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總,我們走吧。''葉徹的心情也很復雜。他以為這是美差,可是,當沈諾晴和厲梵塵真的共處一室,他才發現,她和厲梵塵之間那種說不出的氣場,讓自己徹底成了局外人。
上了專用電梯,葉徹還在故意找話題:''厲總,你要請我們去哪兒吃呀?我和諾晴以前吃過一家空中餐廳,感覺很不錯,厲總您沒有恐高癥吧?不如……''
葉徹話說一半,突然停住了,他看到了光滑的電梯轎廂映出的人影。
三個人,他,厲梵塵,沈諾晴。沈諾晴的裙子是淺藍的,厲梵塵的襯衫竟然也是淺藍色的!簡直就像特意約好的。
多么般配的一對情侶,偏偏有個他插在中間,生生破壞了這幅畫面的和諧。
厲梵塵和沈諾晴都順著葉徹的眼神看過去,也都發現了那兩抹極相似的藍色……
似乎是心有靈犀,二人都從電梯門上看了對方一眼,又都迅速移開眼神。
葉徹看著這兩個人情不自禁的互動,心中慘淡又凄涼。
最終還是沒去空中餐廳,去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房菜館。
這家私房菜館是以前的王府院子改建的,院子清雅別致,樹木扶疏,院子正中間一個低矮的巨型青石魚缸,養著一群色彩鮮艷的錦鯉,水面睡蓮開得正好。
天色還亮,樹下卻已經掛上了紙燈籠,暈黃的一點燈光,照得草木都有了幾分蒼涼。
三人落座,服務員穿著襦裙,梳著高髻上了茶水,送了點菜的餐牌。
葉徹一看餐具,眼中有了點驚艷,他拿起一只蓮瓣餐盤細細地欣賞著,扭頭對沈諾晴笑道:''諾晴,厲總果然是有品之人,這家菜館不是凡品啊,連餐具都如此講究,你瞧著這盤子,和博物館里的龍泉青瓷也差不多了!''
沈諾晴有點尷尬,她對這些真的沒什么研究,宋朝的瓷器,什么汝窯定窯哥窯之類的,都只是歷史書上僵硬的概念。不過,這里的餐具顏色確實很美。
淡淡的青色,澄澈勻凈,看得人的心都靜了下來。
''雨過天青云破處,梅子流酸泛綠時。這家的餐具,當得起這句詩。''厲梵塵也看著造型簡單卻素樸雅致的餐具,眼中的欣賞之意很明顯。
沈諾晴看著厲梵塵和葉徹,徹底明白了屌絲和高富帥的距離有多遠。
差的不是錢,而是見識和品位。厲梵塵和葉徹是一路人。在這家低調的私房菜館里,她是個異類。
厲梵塵專注時的樣子很迷人,葉徹盯著他的臉,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難怪沈諾晴喜歡她,厲梵塵這家伙,確實……還湊合。
心念一動,他趕快去看沈諾晴的表情。
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模一樣,沈諾晴在看厲梵塵,她的眼神,有點苦澀又有點癡迷,還有點--小小的崇拜。
葉徹的心都要碎了。他終于確定自己是在找虐了。
強打起精神,他要扳回一局:''諾晴,怎么還不點菜?''說著,他順手搭上了她的肩。
沈諾晴本能的想躲開,厲梵塵已經抬頭朝他們看了過來,沈諾晴只好綻開一個笑顏,任由葉徹的手親昵地搭在自己肩上:''我看了下餐牌也沒看懂,你幫我點好不好?''
菜品都是仿宋的,沈諾晴看了一下,感覺都不好吃的樣子。
厲梵塵的眼神落到葉徹的手上,那只手,正搭在沈諾晴的肩膀上,那么地堂而皇之。
厲梵塵低頭,專心看餐牌。
他確實沒什么資格難受。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就算他們當場訂婚,他也只能微笑祝福。
點完菜,三人都沉默不語,坐著喝茶。氣氛有點沉悶,葉徹想演戲都有點演不下去。他無比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局外人。真正的主角,是厲梵塵和沈諾晴。
氣悶地盯著中庭的魚池,葉徹突然發現了一個讓他驚訝的身影。
''咦,厲總,那邊那位,是不是你太太?看著很像呀!''葉徹朝院子另一側樹下的一桌客人指去。
厲梵塵和沈諾晴同時扭頭看了過去。花圃后面,隱隱綽綽坐著一對男女,男的臉被花枝擋住了大半,看不分明,女的側對著他們而坐,白色孕婦裙,一頭烏黑的秀發松松挽著,斜插著一支珍珠發卡,那臉頰的輪廓,那渾身的氣質,分明就是許舒雅!
厲梵塵點點頭:''是內子。我過去一下。''
葉徹熟絡地笑道:''不如叫你太太和她朋友一起過來拼桌?反正我們的桌子也夠大,再坐兩個人也無妨。''
厲梵塵笑笑:''我問問他們吧。''
他已經認出來了,坐在許舒雅對面的是譚新堯。厲梵塵心中微微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又釋然了。
三人都是發小,譚新堯和許舒雅關系不錯,他一直都知道。
''新堯,舒雅,你們也過來了?''
厲梵塵的聲音,讓譚新堯和許舒雅倏地回過頭來,譚新堯的瞳孔縮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許舒雅更是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梵塵,這么巧?你也和朋友過來吃飯?''譚新堯朝遠處的葉徹和沈諾晴看了一眼:''剛才舒雅還跟我訴苦,說你太忙,沒時間陪她呢。''
''是呀!我想出來吃飯都找不到人陪。只好拉了新堯的壯丁。新堯,你真是好人。''許舒雅的話說的非常自然,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的痕跡。
厲梵塵的心思不在他們身上,也根本沒注意到任何蛛絲馬跡。對許舒雅的抱怨,只是笑笑:''你們是想過去跟我們一起拼桌呢,還是自己單獨吃?''
內心深處,厲梵塵是不希望許舒雅和沈諾晴坐到一起的。但這句話他不得不問。
許舒雅扭頭看了一眼,馬上認出了沈諾晴。心中又酸又怒,馬上接過厲梵塵的話頭笑道:''好啊,我看沈小姐也在那邊,老朋友好久不見,自然是要過去敘敘舊的。''
許舒雅朝譚新堯使了個眼色,便挽住厲梵塵的胳膊,一副我才是正房太太的表情,傲然朝沈諾晴這桌走過來。
沈諾晴看著緩緩走過來的厲梵塵和許舒雅,看著許舒雅隆起的腹部,心中難受至極。
葉徹猜到了她的心思,也抬臂將她攬入懷中:''沈諾晴,這是一場硬仗,你可別掉鏈子呀!我幫你好好氣氣厲梵塵,你好好配合我就行了。''
沈諾晴沒說話,她怎么覺得一切都荒謬透頂呢!她這是在干什么?
''沈小姐,好久不見。''許舒雅沒有落座,站在沈諾晴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按禮節,沈諾晴和葉徹是應該站起身打個招呼的,可葉徹緊緊按著沈諾晴的肩膀不讓她動彈,他自己站了起來,接過許舒雅的話:''厲太太,還記得我嗎?''
許舒雅已經忘記葉徹了,只覺得面熟:''抱歉,我現在記性不好,請問您是?''
葉徹這才笑著把沈諾晴拉了起來:''我是葉徹,沈諾晴的現任男友。''
沈諾晴的現任男友?許舒雅心中快意的很,扭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厲梵塵一眼,幸災樂禍的表情很明顯:''梵塵,你說,他們是不是很般配?''
厲梵塵笑笑,沒說話,招呼站在旁邊的譚新堯落座。
許舒雅一拳打到棉花上,臉色冷了下來。譚新堯趕快喊她:''舒雅,你不是早就說餓了嗎?還不快坐下來吃飯。''
五個人各懷心思坐下,菜也陸續上來了,杯盞精致,菜肴豐美,大家卻都沒有胃口,席間最活躍的,反而是譚新堯和葉徹。
趁著加座,沈諾晴遠遠地坐到了厲梵塵的斜對面,跟他剛好是桌子的兩個對角。
厲梵塵低頭喝茶,卻將葉徹和沈諾晴的低語聽得清清楚楚:''諾晴,這是河豚,你肯定沒吃過,來,嘗嘗。''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聽見沈諾晴尷尬的拒絕,厲梵塵還是忍不住抬頭瞟了一眼。
葉徹將河豚肉放在勺子里,喂到了沈諾晴的嘴邊。
厲梵塵收回眼神,眼角余光卻掃到一枚閃亮的小東西。
譚新堯的衣扣。
譚新堯穿了件銀灰的休閑襯衫,一排淺灰的扣子中,第二顆扣子與眾不同,銀色的包邊,中間鑲嵌出五角星形狀的圖案。
那圖案,那質地,都十分眼熟。
厲梵塵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眼神在譚新堯的扣子上掃過,又重新低頭專心喝茶。
許舒雅看著葉徹和沈諾晴的互動,忍不住出言諷刺道:''沈小姐還真是有魅力,護花的使者接連不斷呀!''
沈諾晴微笑:''厲太太說笑了。''她刻意不看許舒雅那觸目驚心的大肚子。那里面的小嬰兒,身上流著厲梵塵的血。
許舒雅冷笑一聲正要再說點什么,厲梵塵扭頭盯著她:''舒雅,快吃吧。冷了會腥。''
厲梵塵很明顯是在護著沈諾晴,許舒雅心里惱恨萬分,卻生生咬牙忍住了,笑容滿面的和厲梵塵撒嬌:''梵塵,你喂人家吃嘛!現在都只能側著睡,我的胳膊每天都是麻的,吃東西都很費勁呢!''
''好。''厲梵塵也微笑,用筷子夾起河豚肉放到許舒雅的嘴邊:''嘗嘗喜不喜歡?''
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瞟過譚新堯的臉。
譚新堯保持微笑,認真的盯著面前的盤子,如老僧入定。
厲梵塵心里涼了半截。
和譚新堯從小一起長大,他太了解譚新堯的個性。如果譚新堯開開他和許舒雅的玩笑,笑著打趣兩句,或者扭過頭嘲諷他和許舒雅兩句,他都不會這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