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秘書和前妻來往密切，這對老板來說，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曾靈惴惴看著厲梵塵的臉。
可她從厲梵塵臉上沒看到任何表情。厲梵塵只是淡淡點點頭：''好。''
沒有多問一句沈諾晴。
看來是沒聽到，曾靈松了口氣，轉身走出辦公室。
辦公室內，厲梵塵站在椅子旁邊忘記坐下去，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速度越來越快，最后節奏徹底亂了。
要不要見，要不要見，要不要要見……
一直躲著不敢見的人，現在就在靂霆。她正在等電梯吧？很快，她就要離開……
他想她。很想她。想得心都空了。
厲梵塵盯著腕表，一秒一秒都走得那么緩慢，總裁私人電梯比較快，現在下去，還可能在大廳碰見她。
厲梵塵幾乎聽見了秒針那并不存在的滴答聲，一聲一聲，敲在他的心上。
眉頭緊鎖，他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算了，何必。
不是決心放手嗎？他又何必去打擾她？她該有自己的生活，更幸福更完美的家庭和婚姻。
厲梵塵頹然坐下，繃得緊緊的肌肉終于一點點松懈下來。
分明沒有任何劇烈運動，他的額角卻汗如雨下，甚至連襯衣都濕了。
在椅子上怔怔坐了一會兒，厲梵塵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緩緩走到了窗邊。
沈諾晴說的日料餐廳，應該就是街對面那家吧？十幾年的老店，口碑極好。以前她就很喜歡的。
十八層的高樓，厲梵塵看不清餐廳的竹簾里到底坐著誰。
但他知道，他和她，只隔著一個街角。
厲梵塵想了想，給前臺打了內線電話：''把今天的訪客記錄發給我。''
沈諾晴來公司，絕對不是為了和曾靈敘舊。如果敘舊，完全可以私下約。她來靂霆，一定是為了公事。
厲梵塵很好奇，一個做在線生鮮的小公司，會和靂霆有什么業務往來。
看著前臺的訪客登記表，厲梵塵微微蹙眉，沈諾晴見鄒少華干什么？她在盛景不是做品牌推廣的嗎？和鄒少華這種管后勤行政的，怎么會有工作往來？
接到厲梵塵的內線電話，鄒少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入職靂霆的時間并不長，雖然是行政部的總監，但直接和厲梵塵打交道的機會少之又少。厲梵塵破天荒給他打電話，他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進了總裁辦公室，鄒少華就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狀態，對厲梵塵的每一句問話，都嚴陣以待�？墒�，他發現，厲總的話根本沒什么重點。只是泛泛地問了些行政部的工作，而且對他的回答也并不是很在意。
這是在玩什么？鄒少華完全懵了。他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厲梵塵找他過來，就是為了寒暄寒暄混個臉熟。那么，做事風格簡單利落，雷厲風行的厲總，在他身上浪費這么多時間，究竟是想知道什么？
鄒少華很迷惑。
不過，當厲梵塵繞來繞去，終于把話題繞到盛景上的時候，鄒少華終于有點明白了。厲總問這么多，其實就是想問盛景的事吧？
為什么不直接問？難道盛景的事藏著什么陷阱？看著頂頭上司高深莫測的表情，鄒少華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所以，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他今天和沈諾晴的談話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
''答應盛景的要求。''厲梵塵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是斬釘截鐵。
''呃……''鄒少華張張嘴，想問一句''不再壓價了嗎？''，可看看厲梵塵的臉色，他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走出厲梵塵辦公室，鄒少華第一時間去找曾靈。
''靈姐，厲總和盛景那邊是不是有什么淵源？''
''為什么這么問？''
''盛景那個沈諾晴，好像大有來頭的樣子。剛才厲總特意找我問了盛景的事，對這個沈諾晴，他真的是特別關注。''
''是嗎？''曾靈開始跟他打馬虎眼。
''是啊。我沒必要騙你。厲總的性子你也知道，他關心誰，討厭誰，平時根本看不出來的。但我能感覺到，他對這個沈諾晴，絕對是格外關注！''
曾靈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摻和總裁的家務事。便笑道：''厲總關心誰不關心誰，咱們還是別操心了。好好把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工作做好才是正經。''
曾靈做到第一秘書，實權比行政部總監大多了，鄒少華碰了個軟釘子，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鄒少華走后，曾靈也陷入了迷惑。這厲總和沈諾晴到底是什么情況？從鄒少華的描述來看，厲總對沈諾晴分明還有情意。難道離婚是沈諾晴提出來的？可厲總這種人品無可挑剔的男人，又能犯什么錯以致諾晴鐵了心要離婚呢？
曾靈百思不得其解。
……
飯館里，沈諾晴叫了一壺茶，坐在竹簾邊等曾靈下班。
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除了幾個一看就是路過的小情侶，飯館里還沒什么人。
沈諾晴看著一棟棟看不到邊際的寫字樓，心里頗有點感慨。這一個個被分割開的小方塊，承載了多少人的一生。
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機械的周而復始，就這樣一點點磨蝕了人們的青春。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會前程遠大，未來不可限量�，F在，她年近三十，卻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在一家隨時有可能倒閉的小公司，做一份和自己理想相去甚遠的工作。
服務生送茶水的動靜，讓沈諾晴猛的回過神來。
不！她怎么會有這么消極的想法？猛地甩甩頭，沈諾晴把腦中這些沮喪的情緒趕走。
今天在靂霆確實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她本以為自己精心準備的方案一定能通過的。
算了，也沒什么，明天去公司再想想該怎么處理吧。
現在，她只想喝一杯熱茶，好好放松放松。
沈諾晴端起小巧精致的茶杯，淺淺啜飲一口，朝窗外望去。
窗外正好走過一個男人，半垂的竹簾，擋住了他的上半身。沈諾晴只看到一條褲縫筆直的西褲和一雙整潔锃亮的皮鞋。
CBD常見的打扮，卻讓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這個男人，走路的樣子多像一個人啊。
不，不可能是他。公司旁邊的小飯館，厲梵塵從來不會來的。再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即便要出去談事，也會坐公司的商務車，不可能步行走到這邊來。
沈諾晴輕輕用手掀起竹簾的一角，朝窗外的男人看去。到底是誰，有著和厲梵塵一模一樣的步伐？
竹簾掀開的那一瞬間，男人正好也扭頭朝窗內看過來。
隔著落地玻璃窗，隔著50天的距離，厲梵塵和沈諾晴的目光，第一次交匯了，相遇了。
時光一下子靜止了。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所有的背景都虛化了。
厲梵塵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玻璃窗內的沈諾晴。
沈諾晴撐著竹簾的手顫抖起來。怎么會！怎么會是厲梵塵！
他的眼神顯得多么痛苦啊。和她偶遇，和她對視，就那么痛苦那么難堪嗎？
出軌的人是他！不要豆豆的人是他！偏偏他還一副痛苦萬狀，椎心泣血的樣子！這個世界，真是完全顛倒了！
沈諾晴冷笑一下。啪地放下竹簾。
他不是一直在躲她嗎，不是不想見她嗎？好，她一向是個知趣的人，不會死皮賴皮硬往人家眼睛里鉆的！
窗外，厲梵塵看著落下的竹簾，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他該猜到的，諾晴不想見他。
他不該來的。他一定是著了魔，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腳，才會抱著''她一定不會看見''的僥幸心理走過來。
她回厲家那次，他是有機會見她的。他忍住了。
剛才在公司，他是有機會見她的，他也忍住了。為什么現在反而忍不住了？
自制力這種東西，也有用完的時候嗎？
厲梵塵自嘲地想著，用最嚴厲的聲音斥責自己不要害人害己，可他的眼神，還是控制不住的朝窗內看去。
竹簾擋著，他根本看不到沈諾晴的臉，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和半只手臂。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黑色的桌面，白皙的手掌。厲梵塵看到，那纖細的指尖，在輕輕地顫抖。
那顫抖的指尖似乎含著千鈞的重量，拉扯著厲梵塵的腳步，讓他無法轉身，無法離開。
一把火從心底撲騰起來，越燒越大，越燒越旺，厲梵塵被這把火燒得迷了雙眼，失了心智。
腦子瞬間變成空白，他驀然向前沖去，沖進飯館的大門，沖入米黃色紙糊的隔間，沖向了竹簾下的沈諾晴。
急促凌亂的腳步聲讓沈諾晴猛地抬起頭來�？辞逋评T門口厲梵塵身影，她吃了一驚。
厲梵塵那樣子，完全就是失魂落魄。
厲梵塵沒有說話，就那么盯著她。沈諾晴別開臉，雙眼注視著面前的茶杯，輕聲一笑：''厲總，有事嗎？''
離婚協議已經簽了，她和他，不應該再有什么來往了吧？
厲梵塵喘口氣，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
站在門口的那幾分鐘，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和沈諾晴仇人般的老死不相往來，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希望她能得到一個完整的家庭，并不希望她恨他！
之前他刻意回避她，只是害怕她無法徹底割舍這段婚姻，無法徹底離開他。
現在她終于放下了。也許他們可以繼續做朋友。
''諾晴，我們談談。''厲梵塵看著她的眼睛，可是，沈諾晴和他對視了一秒就轉開了視線。她微微一笑：''哦，是啊，我們還沒去辦離婚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