訪了,你不期待嗎?我可是……很期待和你重溫一下兒時的時光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覺得寫文的熱情要消耗殆盡了2333
大致想了一下下本要寫的文
情節會稍微貼近一點時下熱門元素
不過大體上還是不會變
正經為主,輕松為輔
至于展開宏不宏大還得看數據
應該也是非爽文類
具體的還是等這本完了再雕琢,現在這里透個風聲……
雖然好像沒什么人回去追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