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燈關(guān)了，側(cè)燈的光線有點不夠用，沈諾晴低著頭認真地看大綱，眼神都沒往旁邊飄一下。

工作就是工作，沈諾晴對工作，是百分百的敬業(yè)。

厲梵塵正好坐在沈諾晴對面的沙發(fā)。兩組沙發(fā)相隔不遠，他能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低著頭看大綱，白皙的手指握著A4的紙，全神貫注，壓根沒察覺到他的目光。

厲梵塵看著她無意間輕咬的嘴唇，心里微微一點躁動。那晚霸道又絕望地撕咬他，咬破了他嘴唇的罪魁禍首，現(xiàn)在看上去多么無辜。白的齒，紅的唇，哪怕酒氣沖天，也讓他控制不住地迷醉。

下腹開始發(fā)熱，厲梵塵扭頭看向旁邊的布景，不再看沈諾晴。

這幾天二人全然沒有任何交集，可他的心里卻住下了一個魔鬼。他開始想她。

昨天下班，他竟鬼使神差的多繞一段路，從她家小區(qū)門前經(jīng)過。今天這場采訪，他其實是沒有時間的，但看過大綱，知道會采訪一個靂霆前員工，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因為他知道，這個靂霆前員工肯定就是沈諾晴。

近水樓臺，于婧晗肯定會利用的。

思念一個人很煎熬，可等見到了那個人，等她真的坐到了他的對面，厲梵塵發(fā)現(xiàn)，這是比思念更煎熬的一件事。

沈諾晴看得很快，她記憶力好，過了一遍基本就記住了。

她從大綱上抬起頭來的時候，于婧晗和主持人還沒進來。正面和她相對的，是厲梵塵。

厲梵塵垂著眸子盯著地板，面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沈諾晴也不想說話，每次都是她主動，他拒絕，這個游戲，她已經(jīng)累了。

她放下手中的大綱，在腦海里又默默背了一遍。

演播室里，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沉默中，于婧晗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厲總，真抱歉，要讓你再等一會兒了。有條線路出了問題，畫面不能切換，技術(shù)人員正在處理，你稍等一下行嗎？''

厲梵塵還沒說話，她又急匆匆道：''我會盯著的，二十分鐘內(nèi)保證修好！''

''好。''厲梵塵點點頭。來奧丁本來就是在浪費時間，再浪費二十分鐘也沒差多少。

于婧晗又風風火火沖出去了，演播室里重新陷入寂靜。

沈諾晴無聊地坐著，突然覺得有點口渴，準備去后面的飲水機接點水喝。她站起身已經(jīng)往后走了幾步了，想了想，還是停住腳步問了厲梵塵一聲：''厲總，給您倒杯水？''

厲梵塵再跟她有過節(jié)，畢竟人家是來奧丁做訪談的，算是客戶。即便是虛偽的商務禮貌，她也該問一下。

因為在跟厲梵塵說話，她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

二人的目光，終于第一次對上。

看著沈諾晴客客氣氣冷冷冰冰的模樣，厲梵塵心里突然有點好笑。他看著她微微一笑：''謝謝。沈小姐真是客氣。''

確實客氣，跟他說話還用了''您''，那天車上，她如果也這么客氣禮貌，他的嘴唇和手背就不會遭殃了吧？

沈諾晴哪兒聽不出厲梵塵的諷刺，當即臉一紅，氣鼓鼓地轉(zhuǎn)身就朝飲水機走。

早知如此，那天她就應該咬得更重一點！

沈諾晴接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厲梵塵：''您拿穩(wěn)。''

厲梵塵故意伸出左手，亮出了手背上的傷痕后才又趕快縮回去換了右手：''左手的傷還沒好。還是右手端著更穩(wěn)。''

這廝絕對是故意想讓她難堪！沈諾晴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該怎么反擊他，只好低了頭不說話，在心里默默朝他翻個白眼。

他拒絕她，鄙視她，還處處拿她的表白來諷刺她，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厲梵塵是這么沒風度的男人！

沈諾晴不說話，看著她惱羞成怒卻又只能默默忍受的模樣，厲梵塵忍不住想逗逗她。

''沈小姐，寒武紀的企劃案你們做的怎么樣了？下下周新品就要上市了。''

厲梵塵問到工作，沈諾晴也只好拋棄了個人的情緒，認認真真回答他：''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班前就能交給段總監(jiān)了。''

ppt她已經(jīng)差不多快做好了。

聽見段總監(jiān)三個字，厲梵塵眉頭輕輕皺了皺：''既然這樣，一會兒你直接交給我就行了。''

段家奇想追沈諾晴，全天下人都看出來了。他不想讓沈諾晴和段家奇有過多接觸，因為段家奇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如果談了戀愛，對工作肯定沒那么上心了。

厲梵塵覺得，他阻止沈諾晴和段家奇見面的理由很正當，很合理，很充分。

……

線路還沒修好，從連接演播廳和導播室的大玻璃窗里，可以看到外面于婧晗面色緊張地正在和導播討論著什么，大概是事情還比較棘手吧。

演播廳里，燈光朦朧，沈諾晴低頭默默喝水，就算不抬頭，她都能感覺到對面男人的目光正在盯著她。

沈諾晴心中暗暗著惱，他這樣盯著自己是幾個意思？她主動表白，還主動獻吻，他不是無動于衷嗎？現(xiàn)在盯著她，是想看她的笑話嗎？

想到那天晚上的難堪和失望，沈諾晴氣不打一處來，她猛的抬頭，正好抓住厲梵塵的眼神：''厲總，看什么呢？''

她語氣不善，挑釁意味十足。

厲梵塵看著她的臉，清秀干凈的一張臉，好看，卻遠遠稱不上絕色。不過，因為她一向表情生動，這張臉看上去竟是意外的順眼--哪怕她現(xiàn)在一副想打架，想踢館的模樣。

''看你。''

厲梵塵的回答，讓沈諾晴很意外，非常意外！她沒想到他竟回答得這么直白。他的聲音很認真，很正常，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也不帶任何曖昧，他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心突然漏跳一拍，沈諾晴強作鎮(zhèn)定，態(tài)度格外的高調(diào)和囂張：''是嗎？我這么美？能讓您一直盯著看？''

她瞪著厲梵塵，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不是對她沒感覺嗎？還招惹她干什么？還盯著她看什么看？

厲梵塵笑了起來，她這樣子，實在可愛。他真心實意道：''嗯。沈小姐貌若天仙。''

他語氣和煦，但沈諾晴怎么可能聽不出他是在諷刺？她簡直被氣了個半死，她是長的不如許舒雅漂亮，但他當面諷刺人，未免也太刻薄了吧？

她盯緊他的眼睛，咬牙切齒道：''厲總您真是坦誠厚道！''

厲梵塵笑得更歡暢，看來沈諾晴是誤會了。不過，看見她生氣抓狂卻只能忍著，還真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謝謝。''厲梵塵嘴角含笑，很誠懇地道謝，假裝沒看到沈諾晴冒火的雙眼。

''好了好了！終于修好了！''演播廳的門被于婧晗推開，她快步走了進來，后面跟著主持人。

''厲總，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咱們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了！''于婧晗招呼著主持人和攝像找機位，熱絡地跟厲梵塵打招呼。

沈諾晴注意到，她對厲梵塵的稱呼，已經(jīng)從''您''變成了''你''。

這場訪談讓沈諾晴非常的不爽。因為，采訪到她這個靂霆前員工時，主持人的問題是這樣的：

''作為靂霆前員工，你對厲總的印象是什么樣的？''

沈諾晴照著大綱上列舉的，夸了厲梵塵的敬業(yè)和遠見卓識等等，結(jié)果主持人還覺得不夠，追問道：

''這些都是工作上的，你能不能談談你個人對厲總的印象，比較感性一點的？''

沈諾晴滿頭黑線!大綱不是這么寫的啊！她對厲梵塵的個人印象？還要感性？她對他的感性認識多得可以寫一篇三萬字的論文了！這到底要從何說起？

她抬起頭，費勁地咽一口唾沫：''這個，這個問題能跳過去嗎？''

主持人鼓勵地看著她：''沒關(guān)系的，隨便談就行了。如果有不妥之處，后期剪輯會剪掉的。你就說說你心目中厲總是什么樣的人，最好能舉幾個小例子來輔證你的觀點，這樣訪談會更鮮活一些。''

沈諾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掃厲梵塵一眼，他正扭頭看她，眼睛閃閃發(fā)亮。

沈諾晴吸一口氣：''厲總給我的印象呢，帥，有錢。冷若冰霜，不好接近。''

想聽好話是嗎？對不起！沒有！

帥……有錢……冷若冰霜……不好接近……這都是什么評語啊！主持人嘴角抽搐，趕快把話題轉(zhuǎn)移開。

厲梵塵表情淡定，嘴角沒有抽搐。可他心底也在抽搐，帥？有錢？沈諾晴就喜歡他這些？冷若冰霜？不好接近？那天晚上她發(fā)完酒瘋睡著了，是誰抱了她一個小時？

女人啊，果然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生物！

訪談很順利，厲梵塵話雖然不多，但都能說到點子上，主持人也頗有功底，節(jié)奏掌握得很好。

沈諾晴的部分結(jié)束后，她就毫不留戀地起身走了。厲梵塵要她今天交企劃案，她得趕快把收尾工作做了。

看看時間，估摸著訪談該結(jié)束了，沈諾晴撥了厲梵塵的電話。

''你好？''厲梵塵的聲音客氣禮貌，很顯然根本不知道電話另一端是誰。

沈諾晴握著手機，嘴巴張成了''O''形。厲梵塵根本沒存她的電話啊！盡管上次是他主動打給她的！

聽不到對方的回應，厲梵塵隱隱約約猜到了是誰：''喂？''

知道他這個手機號碼的人不多。

沈諾晴盡量不讓語氣泄露自己的情緒，公事公辦道：''厲總，我是沈諾晴。企劃案做好了，你現(xiàn)在還在奧丁吧？我順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