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海平面一躍而起,帶來無盡的霞光,驚起不知名的海鳥從大地匆忙離去,帶著陣陣海浪濤濤。
做為位于大海邊的一座城市,云起市難得的沒有在當年開發的時候走上大多數城市的道路,而是在發展海運的同時,也恰當的保護了難得海景資源。
直到現在,云起市雖說已經是馳名中外的國際化大都市,卻仍然有著難得秀麗的風景。倚在海灘邊陲半山上錯落有致的別墅,更是享受海景的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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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拉——”
牛排在油鍋里發出誘人的香味,墨流系著與他形象極不相符的圍裙,熟練的煎著面前的食材。
而一旁,江漣也把一些剛剛洗凈的配料從池子里拿出來,擱在案板上。下意識的去找專門切菜用的小刀,卻發現因為某人的到來,自己和平常放小刀的位置剛好隔著一個人。
江漣把頭偏了偏,望了望墨流,也不說話,等著墨流注意到自己時又瞥了一眼小刀。
墨流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左手騰了出來,順手把刀從槽里取出,看都不看就往江漣的方向扔去。
刀身凌空旋轉了足足有四圈半,寒光不時的掃射到兩人的余光里。江漣把手一抬,輕松接過。
墨流意味深長的望了江漣一眼,卻在江漣淡漠的回望中,又偏過頭去。
江漣手里切菜的動作不停,卻是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心思一下子回到幾天前的那個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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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誰?墨流!”
江漣這次把槍口死死的對著面前的人,卻是再也沒有偏離一分。
墨流就那樣靜靜的望著她,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慢悠悠的把手里的那個匕首型的小“玩具”放回自己的兜里。
整個過程墨流做的極為緩慢。先是把手插入荷包,再伸出,接著兩個手慢慢的抬起,竟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
只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實在看不出身為一個投降者的挫敗與屈辱 。仿佛投降和勝利一樣,是一種天經地義不用解釋的事情。
江漣皺了皺眉,猶豫著,最終還是沒有因為他的異動扣下扳機。
“我不知道。”墨流突然開口,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醒來的時候就什么都不記得了。不過這上面倒是提醒了我的身份,以及要找的人。”
“墨流,男,十七歲。父母雙亡。身份是云起中學的一名學生。而住宿地址——”墨流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把紙條遞到江漣面前。
謹慎的沒有接,但還是草草的掃了一眼,江漣心中不出意外的咯噔一下。
這上面明確的指出,要找的人……是她。
“但是,不僅僅如此——”墨流見江漣沒接也不強求,而是收回自己的手,繼續陳述道,“雖然關于我自己的什么都不記得了,但在我的大腦里,還儲存著許多對于常人來講不會涉及的東西。”
“比如,你手里握著的東西——它叫什么?怎么操作?還有我剛剛手里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它的名字,卻能夠把它當做身體的一部分輕而易舉的了結一個人的性命。”
“再比如,從醒來的那天開始,像這樣的刺殺從來都不曾間斷,沒完沒了。”
“還比如,不,在我應有的記憶中,最重要的一條,我不僅僅是墨流,我還是——”
“【流江】。”江漣突然接過話頭,一字一頓的吐出兩個字。
“恩,雖然我對它背后的意義一無所知,但當我見到你的一瞬間,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我們兩個人,”江漣接上話頭,放下了手里的槍。
“是一樣的。”兩個人的異口同聲。彼此終于消除了對對方的戒備。
于是就這樣,江漣最終還是和墨流住在了一起。
——既然雙方都沒有過去,而且都是根據“提升”來到這里,那么這個地方更不可能具備尋常人家所謂的“家”的含義。
兩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暫時的容身之處罷了。
再加上別墅里萬事俱全,甚至江漣前幾天隨身攜帶的P226都是從里面一個武器庫中取出來的,包括絕佳地理位置,簡直是天然的戰略碉堡。
更何況這種詭異的相似性和彼此不知所名的熟悉感,自然而然的讓雙方結成一種“戰時同盟”關系,至少在莫名的暗殺結束之前,能夠彼此相信且有實力互相依靠的,只有對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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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墨流把兩人的早餐擺好,悠悠的從旁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牛奶,倒了一杯遞給江漣。
然后悠悠的從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年代久遠的葡萄酒,嫻熟的讓那些紅色的液體傾倒在玻璃里,動作優雅而不是連貫,仿佛在雕刻一個上好的藝術品一般。
“沒什么。”被墨流清冽的聲音從自己的思緒中喚回,江漣輕輕搖頭,瞥了面前的牛奶一眼,有些意外。
“……你,為什么會倒牛奶?”
正常人一般都不會在吃牛排的時候喝這種東西的吧?況且今天早上是兩個人第一次嘗試在家里做牛排,更何況那家伙沒有理由會知道自己喜歡牛奶啊。
“直覺。”墨流拿起刀叉,看了江漣一眼,繼而沉默不語。
內心卻是一陣警惕。這種根本就不用大腦思考,仿佛已經成千上萬次做過的動作,已經根本不是簡單的“直覺”范疇了吧?
幾天下來,這種莫名的直覺,詭異的熟悉感簡直讓人無從適從。就算理智想要改變這種狀況,可每次都是肢體自己動完了自己才反應過來。
墨流的心頓時一沉,這要是在像幾天前一樣的襲擊中……
“怎么了?”
江漣看了墨流一眼,敏銳的直覺立馬捕捉到了墨流的懷疑與陰沉,不禁出聲打斷。
“沒什么……”
墨流把眼睛移開,心跳慢慢趨于平靜。
對了,兩個人在已有的記憶中本來就是素不相識互不信任的存在,只是因為某種必然而勉強聯系在一起。
——或者說,現在能夠擁有的戰時短暫同盟關系,極大一部分都是因為這種詭異的熟悉感。
如果,如果一切結束后仍然沒有什么改變的話,那么——
墨流切下一小塊牛排,刀尖在瓷盤里碰撞出了清脆的響聲。
殺了她。
墨流把牛排放到嘴里,食不知味的咀嚼著,漆黑的眼睛往上抬了抬,恰好對上對面那雙灰色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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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兩位,早上好!”
剛進校門,就碰上迎面走來的莫青延和華燁兩人。
江漣點了點頭,算是回話,腳步絲毫沒有停頓的接著往里走。
“江,漣,”莫青延嘆了口氣,一字一頓的糾正道,“說了你多少次,年輕人,要有朝氣!整天在我面前,而且是只在我和葉子面前癱著張臉有意思嗎?啊?!”
華燁一聽兩個人又陷入了關于表情問題的爭論——準確來說,是莫青延一個人的喋喋不休,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恰好對上墨流面無表情的模樣,尷尬的解釋:“她們平時就這么鬧著玩,沒什么大事……”
然而對上墨流毫無反應的樣子,華燁也越來越尷尬,于是強行生硬的轉過話題,“對,對了,”華燁撓了撓頭,“你們一起來的?同路?”
“誒,為什么傳達室的小黑板會有我的名字?”耳邊傳來莫青延自言自語的聲音,稍顯遙遠,“我也沒有什么在外面的朋友給我寄信啊……江漣,你們等等,我去看看……”
墨流猶豫了片刻,還是輕點了下頭。
住在一塊……也算是同路吧……
說起來,為什么面前這個人和那個叫莫青延的,雖然沒有江漣給自己的熟悉感,但是與其他人比起來,總是讓自己覺得很舒服,讓人忍不住就有了親近的念頭?
“你們也是,”墨流不自覺的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又頓時停住,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反應,還是努力的讓對話正常的繼續下去,“同路?”
“嗯……”華燁的表情瞬間變得不那么自然,喃喃道,“算是吧。”
墨流看著華燁欲言又止的樣子莫名覺得心情不錯,卻礙于一直以來的面癱臉只是淡淡的在嘴角勾起一絲輕微的弧度,轉向不遠處從正從傳達室出來的莫青延,目光落在門口等待的江漣身上。
“誰寄來的?”明明沒有出聲詢問,江漣只是挑了挑眉,卻很好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
莫青延邊向這邊走邊努力的辨認著信封上面既非國語也非英文的不明文字,最后,終于在一個角落發現了寄信人的名字,莫青延瞬間愣在原地。
大哥?!
“那個女同學——”身后傳來傳達室牛大爺的呼喊聲,讓莫青延立馬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回,“你還漏了一個!”
莫青延不解的回頭,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去,結果牛大爺遞過來的一個黑色信封,信封表皮上卻是空無一字。
“送信的那個人說,如果你來取了自己的信,要我把這個黑色的信封也交給你……不過不是給你看的,說是,”牛大爺停了停,似乎想仔細回憶起當初送信人交代的原話,“該看的人自然會出現,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完,牛大爺還點了點頭,以確保自己的記憶沒出問題,轉回傳達室的時候還悠悠感慨著,“不是我說你們這群學生,寄信就寄信,整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干什么,浪費我這么多的時間……”
莫青延云里霧里的道了聲謝,拿著兩封信匆匆趕到眾人面前。
隨著莫青延的靠近,華燁則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而墨流和江漣的表鏡,卻是越來越凝重。
因為跑的過于焦急,莫青延停下來的時候,仍然還有一絲意猶未盡的風無聲飄過。
風中,有灰塵嗆人的味道,有草坪的清香,有初秋的涼意,以及……
江漣不著痕跡的與墨流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點頭向對方確認自己的心中所想。
江漣突然邁向前一步,表情嚴肅的看著莫青延,“那個黑色的信,借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