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沙發上的厲梵塵突然醒了。看見沈諾晴的眼淚,他怔了怔:''還是不舒服?''
''沒有。''沈諾晴搖頭,慌亂的找著借口:''就是……砂子迷了眼而已。''
特級VIP病房,哪里來的砂子迷住眼睛?
厲梵塵也不揭穿,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你感覺好些沒有?如果感覺好點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劫持我的人,是許舒雅派來的?''沈諾晴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厲梵塵。
她不傻,今天直升機上,許舒雅很明顯是在和厲梵塵冷戰,厲梵塵照顧她,她也只是冷眼看著,一句話都沒說。以許舒雅的性格,除非是有把柄落在了厲梵塵的手里,不然她不會這樣。
''對。''厲梵塵也不再瞞她:''之前我離開你,也是擔心她鋌而走險。''
沈諾晴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白薇呢?白薇的眼睛,跟她有關系嗎?''
厲梵塵沉默了。沈白薇是沈諾晴的死穴,如果讓諾晴知道真相,他真的不知道沈諾晴會做出什么事來。
許舒雅有再多不是,她也是他孩子的母親,她肚子里,有他的血脈。
''諾晴,白薇的眼睛,是我的錯。''厲梵塵斟酌著語句,不想太刺激她。
''是你的錯?''沈諾晴機械的重復著他的話,心中難受之極。
''是一個意外。但是,確實是我的錯。''厲梵塵想去握她的手,被她掙脫:''歐洲實驗室現在正在研究這方面的課題,如果試驗成功,白薇的眼睛,還有復明的可能。''到時候,我們可以送白薇去歐洲治療……''
''真的嗎?''沈諾晴的雙眼一下子被喜悅燃燒得閃閃發亮:''你說的,是真的嗎?''
白薇的眼睛,真的還有希望?
''嗯。到時候,我們送白薇去歐洲治療……''
''不用!''沈諾晴打斷他:''厲梵塵,求求你不要插手,白薇的事,我再也不會信任第二個人了。如果真的還有一線希望,我會自己帶白薇過去治療。不用你費心。''
厲梵塵沒有說話,半晌,他才低聲道:''諾晴,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重新開始?沈諾晴訝然看著厲梵塵,說不出話來。
''我和許舒雅早就分居了,等她哺乳期結束,我就和她離婚。''厲梵塵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諾晴,給我一個機會。''
他自己秘密注冊的公司,已經開始盈利了。靂霆的繼承權,許家的助力,他都可以不要了。現在,他有這個資本了。
沈諾晴搖搖頭,直直的盯著他:''厲梵塵,我覺得我們還能回去嗎?現在白薇成了這個樣子,我如果還和你在一起,我還有心嗎?我還配當姐姐嗎?''
厲梵塵沒有說話,眼中有深深的痛楚。
沈諾晴心口悶悶的疼,她轉過頭不再看厲梵塵,半晌,才黯然道:''厲梵塵,我只想和白薇過平靜的小日子,我不希望生活再有任何意外,不希望白薇再受任何傷害。和你在一起,風險太大了,我累了。''
''諾晴,對不起。''厲梵塵看著沈諾晴的臉,心如刀絞。
是他的錯,他本以為愛情不過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他本以為權勢和地位才是一個男人價值的體現,可當他坐在董事會的最上首,環視周圍臣服的人群時,他卻感到那么孤獨。
他何嘗不曾自私過?何嘗不曾輕視過沈諾晴?這就是他的報應,上天多么公平。
''諾晴,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厲梵塵艱難的開口,心中還懷著最后一絲期望。
朋友?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沈諾晴苦笑一下。她和厲梵塵,還能做朋友嗎?
白薇的眼睛,怎么可能像他說的那么簡單,只是一個意外?厲梵塵要隱瞞的是什么,她猜不到。也不想再去猜,經過了這么多事情,她終于明白,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的危險因子,離他越遠越安全。
她不想白薇再有任何危險。
看著沈諾晴苦澀的笑容,厲梵塵心口劇痛。
''諾晴,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你……這么恨我?''厲梵塵的語氣不算很激烈,可他眸底的痛楚,卻濃烈得讓人不忍直視。
沈諾晴的心軟了一下。她輕輕搖搖頭:''現在不恨了,你有你的不得已,我能理解。只是,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這樣大家都輕松沒有負擔。''
良久,沈諾晴才聽見厲梵塵低低道:''好。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厲梵塵的話讓沈諾晴如釋重負,可心的某一處,又像是空了一塊。
她和厲梵塵,算是和解了吧。和解了,也了結了。從此云淡風輕,再見面也可以微笑致意。
沈諾晴不想再想這些。生活沒有給她留下多愁善感的時間,她現在只想拿一份漂亮的實習鑒定,努力攢錢,期待歐洲實驗室的好消息。
窗外的路燈靜靜亮了。柔和的燈光透過玻璃照進病房,照亮了沈諾晴的臉,厲梵塵看著這張臉,這張有無數可愛小表情的臉,他曾滿懷柔情親吻過的臉。
傷感迅速蔓延,瞬間浸透了全身的每個細胞。
厲梵塵看著沈諾晴,輕聲道:''諾晴,給我一個擁抱好嗎?''
他的臉背著光,沈諾晴看不清的表情,可他沙啞的聲音卻讓她的心猛的揪痛了一下。
沈諾晴抬眸看他,遲疑的張開雙臂。
沒有一秒鐘的停頓,幾乎在她抬臂的瞬間,厲梵塵就緊緊擁住了她。
淡淡的薄荷香沁入她的鼻端,他的脖頸緊緊貼在她的耳畔,她幾乎能聽見他血液流動的聲音。
往日的片段浮現在腦海,讓沈諾晴突然很想哭。
''梵塵,你的血為什么流得這么快啊?''懶懶的清晨,她靠在他懷里,用手指輕輕按壓他頸間的動脈,好奇的問他。
厲梵塵低頭含住她的手指,輕輕的吮吻:''人在興奮時,血液循環會加速啊小傻瓜……''
''為什么興奮時血液循環會加速?''她隨口問道,另一只手漫不經心的捏著他的臉頰。
''人興奮時,會引起交感神經的亢奮,刺激人的腎上腺分泌出腎上腺素,腎上腺素能讓人呼吸加快,心肌收縮力量加強,導致心跳與血液流動加速。''厲梵塵停止動作,很認真的回答她。
沈諾晴微笑著看他,輕輕吻吻他的眼睛。
''怎么突然大發慈悲,主動賜吻了?''厲梵塵很意外,笑得眼睛彎彎的。
''因為……我突然發現你好有魅力……''沈諾晴主動抱住他,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工科男懂的好多,小女子充滿崇拜……''
厲梵塵不懷好意地微笑:''如果我給你講宇宙大爆炸,是不是能換來一個法式的?''
……
厲梵塵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將她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沈諾晴聽見他濁重的呼吸聲,那么壓抑,那么悲傷。
一滴淚,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沈諾晴偷偷擦去眼淚,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讓聲音顯得輕松而愉快:''哎,厲總,差不多了吧?不用這么傷感啊。''
厲梵塵沒有回答她。他吸了口氣,抬起她的臉,深深的看進她的眼底。
正當沈諾晴想要躲開時,他的唇從她的唇邊一掠而過,快得像花瓣上滑過的日影。
''諾晴,好好的。''
厲梵塵說的很快很含混,可沈諾晴還是聽明白了。說完這句話,他猛的松開她,轉身離開。
他走的又急又快。聽見門鎖清脆的咔嗒聲,沈諾晴才反應過來,厲梵塵,是真的走了。
從此不再是朋友,從此相忘于江湖。
也好,這才是他們應有的人生。她和厲梵塵的相逢,不過是命運的一場玩笑。她和他,都有自己的方向。
傷感完了,生活還是要繼續。
一整天沒去上班,沈諾晴心里還是很心慌的,她猶豫了半天才撥通了葉徹的電話。剛當上他的助理,就狀況頻出,哪個領導都受不了吧?哪怕是葉徹這樣玩票的。
''葉總,我是沈諾晴。我,對不起啊,今天感冒發燒了,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就沒來上班。''
''哦,我知道。厲梵塵送你去醫院了。''葉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怪怪的,沈諾晴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我到醫院看一個朋友,在停車場看到厲梵塵抱你下車。''葉徹的聲音帶了點諷刺:''沈諾晴,你不會不知道厲梵塵是有婦之夫吧?''
''……''沈諾晴不知該說什么了,仿佛被人當場捉奸,她只覺得尷尬得要命。
見她不說話,葉徹的語氣變得輕佻:''厲梵塵這種人,不是你能招惹的。你要是缺錢花,可以來找我嘛,我也有錢,而且,我還是單身。''
沈諾晴握著手機,氣得渾身發抖,她萬萬沒想到葉徹會對她說這種話!他把她當什么了?!在他心里,她就是個為了錢什么都能出賣的拜金女嗎?
''怎么不說話?一百萬怎么樣?一百萬,買你一個星期。''葉徹的聲音很陰冷,充滿不屑。
''混蛋!你去死!''沈諾晴掛斷電話,想想氣不過,又發了條短信:''我不干了!我辭職!做你的助理,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隨便你。別忘了賠我的杯子。''葉徹的短信回的特別快。
被葉徹這么一氣,感冒竟然好多了,沈諾晴氣鼓鼓的去辦出院手續,卻被護士告知,直接走就可以了,連字都不用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