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咬著紅薯,眼里忍不住蒙起一層水霧。
秦俊延這樣有意思嗎?她都是別人老婆了,他又跑來真情流露,有意思嗎?
王八蛋早點把錢借給她,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崔藝芯沉默不語的時候,秦俊延也在心里懊惱。
他本來沒想贊美她的。誰知道話說出去之后會顯得那么肉麻。他這輩子都沒用這么肉麻的語氣和女人說過話!
雨越下越大,安靜的車里,只聽見外面沙沙的雨聲。
到了秦舜錫家門口,秦俊延停下車來。
''謝謝你送我。開車小心。''崔藝芯撐著小傘站在雨地里,朝秦俊延揮手道別。
秦俊延看著她。路燈昏暗的光照著她,她黑色的上衣和黑夜融為一體,瓢潑大雨里,只能看到她一張白生生的俏臉,那張臉,好看得讓他心痛。
他看見崔藝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他看見門廳燈光大亮。她到家了。
該離開了。
然而秦俊延卻不想走。他點一支煙,隔著雨霧看著弟弟的家。
那棟房子里,住著他錯過的女人。
一支煙還沒抽完,他看見崔藝芯又出來了,撐著傘,拿著手電筒,在前院的灌木叢里照來照去,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秦俊延皺眉,這么大的雨,她怎么自己跑出來了?傭人呢?死哪兒去了?
像是回答秦俊延的疑問,秦舜錫家的保姆王嫂的身影也出現了,她拿著一個更亮的手電筒,跟著崔藝芯在灌木叢里照來照去,嘴里還在喊著什么。
秦俊延突然明白過來。她們在找秦舜錫家的貓。
秦舜錫家養了一只貓,名字叫''烏拉'',一只挺漂亮的折耳貓。
秦俊延開了車門出去,幾步就跑到院子門口。
聽見腳步聲,崔藝芯和王嫂都詫異地抬起頭來。
''秦先生!''王嫂驚訝地叫了一聲,趕緊迎過去,把自己的傘撐到秦俊延頭上。
秦俊延朝她點點頭,根本不用她撐傘,頂著大雨徑直走到崔藝芯身邊:''在找什么?''
大雨已經將他的頭發、衣服全部淋濕。崔藝芯趕快把自己的傘撐到秦俊延頭上:''你怎么還沒走?''
秦俊延沒回答她的問題,他瞟一眼她瞬間被淋濕的上衣,語氣很不耐煩:''你們是不是蠢?下大雨烏拉怎么會跑到灌木叢里躲著?快進屋里去!''
王嫂對秦舜錫這個大哥一向有點畏懼,見他臉色難看,慌忙催崔藝芯:''太太,雨太大了,別淋濕了,您先進去吧!''
秦俊延的話雖然說得難聽,但確實也有道理。
崔藝芯關了手電筒,跟著秦俊延和王嫂一起回到屋子里。
''所有地方都找過了嗎?''站在客廳里,崔藝芯又追問王嫂。
烏拉養了一年多了。要是真走丟了,舜錫肯定不開心。
''都找過了。''王嫂身上也淋濕了,凍得直打噴嚏:''就是不知道小東西藏在哪里了。上次也是這樣,到處找都找不到,最后在鞋柜里找到了。''
''你先去洗個澡換身干衣服吧,別弄感冒了。一會兒我們再到雜物間儲藏室這些地方找找。''崔藝芯吩咐道。
秦俊延聽她催王嫂洗澡,看著她濕淋淋貼在臉上的頭發,終于明白為什么舜錫說她行事大方,有當家主母范了。
自己身上還濕著,卻想著先把家里人安排好。哪怕那個人只是傭人。
王嫂先下去了,崔藝芯一扭頭,正好撞見秦俊延正在看她。
他的眼神深沉平靜,不熾烈,更沒有情欲,卻讓她心尖又顫了一下。
''你也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舜錫的衣服你先湊合一下?''崔藝芯假裝鎮定地看著他。
秦俊延答應得很爽快:''好。''
他的頭發衣服全濕了。不洗個澡換身衣服實在難受。
主臥和客房都在二樓,兩人并肩上樓,一路都沉默著沒說話。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崔藝芯和秦舜錫沒住一起,她自己主動要求住客房。
崔藝芯脫了濕衣服,走到客房衛生間開始洗澡。
剛才應該先把舜錫的衣服找出來拿給秦俊延的。她在心里暗暗后悔,秦俊延自己去開衣柜,很容易發現她和秦舜錫沒住一起。
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一點。
崔藝芯正想著,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秦俊延推門而入。
''啊!''崔藝芯尖叫一聲,慌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想想下面還暴露在他的視線里,她又慌忙扯過架子上的浴巾擋在身前。
秦俊延徹底驚呆了。
他真的不知道崔藝芯會在客房洗澡。他以為崔藝芯會用主臥的浴室!
他知道自己應該馬上轉身離開。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他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讓他深夜輾轉反側的女人,再次赤身裸體站在他的面前。
他惦記著的身體,那天晚上讓他不知疲倦,讓他瘋狂著迷瘋狂愛撫的身體,又袒露在他面前。
精致的鎖骨,白皙圓潤的胸,纖細的腰,修長筆直的腿……
血液瞬間沸騰,從頭頂到腳心都是熱的,都是燙的。
''看夠了嗎?''崔藝芯的語氣又冷酷又囂張:''滾出去!''
其實她心里很害怕。秦俊延的眼睛都紅了,她怕他會撲過來,秦俊延的野蠻霸道,她是見識過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里。''秦俊延竟然別過頭了!秦俊延竟然開口道歉了!
崔藝芯看到,秦俊延生硬地轉身,飛快地關上門走了。
崔藝芯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下來。她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浴缸邊緣。
孽緣。她腦海里忽然浮出這個詞來。
她和秦俊延,會是一段孽緣嗎?
不!她用力的搖頭。那天晚上,他翻上陽臺的那天晚上,她和秦俊延就已經結束了。
現在,她是秦舜錫的妻子。
而秦俊延,很明顯也并不想越雷池一步。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樣很好。
秦俊延魂不守舍地去衣帽間找弟弟的衣服。
打開衣柜的門,果然不出他所料,里面全都是秦舜錫的衣服,沒有一件女裝。
秦俊延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拉開各種抽屜看了看。
內衣,襪子,配件,都只有男式的,沒有一點女人的痕跡。
秦俊延一下子明白了。舜錫和崔藝芯,根本沒住在一起!
新婚的夫妻,各睡各的房間,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是分開的!難怪,他會在客房浴室撞見崔藝芯。
秦俊延站在原地,心情很復雜。
他沒有去洗澡,隨便扯了一身衣服穿了,準備回去。
這房子不能再呆了。那個女人就在他隔壁,他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她白皙光潔的身體。
秦俊延剛走到樓梯口,碰見王嫂用托盤端了兩碗姜湯上來。
''秦先生,喝碗姜湯再走吧。''王嫂殷勤地勸道。
秦俊延正要推辭,客房的門響了,崔藝芯散著半干的頭發,穿著家常的居家服出來了。
她戴著框架眼鏡,穿了一身淺藍法蘭絨的居家服,趿著拖鞋過來了。
秦俊延很少看到這樣的崔藝芯。素顏的她,看上去竟有幾分稚氣,像清純的女大學生。
上次在酒店看到她和蘇遙,她也是這副打扮。
那時候她還躲著不想跟他打招呼,好像很不愿意他看到她不修邊幅的樣子。
而如今,她已經很坦然地用家常的樣子面對他了。
秦俊延終于確認,崔藝芯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
心下微痛,秦俊延語氣反而溫和許多:''過來喝碗姜湯吧。王嫂剛煮好的。''
王嫂把托盤放到起居室,笑道:''太太,秦先生,你們先喝著,我去儲藏室再看看,烏拉是不是躲在旮旯里了。''
王嫂走了,崔藝芯也顧不得燙,幾口就把姜湯喝完了,她對秦俊延說話,眼睛卻不看他:''你喝完姜湯自己回去吧,我過去找烏拉去。''
秦俊延看著她別扭的樣子,腦海里突然又浮現出剛才浴室里的畫面。
想也不想,他脫口而出:''你和舜錫,一直分居?''
崔藝芯皺皺眉:''和你有關系嗎?''
她的嘴唇在燈光下是淺淺的粉色,顯得整張臉格外素凈。
秦俊延盯著她的嘴唇,一時竟有點失神,沉默著沒有說話。
崔藝芯扭頭看著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還是說,你以為我和舜錫沒有同房,你就有機可乘了?''
她的聲音充滿了惡意和諷刺,還有濃濃的挑釁。
秦俊延突然有一種被看穿的惱怒,他也壓低聲音,語氣更惡劣:''你騙了舜錫結婚也罷了,還欺負他老實,不肯履行夫妻義務,崔藝芯,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藝芯瞪著他,冷笑一聲:''反正沒想和你勾搭成奸。你別以為……''
走廊上突然傳來腳步聲,崔藝芯馬上換了客氣而禮貌的語氣:''大哥,這么晚了,我也不留你了,你開車小心點哦!''
王嫂走過來,她看看碗里沒動的姜湯,有點驚訝:''秦先生,姜湯還沒喝就急著走?也不在乎這幾分鐘的時間吧?''
崔藝芯問王嫂:''找到烏拉了嗎?在儲藏室里嗎?''
''沒有。''王嫂十分郁悶:''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要是在家里還好,遲早會出來的,要是跑出去了可就糟糕了。這么大的雨,又這么晚了,去哪兒找呢!''
秦俊延站起身朝王嫂點點頭:''我先走了。''
他到底沒喝那碗姜湯。
王嫂追上去:''秦先生等等,我給你拿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