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喝下忘川水，走下神裁殿的一百零八步臺階，自斷內息……從此以后，您再也不是忘川神裁殿的人。”

右使淡漠開口，抬手把忘川水交給寒千雪。

“你確定這只是忘川水？”寒千雪不信任右使，如若是加了彼岸花心的忘川水，她便是永遠的忘記。

“神君答應您不殺蕭離已經是恩典，難道圣女對自己這點信心都沒有？”右使俯在寒千雪耳邊，小聲開口。

寒千雪的臉色暗了很久。

她不想忘記蕭離，可她不想蕭離……有任何閃失。

即使她相信蕭離有能力保護自己。

看了眼手中的忘川水，寒千雪抬眸看著洛青城。“此一別，望神君珍重。”

仰頭將忘川水喝了下去，寒千雪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能忘記……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洛青城慌亂上前，用力握住寒千雪的手腕。

為什么……一定要走。

“有時候，忘記也是一種解脫，在嶺南張家的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寒千雪沖洛青城笑了一下，可因為記得一切，一切便成了責任和重擔，狠狠的壓在自己身上。

讓她每時每刻都喘息困難。

洛青城握緊寒千雪的手慢慢松開，轉身決然的走向神裁殿圣階。

西京，王城。

蕭離心慌的驚醒。

已經三日了，寒千雪還沒有回來。

“麟煜！”低沉著聲音喊了一聲，他在噩夢中驚醒，夢競中，他失去了控制，用劍殺了所有人，包括寒千雪……

“主子，您醒了？”麟煜有些擔心，蕭離白日里從來不休憩的，怎么今天看著折子也能睡著。

“千雪……有消息了嗎？”

“有，寒星南回了嶺南，還帶回了蕭淳兒的尸體，他們去了忘川，但千雪……沒有回來。”

蕭離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雙手突然顫抖，心口有種不好的預感。

“主子？”麟煜一慌，追了出去。

“我要去忘川！”

忘川。

寒千雪撐不住跪在地上，血液已經浸透了她全部的衣衫，每走一步，她的靈魂都在發顫。

神裁殿的刑法，每一棍子打下來，連內息都護不住。

遠處，紫夜靜靜的看著一切，她見過無數場景，卻還是被寒千雪震撼。

一個女人，能從神裁殿的懲罰中一步步走到最后，她應該真的很愛那個男人吧。

眼角有些濕潤，突然笑的有些苦澀。

你愛的人恰好也愛著你，這是一種幸運。

視線落在遠處的洛青城身上，如若他愛自己，即使是刀山火海，她也有勇氣闖下去。

“神君，這么做，妥當嗎？”右使站在洛青城身后，有些擔心，萬一寒千雪撐不住，死了……

“她能撐下去。”洛青城沙啞著聲音開口，雙手被自己的指甲扎破，血液低落在地上。

“東西加進去了？”再次開口，洛青城隱忍的厲害。

“神君，那東西真的能讓圣女的靈魂變得渾濁？”右使有些擔心，萬一……

寒千雪的靈魂是獨一無二的，那人離開這么久尋的便是寒千雪……絕對不能讓他發現寒千雪。

曾經以為把寒千雪留在自己身邊，他又足夠的能力護住她……可現在，半路殺出個蕭離，正在慢慢吞噬他的靈魂，也許這就是命……

“能撐一刻是一刻。”洛青城看不下去，緩緩閉上雙眼。

右使沉默，沒有再開口。

寒千雪在血泊中爬行，她已經很努力想要站起來，但是根本力不從心。

牙關已經被自己咬的生疼，鮮血模糊了視線。

“蕭離……”她能撐住的，一定可以。

“蕭離……”

她不會忘記他，她不會……

棍子重重的落在后背上，每一下，她都更隱忍的喊著蕭離的名字。

直到最后，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喊得人是誰。

“蕭離……”

最后一棍狠狠的打在寒千雪的后腦，眼前瞬間一片烏黑。

“夠了！”洛青城內息大盛，將行刑的人震了出去，隱忍的站在地上，許久再次開口。“斷了她的內息，扔進海里……”

麒麟山。

麟嘯坐在石椅上，冷漠的看著地上跪著的人。“這么說……神裁殿已經沒有圣女了？”

“圣女懇求神君不要殺蕭離，自愿離開。”

麟嘯微微蹙眉，不可能，如若這個女人是主上要找的人，洛青城不可能這么輕易放她離開。

他可是聽說過神裁殿的殿規，但凡想要離開的人，全都死在刑罰上，這個女人如果真的是契合靈魂，洛青城不可能冒這個風險！

“難道是我想多了？”麟嘯微微蹙眉，再次開口。“想辦法讓她活著，用和雅去查一下她的靈魂。”

控魂體，只有控魂體才能發現靈魂的獨一無二，和雅雖然不是天生的控魂體，但找到那個靈魂還是不成問題的。

“是！”

忘川。

“洛青城，值得嗎？當初為了伊蓮娜你差點沒了命，這次為了一個寒千雪，真的不要命了？”不殺蕭離，那就是放棄自己的命。

“我活夠了……”洛青城笑了一聲，轉身看著紫夜。“我們的目的，你最清楚。”

紫夜雙手用力握緊，扭頭不在說話。

“蕭離不用再殺了，盯緊麟嘯。”

“是……”

無名海島。

寒千雪被扔進了海里，被海水沖到了島上。

“咳咳！”被海水嗆醒，寒千雪恍惚中能感覺到有人在照顧自己。

“你醒了……”那人聲音沙啞的厲害，雙手有些顫抖的擦干寒千雪臉上的血跡。

“你……是誰？”寒千雪啞著嗓子開口，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身手不見五指。

“為什么……為什么我看不見了？”寒千雪突然驚恐的厲害，腦袋撕裂一樣的疼痛。

她是誰？她在哪？為什么什么都看不見。

“你叫張星晚……”那人沙啞著聲音開口，雙手顫抖的把人抱在懷里。“忍忍，再忍忍。”

眼睛，是靈魂的窗口，那忘川水中加了暫時失明的藥物，只要他們看不透寒千雪的靈魂，她便是安全的。

“你是誰！”寒千雪瘋了一樣的推開身邊的人，強烈的無助感涌上腦袋，撕裂難忍。

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她是誰？

“星晚，你要活下去。”洛青城安撫的拍了拍寒千雪的后背，低沉著聲音開口。“在那之前，我會替你除掉所有的路障……”

洛青城的聲音透著無奈，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從來都很簡單。

“星晚，你今日所忍受的所有痛苦……我把我的命賠給你可好？”洛青城笑了一下，把水晶石放在寒千雪的脖子上，藏在她的衣領中。“記住，這石頭只能貼身帶著，不許給任何人看，也不許摘下來交給任何人。

洛青城的瞳孔慢慢收縮，他想控制寒千雪的靈魂，讓她潛意識記住自己說的話，可寒千雪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她不受他控制……

“娘子……”空氣沉寂了很久，洛青城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像青城那樣，沒心沒肺的喊這個稱呼。

可原來……他也可以。

“如若我們早些相遇，如若你最先遇上的是我，那該多好。”苦澀的笑了一下洛青城抱緊了寒千雪。

“你沒有錯，我們都沒有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

“接下來的路，我不能陪你走，那會很艱難。”

因為看不清視線，寒千雪極度缺乏安全感。

窩在洛青城懷中哭累了，慢慢昏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境中一個男人手持暗紅色的長劍，將劍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口。

“啊！”

猛地驚醒，寒千雪呼吸深重。“你在哪？”她不知道照顧自己的人是誰，眼前一片漆黑。

“你在哪？”慌亂的問了很久，可四周沒有一個人回應她。

“有沒有人？”

空蕩的海島，已經只剩了她一個。

“你在哪？”寒千雪哭著大聲喊叫，剛站起來便摔在了地上，忍著痛摸了摸脖子上的東西，她什么也看不見……卻能摸出那是一塊石頭。

潛意識中，她似乎記得那人說過的話，他說把這塊石頭藏好，不要讓任何人看見。

忘川。

“噗！”洛青城控制不住自己，吐了口鮮血。

“洛青城！”紫夜驚慌的抱住洛青城的身體，眼眶發紅，擔心的厲害。“你的本命石呢？”

洛青城沒有說話，轉身坐在座椅上。“密匙是假的。”

紫夜帶回來的圣盒，是假的。

“我問你，水晶石呢！”紫夜身體顫抖的厲害，眼眶紅脹。

“洛青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紫夜哭著上前，用力扯住洛青城的衣服。“為什么，你從來看不到我！”

為什么伊蓮娜死了，還有一個寒千雪，為什么！

“沒有水晶石她會死！你知道我留她在身邊的原因，這是我的職責！”洛青城冷聲開口，雙手握緊的厲害。

“不要跟我說什么職責！沒有水晶石她會死，沒有水晶石你也會死！”

紫夜哭著坐在地上，用力握著洛青城的手。

洛青城沒有再開口，只是神情微微有些凝滯。

最初，只是水晶石盤有感應，那個靈魂在印天出現。

他承認自己帶著目的接近她。

可在忘川這三年，他發現……他放不下了。

寒千雪問，他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她沒有失憶的。

他撒謊了，不是在五毒谷。

而是從一開始……

忘川，竹林。

洛青城自己坐在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小院里，仰頭喝著寒千雪留下的梨花釀。

“娘子……”

“娘子，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