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舜錫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像一個可憐的面具。
他的嘴唇顫抖起來，手指死死握住床單。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看到弟弟的樣子，秦俊延心如刀割。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想松開崔藝芯的手，幾乎想奪路而逃。
然而，已經沒有退路了。
秦俊延牽著崔藝芯的手站在秦舜錫的病床前。秦舜錫費勁地微笑著：''大哥，藝芯，你們過來了。''
崔藝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秦俊延重新牽住崔藝芯的手，他的眼神悲哀而痛苦。
他看著弟弟，低聲開口了：''舜錫，對不起。''
秦舜錫沒有問，他一個字都沒有問。他只是笑：''沒關系。我……祝你們幸福。''
說第二句話的時候，他還是結巴了一下。
秦俊延看著弟弟的笑容，一顆心幾乎碎成了渣渣。
''對不起。舜錫，是哥哥對不起你。哥哥……''他說不下去了。閉上眼，不敢再與秦舜錫對視。
''哥，不要說對不起。我都明白的。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離婚協議，明天簽好嗎？''秦舜錫看著崔藝芯，聲音很輕，很疲憊。
崔藝芯捂著臉哭起來：''舜錫，對不起。是我不好，跟你哥哥沒關系。你恨我吧！''
秦舜錫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眼淚瞬間充滿眼眶。
他扭過頭，翻身躺下：''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累了，先睡一會兒。''
他喃喃說道。
秦俊延和崔藝芯走出病房。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兩只手卻都冰涼如鐵。
回到房間，崔藝芯撲進秦俊延的懷里，泣不成聲：''俊延，我們會不會遭天譴？''
''我陪你。''秦俊延用力抱緊崔藝芯。
如果真有天譴，他會陪她一起。即使真有天譴，他也不后悔今天的決定。
崔藝芯靠在秦俊延懷里，良久，才幽幽道：''俊延，我們私奔吧。''
''好。''
''我們去國外結婚吧。''
''好。''
''我們生一群孩子，夏天帶他們去游泳，冬天，帶他們去滑雪。''
''好。''
''等我們老了，就坐在壁爐旁的沙發椅上，一起蓋一條毛毯，給兒孫們講我們的故事。''
''好。''
''俊延，我要盛大的婚禮。''
''好。''
''我要20克拉的鉆戒。''
''好。''
''我要你的心，永遠永遠愛我，永遠永遠不變。''
''好。''
''俊延，你想不想親我一下？''
這一次，回答她的，是秦俊延熾烈滾燙的唇。
……
''明天我去找父母談。夜深了，你早點睡吧。''秦俊延在崔藝芯額頭上親了一下。
''現在就要走嗎？''崔藝芯忽然很舍不得讓他走。
''嗯。我過去看看舜錫就走了。''秦俊延點點頭：''我在這里，你不肯睡。明天早上起來兩只熊貓眼，又該怪我了。''
''好。晚安。''崔藝芯嘴上說著''晚安''，手卻緊緊拉著秦俊延的胳膊不放。
秦俊延不由笑了：''今天怎么這么黏人？''
他伸手撥撥她的劉海。
崔藝芯噘嘴：''不喜歡我黏著你？''
''喜歡。''
秦俊延笑著回答。他的手在她臉上流連不去，輕輕撫弄著。
她的皮膚真好，牛奶般白皙，絲綢般柔滑。
秦俊延的一句喜歡，讓崔藝芯突然紅了臉。她低下頭，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心跳得厲害。
''害羞啦？''秦俊延的笑容更深，湊到她耳邊低語。
''沒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羞了？''崔藝芯死不承認，羞惱地把秦俊延往門外推：''快走！''
秦俊延在門口站住，轉身又將她擁入懷中。
''寶貝，晚安。早點睡，做個好夢。''他認真的叮囑她。
崔藝芯斜斜地瞟著他，取笑他：''秦大少開竅了，連'寶貝'都會喊了。''
這次輪到秦俊延臉紅了。他這么剛硬的男人，寶貝這種黏糊糊肉麻的要命的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來的。
''不喜歡那我收回。''他假裝淡定地威脅她。
''喜歡喜歡！以后多喊。''崔藝芯又笑出兩只小酒窩，歪著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上去有16歲少女的天真。
秦俊延喜歡得緊，忍不住又抱住她親了幾下。
''好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崔藝芯忍著笑催他。
秦俊延剛走到秦舜錫病房，護士白著臉從里面沖出來，和秦俊延撞了個滿懷。
''血……血！''護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清是秦俊延之后，語無倫次地喊了起來。
秦俊延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推開護士，朝弟弟病房沖去。
秦舜錫躺在床上，淺藍的床單，已經被手腕上的鮮血染紅了。
秦俊延眼前一黑，差點沒栽倒。
他沖到床邊，瘋狂地按呼叫鈴，又用剃須刀割開床單，將舜錫還在淌血的手腕緊緊綁住。
秦舜錫還沒徹底喪失意識，看見秦俊延，他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哥''，又道：''哥，別救我了，我不想活了。活著沒意思，沒意思……''
秦俊延的眼淚滴到弟弟臉上，他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舜錫……是哥哥對不起你……舜錫，你好好的，以后，以后……''
''哥，舜錫好冷……''秦舜錫把頭靠在秦俊延的手臂上。
秦俊延忽然想起幼年時，爸爸媽媽帶他們去動物樂園，舜錫被一只大鵝追得到處跑，等他威風凜凜地把鵝趕走了，舜錫就是這樣軟軟地靠著他的手臂，不同的是，那時候，他說的是''哥哥，舜錫好怕。''
醫生來了，于曼青和秦謙瑞也來了。
于曼青哭成了淚人：''舜錫，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想不開了？你的身體，還有希望的，你怎么這么傻！''
秦舜錫臉色蒼白。閉著眼，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別打擾病人休息，到隔壁去說吧。''醫生過來趕人了。
秦謙瑞盯著秦俊延通紅的雙眼：''俊延，舜錫到底怎么了？''
他這個大兒子，很少動感情，三歲之后就沒見他哭過。今天竟然雙眼都紅了。這事不對勁。
秦俊延垂著頭站著。臉色慘白。
''說話！''秦謙瑞更加懷疑，猛地一拍桌子。
秦俊延緩緩抬眸看著秦謙瑞：''和藝芯的事，我告訴舜錫了。''
''啪！''一記耳光重重地落在秦俊延臉上。
秦謙瑞雙眼猩紅：''畜生！孽種！你這個孽種！''
于曼青也沖了上來，使勁晃著秦俊延的手臂：''為了個女人，你想要你弟弟的命！俊延！你是不是中了邪？是不是著了魔？''
搖著搖著，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嚎啕大哭。
秦謙瑞抬手指著秦俊延，手指幾乎戳到他的鼻尖：''秦俊延，我告訴你，除非你和秦家斷絕關系，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于曼青忽然想起了什么，想往外沖：''崔藝芯呢？她躲到哪里去了？這個賤貨，把我兩個兒子都害了！我要撕爛她的臉！看她以后還怎么勾引男人！''
秦俊延攔在門口，''媽，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怎么冷靜？你們一個兩個，都被她灌了迷魂湯！你弟弟差點被她害死！你親眼看見的！''
秦俊延苦笑一下，聲音很悲涼：''媽，舜錫從小身體不好，你們一直很保護他。他要什么就給他什么，要星星，你們絕不會給他月亮！可是現在你們也看到了，他太敏感，太脆弱了！遇到事情，我們應該教他勇敢！而不是第一時間幫他掃平所有障礙！舜錫是男人！28歲的男人！對人生，他應該有自己的擔當！''
''擔當！說的倒好聽！舜錫應該有擔當！那你呢！你當哥哥的有沒有擔當？你的擔當就是搶弟弟的女人？覬覦自己的弟媳？''
秦謙瑞氣得發抖。
''我的擔當，就是選擇告訴他真相。如果藝芯也愛他，我不會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和藝芯結婚，舜錫快樂嗎？他不快樂。如果不放手，他永遠不會遇到新的愛情，遇到更適合他的女孩。我的擔當，就是承認我自己的愛情，并且，甘愿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于曼青抽泣道：''那你想過我們的處境沒有？大兒子和弟媳結婚，二兒子為情自殺，這些事情傳出去，別人會怎么看我們秦家？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們淹死！''
秦俊延沉默了很久很久：''媽，是兒子不孝。如果你們愿意，我們可以移民到國外。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
''移民？我們的家在這里！你爺爺奶奶的墳墓，我們秦家的祖墳都在這里！''秦謙瑞又怒了。
于曼青眼淚婆娑，她看著秦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大兒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俊延，媽媽求你。和蔣瑄瑄結婚吧。她媽媽探過她的心思了，那丫頭暗戀你好多年了！俊延，媽求你了！和她結婚，和崔藝芯斷了！這輩子都別沾那個女人的邊了！''
秦謙瑞氣得罵自己老婆：''起來！你跪他做什么？你以為他會聽你的？你以為他會在乎自己弟弟的死活？他心里只有男歡女愛！根本沒有親情！''
于曼青不起來，她抱著秦俊延的小腿哭：''俊延，媽求你，別再用刀捅你弟弟的心窩了。你踏踏實實找個女孩子結婚，讓我們都放心，好嗎？''
''媽，你起來。''秦俊延用力把于曼青拉起來。
''你不答應，媽不起來。''于曼青哭得很絕望：''你弟弟喜歡那個女人，你要真和她在一起，你讓他怎么活？他已經是半個殘廢了，俊延，你連一點活路都不留給你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