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燃一向把蘇遙護得緊緊的,你之前想離間他們,在信燃面前說了那么多蘇遙的壞話,都沒什么用。再說了,什么事能把信燃支開那么長時間?''
汪華蘭聽見季振宏這樣說,也皺起了眉頭。
這事還真是不好處理。關鍵是自家孫子油鹽不進,就認定那個蘇遙了。
''這件事我來處理吧。''季振宏思忖半天,才道:''先跟念蕙通通氣,一起演一場戲。利用蘇遙的性格弱點,想辦法把這事落實。''
快下班的時候,蘇遙正準備約葉倩一起吃飯,崔藝芯給她打電話了。
崔藝芯的聲音有些沙啞:''遙遙,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蘇遙關心道:''你最近是不是抽煙抽多了?嗓子好沙啞。''
崔藝芯不耐煩了:''跟你說話怎么那么累?有空就有空,沒空就沒空。跟你說吃飯,你扯我抽煙的事干嘛?''
火氣真大。蘇遙撅撅嘴:''關心兩句還挨罵。真是的……''
崔藝芯冷聲道:''你再廢話我就掛電話了。''
''好了好了,有空有空。我們在哪兒見?''蘇遙知道,崔藝芯肯定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王府花園。我一會兒過來接你。''
''是有什么事嗎?''蘇遙小心翼翼的打探。
''見面說吧。''崔藝芯的語氣又不耐煩了。
蘇遙吐吐舌頭。
季信燃說得對,她這個姐姐跟秦俊延更配。
兩個人都是臭脾氣。簡直絕配。
王府花園。
一見面,蘇遙就被崔藝芯嚇了一跳。
崔藝芯憔悴了好多。往日總是明艷動人,笑得風情萬種的模樣,現在全不見了。
她瘦了很多。一雙眼睛本來就大,現在更大了。臉只剩了巴掌大小。配著熱烈的紅唇,美得透出幾分凄涼。
''姐,你怎么了?''蘇遙脫口喊了聲姐,喊完心里又有些后悔,覺得崔藝芯肯定要拿這個嘚瑟幾句。
結果她想多了,崔藝芯壓根沒注意到她這聲''姐''。
她也沒回答蘇遙的問題,只淡淡道:''把安全帶系上。''
就打方向盤朝主干道上開去。
一路上,崔藝芯把車開得飛快。蘇遙心驚膽戰(zhàn),卻又不敢說什么。
崔藝芯心情不好,很不好。她能感覺到。
到了王府花園,兩人在綠蘿藤下坐下來,等著侍者上菜的時候,蘇遙又盯著崔藝芯看。
她真的太憔悴了。看得叫人心疼。
''看什么?''崔藝芯從精巧的煙盒里拿出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蘇遙小心翼翼道:''你怎么搞的?怎么瘦成這樣了?''
蘇遙盯著崔藝芯拿著煙的手。幸虧她皮膚夠白夠潤,不然這手就像枯枝一樣了。太細太長了。
''舜錫出事了,喝醉了酒被小混混砍了,身上被砍了好幾刀。喪失性能力了。''崔藝芯吐了個煙圈,淡淡道。
蘇遙驚呆了:''什么?怎,怎么會這樣?什么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崔藝芯笑了笑:''于曼青和秦叔叔還瞞著我,只說舜錫受了刀傷,喪失性功能的事提都沒提。''
蘇遙瞠目結舌:''那,那你怎么辦?''
她一直是支持崔藝芯和秦舜錫離婚的。可是現在秦舜錫這樣了,再提離婚,就顯得太不厚道了。
''我先照顧他一陣子吧。等他傷好了再說。''崔藝芯眼下有了淡青的眼圈,神態(tài)蕭瑟落寞。
蘇遙很是惋惜感嘆:''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小混混盯上了?他跟誰一起喝的酒?醉酒了也沒人照顧嗎?''
蘇遙不說還好,她一說這個,崔藝芯的心又抽痛起來。
是她對不起舜錫。是她害了舜錫。
''那天,我跟他提了離婚……''她對蘇遙說道,她的語氣很淡,聲音卻在顫抖。
蘇遙一下子明白了。
蘇遙也悔恨不已。這件事,也有她的錯。
那天,她找了秦俊延,讓他勸崔藝芯離婚。
蝴蝶只是振動了一下翅膀,大洋彼岸卻掀起了一場風暴。
舜錫的悲劇,每個人都有責任。
''姐,對不起……''蘇遙把那天催秦俊延的事跟崔藝芯說了。
崔藝芯撣撣煙灰:''秦俊延怎么說的?''
蘇遙一愣,囁嚅道:''他,他什么都沒說……''
''哈!''崔藝芯笑了起來:''意料之中。秦俊延這個人,心冷如鐵。之前所有的,都是我自足多情罷了。''
''不不,不是的!''蘇遙趕快道:''他是愛你的。聽到你的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神,他的眼神……''
蘇遙形容不出來。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那是一個快要渴死的人,面對一杯甘甜的毒酒的眼神。
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怎么會有那種眼神?
侍者上菜了,崔藝芯掐了煙,吩咐道:''上一瓶紅酒。''
蘇遙不同意:''你還要開車呢,喝什么酒。''
再說她懷孕了,不能喝酒。
蘇遙忽然想起,她還沒把自己懷孕的事告訴季信燃。
''今天想喝酒。一會兒打車回去好了。''
崔藝芯催侍者去拿酒。
蘇遙有點羞澀的開口:''那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只要不是秦俊延的事,隨便說。''崔藝芯倒了杯檸檬水,一口氣喝完。
''我,我好像懷孕了。''蘇遙輕聲道。
崔藝芯皺皺眉:''怎么這么快?你們都不避孕的?''
蘇遙才剛畢業(yè)。人生才剛開始,就要當媽媽了。崔藝芯覺得有點太早了。
''季信燃他……''蘇遙不好意思說了。
有好幾次都是濃情蜜意根本等不及,就直接那樣進去了。
事后她想吃藥,季信燃也不讓她吃。說對身體不好。
''也好。反正也結婚了。季信燃人也靠譜。''崔藝芯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去醫(yī)院做B超了嗎?懷孕多久了?''
''還沒有,只用驗孕棒驗了一下,是兩道杠。''
''驗孕棒不準。你還是去醫(yī)院確認一下比較好。''崔藝芯說道:''有時候激素變化也會影響驗孕棒的檢測。有一次我經期推遲了一周,用了驗孕棒,也是兩道杠。我還以為自己懷孕了。去了醫(yī)院檢查,才知道沒有。''
''嗯。我再等兩天,要是大姨媽還不來,我就去醫(yī)院查查。''
''季信燃開心吧?''崔藝芯終于露出了笑容。
妹妹被妹夫疼愛,她這個姐姐心里也是高興的。
''季信燃還不知道呢。''蘇遙也傻傻的笑:''我還沒跟他說。''
''為什么不說?''崔藝芯覺得有點奇怪。
''他爺爺喊我們周末回去,說有事情宣布,我想,干脆等到周末一起說好了。讓老人家也開心開心。''
崔藝芯斜著眼睛瞟蘇遙一眼:''這么想討好季信燃的爺爺奶奶?''
蘇遙愣住了。討好爺爺奶奶?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仔細想想,崔藝芯說的其實挺對的。
汪華蘭最近對她的態(tài)度冷淡了很多。蘇遙人雖然遲鈍,但也感覺到一點了。
崔藝芯又道:''遙遙你記住,只要想著討好別人,你在心理上就落了下風。一旦爆發(fā)沖突,你就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蘇遙很苦惱:''奶奶最近好像對我有些冷淡,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那就說明你沒做錯。她對你冷淡,那是她自己出了問題。''崔藝芯給蘇遙夾菜:''吃飯吧,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沒必要委屈自己討好別人。''
''嗯。''蘇遙心里安定了許多。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崔藝芯的確是比她和葉倩成熟許多。
吃完飯,紅酒還剩了大半瓶。
崔藝芯吩咐服務生:''給我找個結實的袋子過來,這個我?guī)ё摺?'
崔藝芯住在醫(yī)院,蘇遙本來想送她過去,被崔藝芯拒絕了:''你自己還是孕婦呢,我沒事,不用你送。你在飯店等季信燃來接就行了。別管我。''
崔藝芯背著小包包,拎著紅酒瓶子上了出租車。
蘇遙見她走路挺穩(wěn)當的,說話也有條理,放下心來。
崔藝芯回到醫(yī)院,第一件事是去看秦舜錫。
這幾天,她和秦舜錫之間似乎恢復了正常。兩個人說話,聊天,互動,都跟以前一樣。
似乎這場厄運破壞了秦舜錫的記憶,讓他忘記了之前崔藝芯提過離婚的事。
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秦舜錫總會長久地看著她。
只要她在病房里,他的眼睛就會圍著她的身影轉動。
崔藝芯受不了秦舜錫這種眼神。這讓她覺得很痛。
幸好,這天晚上,她走進秦舜錫病房時,他已經睡著了。
崔藝芯松了口氣。
秋夜的風已經很涼了。她換了睡衣,裹了件羊毛披風,準備到陽臺上坐坐。
拿著紅酒瓶,崔藝芯懶得找杯子,就那么對著瓶嘴一口一口的喝。
她的身影被陽臺的吊燈照著,削薄的肩,纖細的手腕,看上去格外寂寞。
崔藝芯閉上眼,發(fā)熱的臉頰被清涼的晚風吹著,格外舒服。
她享受著這種微醺的感覺,漸漸有了睡意。
這種飄飄然的感覺,能讓人忘掉所有的煩惱。
忘掉搖搖欲墜、即使大量融資也沒有太大起色的家族企業(yè)。
忘掉里面病床上的丈夫。
也忘記隔壁病房里自己愛著的男人。
旁邊陽臺上,秦俊延一直坐在檐下的陰影里看著崔藝芯。
她沒有看見他。
她裹著厚厚的深色披風來到陽臺上,她發(fā)了會兒呆。
凡事精致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崔藝芯,連杯子都沒有用,她拿著酒瓶,就那么對著瓶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