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說,福利院小班的孩子都在操場上玩球。可是,這么多孩子,哪個才是浩浩?
杜念蕙睜大眼睛,更加認真地辨認。
突然,一個小男孩的身影闖入了她的眼簾。
這個小男孩沒有跟大家一起玩球。他默默站在操場邊的角落里,眼巴巴地看著其他孩子玩。
太陽很大,他的影子很小。
孩子們玩瘋了,尖叫聲此起彼伏。
操場邊的小男孩一邊很羨慕地看著,一邊伸出左腳,輕輕踢地面上的一顆石子。
他小小的影子映在地上,孤苦伶仃。
杜念蕙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認出來了,那是她的浩浩。從出生到現(xiàn)在,她只看過他一眼,但此時此刻,她卻無比肯定,那就是她的兒子!
杜念蕙顧不得躲藏自己的身影,她撲到門前,雙手緊緊攥住鐵欄桿,貪婪地看著那個小小的影子。
他出生在1月1日。封禹抱走他的時候,她告訴封禹,他叫浩浩。
除了那個小小的身體和這個平凡的名字,她什么都沒有給他。
杜念蕙以為自己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她以為只要來福利院辦好手續(xù),確認他安全健康,她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
可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似乎感應到杜念蕙的目光,浩浩朝她這邊看過來。
杜念蕙仿佛被人施了定身魔法,她想走,想離開,雙腳卻生了根一般無法動彈。
''砰!''一聲沉悶的撞擊,孩子們把球踢到浩浩身上了,陽光下的小小身影,被球砸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哈哈……''孩子們哄笑起來,跑過去把球拿走,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玩鬧。
沒有人過去扶浩浩,他也沒有起身,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向那些踢球的孩子。
心口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杜念蕙想也不想,踩著鐵欄桿翻了過去,朝操場邊的浩浩狂奔而去。
浩浩坐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阿姨。
''疼嗎?沒傷著吧?''杜念蕙蹲在浩浩面前,前前后后地幫他查看。
浩浩掙扎著,往后縮著身子,戒備地看著她。
杜念蕙不停地流淚,眼淚流下來,滴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看到她的眼淚,浩浩終于不再掙扎,他睜著黑亮的大眼睛:''阿姨,你哭了。''
''阿姨,阿姨只是眼里進砂子了……''杜念蕙含淚對他微笑。
原來這就是她的兒子。原來她的兒子長得這么漂亮。瞧他的大眼睛多好看,還有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每一樣她都看不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是誰,怎么翻欄桿跑到我們福利院里來了?''
遠處負責照看孩子們的老師朝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呵斥。
杜念蕙擦擦眼淚,拉起浩浩的小手:''浩浩,走,我們回家。''
……
市中心最高檔的小區(qū)。
季家占據了整個頂層。
''少爺,您回來了!這位就是蘇小姐吧?快請進快請進!''傭人打開門,很熱情地邀請?zhí)K遙。
蘇遙朝傭人點頭微笑,跟著季信燃走進屋子。
房子很大,客廳足有兩百平,很豪華很精致的歐式宮廷風格,到處都金碧輝煌的。
正中的三人沙發(fā)上,坐著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爺子。
這一定是季信燃的爺爺季振宏了,蘇遙在心里暗暗道。
''爺爺,這就是蘇遙。''季信燃把手里的補品遞給傭人:''這是遙遙給您和奶奶買的。''
遙遙……蘇遙的手抖了一下。遙遙這兩個字,季信燃竟喊得那么自然,好像喊過幾百次幾千次似的。
怎么辦,難道她要喊他''信燃''不成?
''坐,別客氣。''季振宏指指沙發(fā),招呼傭人給蘇遙上茶水點心。
蘇遙趕緊跟老爺子問好,問完之后就開始套近乎:''爺爺,我在信燃那兒聽說了很多您的事跡,一直以為您是那種很嚴厲的長輩,沒想到您這么慈祥,這么平易近人。''
季振宏很感興趣:''信燃說我什么了?''
''他呀,他說了很多您當年白手起家的事,那么多血雨腥風,要是一般人早就垮了,可您不僅經受住了考驗,還能把中盛越做越大……''
蘇遙使勁拍馬屁。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要想討老年人喜歡,就得跟他們一起回憶當年。
季信燃坐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
他什么時候跟蘇遙說過爺爺季振宏的輝煌往事了?這丫頭也太能扯了吧!
不過,看她把爺爺哄得眉開眼笑的樣子,他原諒她胡說八道了。
蘇遙還在一口一個''信燃說您如何如何,信燃說您怎樣怎樣'',季信燃低下頭喝一口熱茶,心中有淡淡的甜意彌漫。
信燃,信燃。這兩個字從她嘴里喊出來,似乎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更好聽了。
似乎有了更溫柔的質地和更細膩的內涵。
第一輪面試,季振宏對蘇遙非常滿意,他笑著對孫子道:''信燃,你帶遙遙去看看奶奶,她一直在等你們呢!''
奶奶……蘇遙的后背一下子緊張起來。
傳說中的大boss要出場了!晚輩的婚事,一般都是家中年長的女性說了算。
她能不能和季信燃結婚,能不能順利拿到聘禮,就看她能不能通過季信燃奶奶的面試了!
''走吧,我們去看看奶奶。''季信燃站起身來。
客廳旁邊的樓梯上,突然走下來一個年輕女子。
她穿了一條很飄逸的中式長裙,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挽在頭頂,用一枚鑲嵌著珍珠的木簪子松松挽住,五官秀美,氣質清冷。一雙眼睛烏沉沉的,透著幾分冷漠與淡然。
蘇遙馬上反應過來,這就是季信燃的小繼母。
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女青年。
''這是任嘉怡。''季信燃為蘇遙介紹道。
''您好。''蘇遙實在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只好對任嘉怡笑了笑。
喊姐姐不合適,喊阿姨更不合適。
任嘉怡的目光淡淡從蘇遙臉上掃過,很敷衍地對她點點頭,就低聲對季信燃道:''信燃,你跟我來一下。''
季信燃眉頭皺了皺:''有什么事回頭再說吧,奶奶在等我們。''
''信燃……''任嘉怡的語氣充滿了哀求,更讓蘇遙意外的是,她竟然伸手拉住季信燃的衣袖,不想讓他走。
什么情況啊這是?蘇遙震驚了。
年輕的繼母和繼子,不說要多么避嫌吧,這樣動手動腳的,是不是太離譜了?
''有事回頭再說。''季信燃的態(tài)度很冷淡,直接把胳膊一抽,扭頭就往二樓走。
蘇遙跟在季信燃身后,忍不住回頭看了任嘉怡一眼。
任嘉怡的眼神充滿了失望,那張秀美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這太詭異了!蘇遙在心里暗暗嘀咕,難道,任嘉怡和季信燃之間?
天哪,這,這,這是那啥呀!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畢竟是名義上的母子呀!
難道,季信燃死活不肯和杜念蕙和好,就是因為他有把柄握在任嘉怡手里?
某次醉酒,血氣方剛的繼子,和青春貌美的繼母……
天哪天哪!蘇遙不敢再想了!
這太荒謬了吧?但是如果不是這樣,又怎么解釋任嘉怡剛才拉季信燃衣袖的那個動作?
那可不是繼母該對繼子做的動作!
蘇遙腦補著家庭倫理大戲,不提防腳下被絆了一下,差點在樓梯上摔了個狗吃屎。
''哎喲!''她的膝蓋在樓梯上磕了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小心!''旁邊的季信燃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
''蘇小姐,您沒事吧?''汪華蘭的貼身傭人正好從樓梯上下來,看到這一幕,趕快問道。
''額,沒事,沒事。''蘇遙趕快擠出一個笑臉。
季信燃的手還扶著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心熱烘烘的,燙著她的細嫩的肌膚。
蘇遙的心突然有點亂了。
暴發(fā)戶這是什么意思?趁機占她的便宜咩?
蘇遙不動聲色的用力,想擺脫掉季信燃的手掌。
可這廝偏偏把她的手腕握得很緊,她試了兩次都沒能擺脫掉。
''蘇小姐小心點。''傭人在旁邊殷勤的引路,笑瞇瞇地看著季信燃扶著蘇遙的那只手。
蘇遙突然反應過來,季信燃這是在演戲,表演給傭人看,他和她是多么相愛的一對。
她不再掙扎,很配合地讓季信燃扶著她。
只要不是故意占她便宜就行,這點肢體接觸不算什么,她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傭人上前兩步去開門了,蘇遙低聲問季信燃:''我這么配合,有獎金嗎?''
季信燃微微一笑:''有。一會兒你好好演,獎金更豐厚。''
獎金更豐厚?蘇遙眼睛一亮,聲音瞬間變得諂媚:''好的,信燃,我什么都聽你的。''
季信燃:''……''
他知道蘇遙又頑皮了,又故意戲弄他了,但是這聲''信燃'',卻讓他的心卻變得那么軟,那么軟。
汪華蘭一邊微笑著和蘇遙寒暄,一邊打量著她。
這是個很年輕的女孩,臉蛋飽滿緊致得發(fā)光,一雙干凈清澈的大眼睛笑得瞇了起來,看上去十分討喜。
是好人家的女孩。汪華蘭在心里暗暗點頭,笑容多了幾分真心。
汪華蘭朝貼身傭人使個眼色,傭人會意,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遞給蘇遙:''蘇小姐,這是老太太給你的見面禮。你收著吧。''
蘇遙不知道錦盒里裝的什么,正要拒絕,季信燃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蘇遙只好接過錦盒:''謝謝奶奶!''
汪華蘭盤問了幾句蘇遙的家里情況,得知她父母雙亡,獨自一人,不由多了幾分憐惜:''太不容易了。可憐見的,一個人孤零零的。''她伸手拍拍蘇遙的手:''你和信燃好好的,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好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