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父親對他期望很大,但丁衡這個老狐貍實在不好對付。技術部已經是鐵板一塊,他想有所作為,必須先找到一個突破口。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季信燃扭頭一看,蘇遙正朝公司大樓小跑而去。
這個蠢丫頭還知道趕時間,算她良心還沒徹底壞掉。季信燃心里略舒服了一點,揚聲道:''等下!''
十點鐘的工業園,除了保安,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黑暗里冒出來的聲音,嚇得蘇遙一聲尖叫:''誰?誰在那邊?''
這女人真是蠢到姥姥家了!季信燃皺皺眉,快步走出陰影,三步兩步就走到她跟前,把手一伸:''門卡!''
原來是暴發戶。蘇遙這才松了口氣。不過,他的語氣讓她很不爽!
她大老遠的,連滾帶爬地跑過來送門卡,他這是什么態度?好歹說句辛苦了之類的客套話嘛!他倒好,理直氣壯的,一副欠扁的樣子!
蘇遙轉轉眼睛,手伸進裙子口袋一摸,臉上變了顏色:''啊!''
看她一臉驚慌,季信燃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蘇遙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季總,門卡,門卡……''
她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來。
季信燃煩透了,冷冷道:''門卡怎么了?''
不會是給他弄丟了吧?!
''門卡……不見了!''蘇遙裝出又內疚又著急的樣子。調戲暴發戶,那感覺是極好的。
季信燃:''……''
他就知道,遇到這丫頭就不會有好事!
''季總,您去哪兒?''蘇遙看見季信燃往前走,跟在后面追問道。
''回家!''季信燃的聲音失去了一貫的冷漠淡定,帶著濃濃的怒氣。
蘇遙差點沒笑破肚皮。她還以為暴發戶多高冷,多有城府呢,她隨便撒個謊,這蠢貨就當真了!
瞧他那氣鼓鼓的樣子,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蘇遙忍住笑,等季信燃走出幾十米遠了,才大喊一聲:''哎呀!季總,門卡找到了!原來在我包包里!''
季信燃:''……''
蘇遙小跑過來,雙手將門卡遞到他面前,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季總,您剛才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
季信燃瞪著她,越看越覺得懷疑。看她那鬼鬼祟祟忍著笑的樣子,剛才肯定是在撒謊!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戲弄他的!
季信燃氣壞了。怎么還有這么惡劣的女人!簡直刷新了他的認知!
季信燃一言不發,奪過門卡就走了。
蘇遙站在原地笑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回走。一會兒趕園區的末班車,還可以省幾十塊元的打車費。
蘇遙心情不錯地往前走,眼看快到園區門口了,身體里突然涌出一小股熱流。
她凝神感受了一下,又算了算時間,頓時慌了手腳。
麻麻呀,是姨媽大人駕到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挑這個時候!她包里沒帶姨媽巾呀!
算了,回公司一趟吧,辦公室抽屜里有姨媽巾,還有備用內ku。
蘇遙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遠遠的,她看到,公司28樓,最大的那間辦公室還亮著。她不屑地做個鬼臉:好好當你的暴發戶就行了,裝什么工作狂呀。
上了28樓,她刷開了門,直奔自己的工位。拿了衛生巾和內ku就往洗手間跑。
再晚就要血染江山了!她已經感受到了鮮血奔流的滋味!
洗手間里空無一人,燈倒是明晃晃地開著。
蘇遙心里有點發毛,多少鬼故事都發生在深夜的洗手間呀!
為了壯膽,她大聲唱歌:''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這么正義凜然,威武雄壯的歌曲,一定能鎮住那些看不見的阿飄吧!
她大聲地唱!
唱完還用假聲鼓勵自己:''蘇遙你的歌聲好優美喲!宇宙天后的頭銜非你莫屬!''
隔壁衛生間,季信燃將蘇遙的鬼哭狼嚎聽得清清楚楚。
聽見那句''蘇遙你的歌聲好優美喲'',他實在沒忍住,輕輕地嗤笑了一下。
什么亂七八糟的!簡直不知所謂!
原來這野丫頭叫蘇遙。這么正常的名字,實在不適合她。
季信燃方便完,整理好衣服洗完手,朝外走去。
蘇遙剛洗完手出來,一看到季信燃從對面走過來,臉唰的紅了。
要命啊!暴發戶怎么也在里面!剛才她雄壯的歌聲,豈不是都被他聽到了?她是為了壯膽,才刻意唱得那么夸張的呀!
雖然她真的很討厭他,但她還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
看到蘇遙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季信燃愣了一下。
這個粗魯野蠻、虛偽可笑的女人竟然還會臉紅?
她臉紅的樣子,似乎還有那么一絲絲純真……看上去沒那么討厭了。
不過也只是不那么討厭而已。季信燃冷冷移開視線,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壓根沒有要跟蘇遙打招呼的意思。
蘇遙也沒心思計較他的傲慢。撒丫子就往外走。她得走快點,不然趕不上末班車,又要多花幾十元的打車費了!
下了電梯,一出公司大樓,蘇遙差點沒哭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真正的大雨!瓢潑大雨!
她要怎么回去?!
晚上出租車不能進園區大門,即使叫車,她也得走到園區門口才行啊!大姨媽來了,她總不能淋雨跑那么遠吧!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蘇遙想死的心都有了!
還是回辦公室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誰的備用傘。
蘇遙郁悶地回到28樓,到處掃視了一圈,壓根沒看到任何傘的影子!
季信燃辦公室還亮著燈。蘇遙想來想去,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形勢比人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遙等啊等啊,終于等到季信燃關了燈,走出了辦公室。她偷偷瞟一眼手機,唉,已經快十點半了!打車都打不起了!
季信燃走出辦公室,很意外地看到蘇遙竟然還沒走。
蘇遙也扭頭看他,一臉的驚訝:''哎呀,季總,您也準備下班呀?真巧!''
季信燃搞不清她葫蘆里裝的什么藥,也懶得研究,淡淡點了個頭,算是回應。
蘇遙利索地拿起包,小跑著追上季信燃:''嘿嘿,我去幫您按電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季信燃瞟她一眼,眼神很冷。
蘇遙哪里顧得上研究季信燃的眼神,她很狗腿地幫季信燃拉開玻璃門,又幫他按住電梯。
進了電梯,蘇遙開始夸他:''季總,您可真敬業呀,這么晚還在加班,有您這樣的領導,真是中盛之福呀!''
季信燃面無表情地看著電梯門,沒搭理她。
被人這樣漠視,蘇遙有點演不下去了。但沒有辦法,有求于人,就只能說幾句軟話了。
''季總,您是耶魯畢業的吧?您……''
蘇遙還在絞盡腦汁想贊美的話,季信燃厭煩地開口了:''你想做什么?直接說。''
暴發戶也不笨呀,看穿她是在討好諂媚了。蘇遙有點訕訕的。
吸口氣,她只好招認:''外面下大雨了,我沒帶傘,所以……''
''所以想讓我送你回家?''季信燃看她一眼,突然話鋒一轉:''你的假睫毛掉了。''
蘇遙的假睫毛有一半耷拉下來,掉在她眼皮旁,蘇遙只顧著算計季信燃,完全沒注意到。
聽季信燃這么一說,她才后知后覺地伸手摸了摸。啊,果然要掉了。
她不在意地隨手一扯,假睫毛上的粘膠粘著皮膚,疼得她直瞇眼。
季信燃從光滑如鏡的電梯門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這么粗魯!這么大大咧咧,這還是女人嗎!!
他真想去拜訪一下蘇遙的父母,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養出這么奇葩的女兒!
解決掉假睫毛,蘇遙才想起季信燃前一句話,趕緊搖搖頭:''不是不是,您不用送我回家,只要順便在哪個地鐵口,把我放下來就行了。我坐地鐵回去。''
她還沒那么天真,以為季信燃這種沒素質的暴發戶會送她回家。
季信燃沒說話。
電梯門里照出他和蘇遙的影子。
他干凈清爽,一身西裝工整合體,挺拔如松。旁邊的女人濃妝已經花了一半,眼線暈成了熊貓眼,假睫毛只剩一只。再加上那副碩大的黑框眼鏡,活脫脫一個女屌絲。
季信燃一向不喜歡女屌絲,高富帥這種詞,他覺得這種形容詞極其低俗,是對人的物化和極大不尊重。
但看著鏡子,他終于承認,這種詞大行其道,是有道理的。
突如其來的憐憫。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家。''
算了,和一個小秘書計較什么呢。說起來,她深夜來公司,也是為他送門卡。
送她一程又如何?
蘇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愣愣看著季信燃:''啊?''
她癡呆的熊貓眼讓季信燃一陣嫌惡。他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我說,我送你回家。你的目的達到了,現在可以閉嘴了嗎?''
蘇遙不傻,季信燃的嫌棄那么明顯,她很想繼續裝傻充愣,可她糊弄不了自己的自尊心。
她的自尊心,有血有肉有傲氣,她的自尊心,讓她挺直了脊梁,直直地看進季信燃的眼底。
''我承認我有求于你。雨很大,我沒有傘,我承認我想蹭你的順風車坐到地鐵站!但是!季信燃,這并不是你輕視我,侮辱我的理由!''
蘇遙一句一句,都擲地有聲:''是的!我只是個小助理,跟你這樣的富二代、接班人比起來,我只是中盛最不起眼的螺絲釘!但是,這又如何?我和你,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你有你的驕傲,我也有我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