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李易只是沖著江漣友好的笑著點點頭,隨后就徑直走過四人的身邊,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就像一個普通的同班同學一般,點頭之交,無足掛齒。
“真是奇怪的人啊,明明往我們這里看了的說……”莫青延低聲吐槽道,“不過,給人一種大小姐樣的感覺……總感覺是某個貴族家的小姐呢。不過我們學校不會這么牛吧,能和這種貴族學校進行交換項目……”
聽見莫青延的無心之語,江漣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感慨一下這家伙的直覺又準了幾分,卻也不出聲肯定,就讓她陷入自己的空想中無法自拔。
接下來的幾天,班上也漸漸從交換生帶來的騷動中恢復了平靜。說實話,除了班上多了一些有意思的談資之外,一切都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莫青濤拒絕了學校提供的教師宿舍,回到了莫家。莫青延也暫時的告別了華家的生活,每天都回家和哥哥膩在一起,讓華燁覺得自己送走了一個大麻煩的同時,又不明覺得家里好像顯得安靜許多,心里空落落的,在飯局上多有抱怨,被父母調侃卻又死活不承認自己是不習慣莫青延不在這個家里的原因。
李易和李賢二人倒是住在了學生宿舍里。不時的會有班上的學生約著一群人再叫上他們兩人放學去云起市的各個好玩的地方,二人也是來者不拒,就連墨流和江漣偶爾也會在被邀請隊伍之中。
而說到墨流和江漣,二者除了每天出門的時候會給阿全布置一堆任務然后回來檢查以外,就是在全力搜尋兩個關鍵線索。一個是所謂的“灰色路標”,另一個是那個從望遠鏡上看到的圖案。SIMON雖然也有附帶在找,不過直覺告訴他們,這個線索已經沒有什么實際價值了。
話雖如此,但是目前為止,兩人卻一無所獲。
就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一樣,遮住了一切兩人能夠得到真相的道路。
一切行動似乎受到了停滯——直到,這個星期六的早上。
==========
江漣放下碗筷,拿起餐巾紙仔細的擦著嘴吧,意外的沒有像平常的周末一樣去訓練室,而是披上衣架上的休閑外套,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嗎?”阿全看著墨流也連忙起身,跟在后面,檢查了一下擱在桌子上的格洛克19,隨后慢悠悠的把它揣在了兜里。
“今天的訓練內容和昨天一樣,我回來檢查。”墨流整理著自己的服裝,不讓自己的衣著露出任何破綻,“我和江漣有事,估計晚上才能回來。”
話雖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那所謂的事情,卻是得從昨天放學的那刻說起。
“你們兩個!”莫青延截住正欲回去的二人,“這個周末去不去看電影?學校給我哥發了四張電影票,他懶得去,都丟給我了,我和葉子占了兩個名額,還差兩張電影票沒著落,去嗎?”
江漣本來想推掉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李易剛好路過四人,口吻頗有些巧合的欣喜,“莫老師不去嗎?學校也給我和哥哥發了電影票,現在正準備去邀請莫老師去呢!既然他不去的話,要不我們一起?”
江漣眨了眨眼睛,終于在莫青延一臉期盼的神情中默默的點了點頭。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晨的這一幕。
“叮咚——”正在這時,大門處卻罕見的傳來了門鈴聲。
江漣朝阿全使了個顏色,阿全立馬心領神會,放下碗筷便沖到門口,踮起腳透過貓眼看見了來人,小小的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
隨后,阿全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看著詢問自己的墨流出聲道,“是……是阿龍。”
是那個當初在孤兒院里面因為蘭迪的原因沒有開槍因而逃過了一劫的孩子。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孩子應該是被蘭迪按老院長的命令而保護起來了的,可如今,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一時間,墨流的心思千回百轉。
“開門嗎?”江漣突然出聲,望著墨流。
兩個人其實都很清楚,阿龍的出現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送過來的又一條線索。但是,以“他們”的行事風格來看,每次關鍵線索的出現,總會意味著一些麻煩。
墨流的目光落在了阿全身上。
他感覺的出來,阿全在自己的來歷上沒有撒謊。也就是說,阿全其實是完全和“他們”一點聯系都沒有,如今還留在這個地方也可以算是一種偶然的行為。但是他畢竟無法代替別人,阿龍在阿全心里究竟占著怎樣的分量,他完全不清楚。
開門,有兩種可能。
第一,是阿龍在送來線索的同時,給自己造成一些必然的損失;其二,是阿全在阿龍的刺激下說不定會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兩種行為都不算棘手,但是,勢必會對自己今天的行動造成一定的影響。如果自己和江漣不去或是晚到的話,莫青延勢必會和李易他們單獨待在一起。
必須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墨流的眼前浮現出李易手上的那個黑色的金邊絲帶,眼睛微瞇。
“開門。”萬千思緒在腦海里飛快的過了一遍之后,墨流對著阿全點了點頭。
于是在墨流的命令和江漣的默許下,阿全小心的打開大門,領著阿龍走到了客廳中央。
阿龍的樣貌和在孤兒院里面的時候沒有多大的變化,衣服著裝也簡潔得體,也不像是什么無家可歸流浪在外的樣子。
但是他在進來之后一句話都沒有說,異常的安靜。渾身散發著一股特別詭異的感覺,整個人的身體微微顫抖,表情頗為古怪。
就像是……
阿全看著阿龍的樣子,不由得后退了幾步,壯著膽子問道,“阿龍……你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里,阿龍可以說是孤兒院里面最為沒心沒肺的一個孩子了。大大咧咧的性情,直來直去的脾氣,對著對自己好的人又報以沒有條件的信服——所以在當初被老院長騙著說要朝江漣和墨流開槍的時候,他也是毫不猶豫的第一個執行者。
但就是這樣一個平時沒心沒肺笑著的一個人,現在發出了陣陣詭異的笑聲。
那個怪異的笑里面,有著藏匿不住的仇恨,害怕,恐懼,以及,孤注一擲的毀滅。就像是一個……殉道者。
阿龍在聽到阿全的問話后,詭異的眼神直直的盯了阿全一眼,笑容里有多了一分不出所料的了然,和對背叛者的憤恨!
“死了……”阿龍的嘴唇輕輕蠕動著,開始不停地吐出斷斷續續的詞匯,似乎喪失了說話能力一般,邏輯極其混亂,甚至只能一個詞一個詞的吐出來,“你……背叛……院長……死了……死了……背叛……你也要……”
阿龍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突然轉過頭狠狠的瞪著江漣和墨流兩人,尤其是江漣,然后,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朝著江漣站的方向沖了過去!
江漣看著朝這里猛沖的阿龍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邊跑邊拉開上衣的拉鏈,露出一排安置在外套內側的黑色……
——嗞啦——轟隆——
一陣巨大的熱浪從窗外傳來,阿全一下子就被震到了地上,只覺得頭頂傳來一陣強烈的氣流,耳尖被震碎的碎片化的生疼!
許久許久,阿全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感覺頭頂有一絲溫潤的東西順著流了下來,下意識的抹掉,發現全部都是鮮血。
而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是杯盤狼藉的大廳,以及,倒地的阿龍。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江漣一口氣把阿龍的外套綁有炸彈的部分撕了下來,然后迅速的往窗戶外面扔去,最后飛快的臥倒在地——如果炸彈威力再大一點、自己的反應慢上一拍,現在被震碎的就不僅僅的玻璃和家具那么簡單了。
“以自殺為代價的襲擊嗎?”江漣站起來,毫不在意的抖落身上碎掉的玻璃,一些細碎的玻璃渣在她身上刮開了一點點小口子也像沒有感覺到一樣,看著已經死亡的阿龍,神情淡漠。
“神經系統完全紊亂了……看樣子是催眠。”墨流蹲下身,沾了一點阿龍嘴中吐出的血液,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補充道,“這個味道……很奇怪,他應該服用了兩種不同的藥,一種是擾亂他神經的,一種是……□□。”
“怎么會……”阿全一臉懵懂,雖然他和阿龍談不上有什么交情,但畢竟是認識的人,乍一看到這樣的變故還是不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江漣思索了片刻,頓時明悟,和墨流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眼里得到了自己猜測的肯定。
這是和當初在孤兒院里面一樣套路:他殺不成就自殺,結局都是必然的死亡,而上次的目的應該是激怒Randy,讓Randy產生錯誤的認知;這次的目的……
手機在這時傳來了震動聲。
打開免提,在電話那頭傳來莫青延的匯報聲,說是剛從家里出門,正在往電影院那里走。
莫青延、李易、Randy、爆炸、仇恨……
一連串的詞語閃現在江漣腦海里。
最終,墨流率先打破了短暫的沉默,“我留下,你去。”
這里的事情需要人來處理,而且,莫青延那邊又不得不防,更何況,剛剛出現的變故讓他們必須得更加小心,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一切的目的只會是一個。
江漣點頭答應,出門的那瞬間聽到阿全突然出聲,“江漣……小心點。”
江漣的身形頓了頓,然后把門帶上,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復仇……嗎?”阿全喃喃自語,看著阿龍的尸體,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當初自己逃離那個地方時,同伴被棍棒打殺的畫面,每一聲悶棍都讓他頭疼無比,最終,畫面定格在了為首的王哥身上。
==========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莫青濤把玩著手里新買的鋼筆,自言自語到,“奶奶她還真是……死了的事都要算計到。說起來,Randy差不多也該察覺到了吧?”
話音剛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打開免提鍵,里面傳出Randy憤怒的質問。
“是你干的吧?找人給阿龍洗腦……然后,讓他去那里自殺!”
“哦?沒有證據就隨便誣陷人,Randy,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哦。”
“你這個令人作嘔的敗類!你給我聽好了,我是絕對不會承認你的位置的!”
“你要單干?”
“我會為阿龍報仇!”
“殺了我?別開玩笑了,你我心里都清楚,讓一己私欲干擾任務,是會受到多重的懲罰!”
“【流江】和你,一個都逃不掉!”蘭迪憤憤的掛斷了電話,那頭傳了嘟嘟的忙音一陣。
莫青濤卻絲毫不惱,笑著繼續轉著手里的鋼筆,金屬的邊緣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活祭品Randy,奶奶她還真是想的出來,故意制造的親情,刻意偽造的仇恨,目的就是創造出這樣的一個活祭品……真是可悲啊……”
莫青濤站起身來,放下手中的鋼筆,推開房門,看著因為莫青延出門而顯得格外冷清的屋子,自言自語道,“……但是,您的計劃到這里就結束了。雖然我不知道至今所有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您老人家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可是,還是讓我很苦惱啊。
一邊是任務,一邊是青延。
一邊是接替您的工作,全力促使這兩個人覺醒;一邊是可能威脅到我可愛的妹妹的生命安全。
要不來拋硬幣決定吧?正面是任務?反面是青延?”
說著,莫青濤從兜里掏出一枚硬幣,朝著空中高高拋起。
硬幣在空中不停的翻滾著,打了好幾個轉兒,最終在桌面上顫顫巍巍的穩住了,露出了正面的花紋。
莫青濤笑了笑,隨手一翻,把硬幣翻到了反面。
“我可是只剩這一個妹妹了啊……你們這群,剝奪了我一切的人,還想要奪取我最后的一點東西?
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