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里已經是賓客滿堂了,到處都掛著紅綢,鮮紅的喜字貼得到處都是,地上鋪了一層新紅的地毯,地毯的四周都鋪滿了鞭炮的碎片,還有許多丫鬟趕夜工剪好的彩紙,都被灑在各個角落里。放眼望過去,都是一大片的紅色,所有的人都被淹沒在這一大片的紅色當中,臉上都印著紅艷艷的笑容。各種各樣的味道混在這里的空氣里,有人的味道,有花的味道,還有一些菜肴的味道,果盒的味道但是這一堆的味道都說明了一個共同的詞語,那就是熱鬧。是的,這里很熱鬧,因為今天是王家村上王家莊莊主唯一的女兒大婚的日子,全村的人都很高興,盡管王家莊好并不代表他們好,王善財好也并不能讓他們好一些,但是他們依舊會高興,因為至少這一日他們不用那樣辛苦地去干田地里的活便可以得到一天的食物。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新郎到了。”所有的人都往同一個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穿著簇新的粉色衣裳的少女,領著兩個同樣穿著簇新衣裳的男子,帶著身穿喜服的男子走來。
莫非一路上走過來,受著眾人的注目,心里雖然非常的不情愿,但是卻并不表露一點點的不開心出來,只見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光掃過每一個向他投來目光的人,他知道這些都是今天的客人,莫非走到紅地毯的盡頭,便不再往前走,只靜靜地等在那里。
過了半個時辰,莫非依舊站在那里,眾賓客卻交頭接耳起來,大多數人都紛紛揣測著新娘的去處,揣測著新娘遲到的原因,只有莫非卻還依舊站在原地帶著淡淡的笑容等待著。
終于有一個尖細的少女聲音響起來:“新娘到了。”
所有的人似乎都呼出了一口氣,于是氣氛右邊的喜慶起來了。有四個少女牽著一個穿著喜服的女子走過來,走到莫非旁邊停住,這時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走過來,將一條紅色綢帶交到莫非的手中,又將另一條交到那新娘的手中,道:“吉時已到,請新娘新郎到正廳行叩拜之禮。”
莫非便通過一根紅色的綢帶牽著新娘踩著紅地毯往正廳走去。走進正廳,莫非才發現大廳的正中央坐著一個五十不到的男子,身體已經發福,一看便知是個有錢人,只見他滿臉笑容,但是這笑容卻略微見僵硬,額角更是有密密細細的薄汗,莫非看向他的手果然見他兩只手交錯在一起不停地搓著,似乎是緊張至極的樣子。
這時一個穿的渾身喜氣的人走上前來,扯著喉嚨喊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行禮,一拜天地”
莫非一聽,渾身一震,終于露出不自在的神色來,但是已到此處,又不能跑,只好陪著口頭,還未扣下,就聽得外面一陣吵嚷之聲,接著便是一陣敲竹杠的聲音。
一些年老的人大概都還記得這個聲音,臉上不由都紛紛露出驚異的神色來,獨莫非嘴邊終于掛上了一絲笑容。人群中慢慢的讓出一條路來,只見幾個乞丐緩步走來,為首的一個身上赫然掛著八只麻袋,江湖中人一見便知這是丐幫的八代弟子,在丐幫除了幫主和四位長老,這八代已是最高級別了。
只見那八代弟子將手上的竹棍往地上一插,道:“王家官人,我們丐幫弟兄向來是行俠仗義,懲強扶弱,在江湖上也是有一些名頭的,我們弟兄這里也算是頗有一些勢力,歷來是不干有損百姓之事,這也是大家都清楚明白的,更何況這些年來我們弟兄一直都肩負著保護你們王家村的村民不受強盜土匪的侵害,八年前的那場匪難便是我們幫你們一大村子的人度過的。卻從來不知道你們竟然是這等的忘恩負義。”
王善財一聽,臉上的汗珠滾滾而落,忙起身往外走來,卻不想太過緊張,竟然跌倒在地,又連忙爬起,走到門邊道:“大爺們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做錯了什么事情還請各位大爺示下。”
那乞丐道:“你竟然還假裝不知情?前幾日我們弟兄到你們這里討點飯菜,你們看上去好生招待,讓他們住在你們的院子里,卻不曾想,昨晚你們竟然將他們全都給殺了,還當我們不知不成?”說著胸腔里的氣憤之情表露無遺,一根竹竿更是插入地下三尺深。
王善財一見,七魂嚇走了六魂,忙道:“我實是不知這件事情,不知道大爺是不是弄錯了?”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話語間卻難免顫抖,兩只膝蓋更是抖得厲害。
那乞丐道:“我馬全堂堂丐幫長老難道還會冤枉你不成?劉森,你出來,好好講講你遇到的事情。”
那馬全身后立即竄出一個人來,果然就是那劉森,只是今日見他卻絲毫沒有了當日的那一份囂張,只見他微微低著頭道:“那一日我們如平常一般在房間里睡覺,那一日,我由于有些事情心里不太舒坦,便睡得比較晚,也睡得比較淺,朦朦朧朧中我翻了個身,臉上卻突然觸到一樣冰冷的的東西,心里吃了一嚇,立時便驚醒過來了,睜眼一看,竟然是一條蛇,我一驚當下便將那蛇扔出老遠,竟然一下便扔到窗外去了,立即我便聽到窗外有動靜,我急忙跑到窗口一看,竟然是王小姐站在窗外,手上便纏著我剛剛扔出去的蛇,她見我看到她,立即便往門外走去,她雖沒有武功,但是訓蛇的本領卻是厲害異常,我竟是不敢上前去追,直到她走遠了,我才跑出門外去找其他的兄弟,卻不想”說到這里不由頓了頓,似乎有些哽咽,莫非仔細看過去,卻發現他并沒有很傷心,雖然他在極力表現自己很難過,但是仔細一看便知是假的。
那馬全沉聲道:“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你先把事情講清楚。”
劉森馬上便裝作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淚,接著道:“卻不想當我趕到其他人房間的時候,大家卻都遇害了,都是被毒蛇咬死的,這王家莊的大小姐王紅英曾經就用毒蛇威脅過我們,沒想到晚上她就真的用毒蛇來害我們。”
這話一出口,莫非旁邊的王紅英再也呆不下去,伸手將紅蓋頭一掀,怒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何時用蛇害過你們了?我王紅英還不至于趁你們睡著的時候來加害你們,若是真要害你們也斷不會在我家中,更何況,在我跟你們說過威脅的話之后。”
那劉森道:“你也許就是利用大家的這種想法,才有恃無恐的吧!更何況,我昨晚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你,就是你在我們的院子里的,我斷然是沒有看錯的,你少巧言令色了,你現在就是要給我們個交代!”
后面的一群乞丐打扮的人一聽,紛紛附和,要王紅英給交代。王善財一聽,忙道:“各位先不要鬧,我們先冷靜下來,說不定有什么誤會也不一定,今日正好小女大婚,各位先坐下來喝杯喜酒,我們在慢慢談,小女雖然頑劣,但是也不會這樣不知分寸,我想這其中定然是有些誤會的。”
王紅英眼中精光一閃,眼神掃過王善財的臉,只見他依舊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垂著頭,私有無限的恐懼。王紅英嘴邊忍不住泛起一絲冷笑,那笑容越來越大,在她精心描摹過的臉上漾開來,突然她大笑起來,尖銳的笑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她,誰也不知道她為何發笑。
好半晌,王紅英才慢慢地停下笑聲,整個大廳一片安靜,王紅英視線冷冷的掃過全場,最后停在那馬全臉上,一字一句道:“是我殺的又怎樣,這些年來你們欺壓我們這里的百姓,拿走我家的東西還少么?別說是那幾條賤命了,就是將你們這幾個再拉上來,這幾年的銀錢也夠償了。我們王家莊豈是你們的錢莊?我和我爹早就想把你們除之而后快了,偏生你們還不知死活,竟然敢得寸進尺,這樣的結果也是你們咎由自取。”
此話一出,下面一片嘩然,許多賓客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各自面面相覷。那群丐幫的人人人義憤填膺,恨不能將王紅英父女生吞活剝的樣子。
“紅英,你在說什么?難道這真是你做的不成?你怎么這樣糊涂?我一直對你們兄妹說,這丐幫的爺對我們有恩,我們應當好好招待,你怎么就不聽呢?還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叫我這這這該怎么說呢?我”王善財聽王紅英如此一說,忙厲聲喝道。
“爹,你就別裝了,我們如今是被人欺上門來了,雖如今你后悔了,但是我依然覺得我們做的沒錯,爹,你也別指望他們會放過你,從你指使我用蛇害那幾個臭乞丐的時候開始,你也就逃不過了。”說著淺淺一笑。
王善財道:“紅英,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啊!我我何時指使過你了?我”
話還未說完,就被那馬全一陣搶白:“王善財,你也不要裝腔作勢了,你女兒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這殺人的大事,你若是不授意,她豈敢動手?反正你們王家莊誰也別想脫干凈關系,你們要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說著又向身后的眾人道:“各位不是王家莊的人都盡快散去,否則,我們是一群叫花子,待會這竹丈不長眼睛說不定就會不小心傷到了無辜之人。
眾人一聽,紛紛往門外擠去,生怕落人之后,給那一群人打死。沒一會兒整個廳上和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王家莊的幾個主子和那群乞丐以及小桃和莫非。這個時候門外的乞丐紛紛走進來,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這丐幫的人確實來的不少,整個大廳和小院里都站滿了人,門外還有一群乞丐。
王紅英冷冷掃過院子里的乞丐,突然眼光落在莫非身旁的小桃身上。王紅英眨也不眨的盯著小桃的眼睛,慢慢向她走去。小桃看著她,突然嫣然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露出一張俏麗的臉來。嘻嘻笑道:“我又來了,不好意思。”
王紅英眉頭一皺,惡狠狠的看著李纖兒,沉聲道:“你怎么出來的?我的蛇室除了我放出來,誰也出不來的。”
李纖兒聳了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你的那些蛇見我長得太可愛了,舍不得阻止我就讓我出來咯!你沒有試過關漂亮一點的人進去么?還是你嫉妒比你漂亮的人,所以從來不讓她們靠近你的世界。”
王紅英聽著李纖兒的話,眼里慢慢的滲出冷意來,她冷冷的盯著李纖兒道:“我不是不讓她們靠近我的世界,而是靠近我的世界時候就再回不去了,本來我想讓你成為一個意外的。”
李纖兒道:“是么?你的嫉妒心竟如此之重?我”李纖兒話未說完,只聽莫非低低呼了一聲,抬頭望過去,只見剛剛還鋪滿碎彩紙的地上此時卻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蛇,整個院子里除了莫非王紅英和李纖兒之外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幾條蛇。
李纖兒一見,驚恐地看著王紅英,王紅英掀唇一笑,朗聲道:“各位最好不要亂動,不然我的這些寶貝可就有可能會忍不住在各位身上咬上一口,我看各位也都是江湖熟客了,對于這些蛇毒還是有些認識的吧!”院子里的人哪里還敢答話,都一動不動地看著在自己身上爬動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蛇。
王紅英緩緩走到王善財面前,看著他那一張肥臉因為脖子上的一條紫色的蛇變形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王紅英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搖了搖頭道:“我實在不想這么對你,但是你竟然要我死呢!原來這些年來,我竟然一直看錯了你了,我還以為你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商人,卻不想你竟然背著我偷偷算計著我呢!”
王善財瑟瑟發抖道:“紅紅英啊!你你在說什么呢!爹爹就你這么一個女兒,爹爹怎么會想害你呢?爹爹一向是疼你的,你看你要什么爹爹就給你什么,這些年來,你娘不在,還不是爹爹將你養大的?”
王紅英一聽到王善財提到她的娘,眼中突然生出惡毒的光來,厲聲道:“你別提我娘親!你有什么資格提她?你可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想起她的生辰和忌日的?那是你第一次看到我坐在門檻上玩一條五彩斑斕的蛇的時候,因為你怕了,你知道我學會了娘親的訓蛇術,你才知道要裝模作樣的拜祭她。你以為我都不記得了么?”
王善財忙道:“紅英,你”
王紅英冷冷的打斷他,道:“你早忘記娘親是怎樣死的吧?”
王善財忙昂首要說話,突然一見那蛇,馬上又將頭縮回去道:“我當然記得,那年你娘病得重,我請了很多大夫過來,都不見效,大夫們都說你娘她郁結于心,導致肝火過剩,身體虛弱了下去。”
王紅英大笑道:“你倒是知道,事后又查過了吧!做得多好!若不是你將那姓趙的狐貍精帶進門,由得她欺負娘親,她會郁結于心?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寶貝狐媚子是怎樣對待娘親的,不,你知道的,只是你依舊相信她,依舊幫助她欺負我的娘親,哼!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王善財臉上訕訕的,半晌道:“當時我也是一時糊涂,信了那女人,我也后悔讓你娘含恨辭世了,我也想過要補償你們兄妹二人,我這些年來也頗有幾房妾室,但是除了你們兄妹,你看我可有其他的孩子?”
王紅英冷冷看著王善財道:“省省你這些話吧!就你的能耐當年騙騙我娘跟著你吃苦,把所有積蓄給你倒是可以,但是我是不會信的,你的那些女人為什么不給你生孩子,你難道真的不知?我以前倒也可以相信你是不知道,但是到了今天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那就是笑話了,不錯,都是我做的,因為她們都生不出孩子,因為我給她們下了藥了。”
王善財臉上冷汗直流,道:“我確實是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卻也沒有阻止你不是?就因為我愿意為了你,為了你娘親,只有你和土生兩個孩子。”
王紅英道:“王善財,到了這個份上,你竟然還要編這些鬼話來哄騙我?你以為我真的會天真的相信你?你的那些女人死的死瘋的瘋你可知道是為什么?”說完又哈哈笑了起來,她的臉因為她的笑容而奇怪的扭曲,像是在極力的宣泄心里的快意:“你說若是她們每天晚上在夢里看到自己被一堆一堆的蛇纏在身上,醒過來會是什么樣的感覺?是不是會發瘋呢?哈哈哈哈”
王善財此時已經忍不住抖了起來,看著王紅英的眼神里也有了哀求的味道,終于開口道:“紅英,都是爹爹的錯,是爹爹對不起你娘,爹爹已經知道錯了,但是好歹爹爹也養了你這么多年,多少總還有些父女情分吧!我自問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
王紅英冷哼一聲道:“真的是這樣么?若不是今日,我還真是這樣認為呢!你知道這一幫人。”說著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一群乞丐,“都是些吸血鬼,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的叫你拿出錢糧來,但是你卻絲毫不敢動他們,我想以你的能力大概你早就發現了是我在暗中幫助他們知道你每個月的盈利,甚至你還知道這一切都是八年前十二歲的我主謀的,所以你早就容不了我了,是不是?”
王善財這次卻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王紅英,也不再發抖,好像接受了一切。王紅英接著道:“你大概在此之前就知道了那幾個乞丐死在院子里的事情吧!但是你卻對我隱瞞了,就是想在我的婚禮上,讓我和他們起沖突,是也不是?”
王善財突然喃喃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知曉這一切的?”
王紅英道:“很不幸,我竟然是今日才知道,你一向假裝的很好,在所有人的眼里,你都是一個貪生怕死老實本分的生意人,甚至這幾年有好些事情都交給哥哥處理,就連家里的很多事情也慢慢地交給我,我也覺得你老了,你變得沒用了,膽小了。”突然語氣一轉,森森道:“但是剛剛,你將所有的事情栽贓到我身上的時候,語氣太過冷靜了,雖然你依舊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可是卻和你的言語太不相符了,你知道我今日的用意,你知道若是不阻止我,你的所有家產就落到了我的手里,你的下場會很凄慘,所以你一定要除掉我是也不是?”
王善財道:“你胡說什么,什么叫栽贓給你的?那些人本來就是被你的蛇咬死的,你還敢說是我栽贓?”
王紅英冷冷道:“你現在還說這些給誰聽?這些人的命都在我的寶貝的身上,他們救不了你的。”說著轉過身向莫非道:“我本來是想借你的地位名正言順的來除掉所有礙眼的人,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倒是沒什么用了。”
說著轉身朝下面的乞丐們問道:“你們是否愿意離開王家莊不再來犯?”
這些人此刻都被那些蛇纏在身上早就三魂嚇去了其二,見她這樣說,忙紛紛答應不迭。
馬全倒是猶自鎮定,但是見這樣的情形也知道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便朗聲道:“我們兄弟原先來到王家莊不過是因為這里匪盜出沒,前來幫助一把,沒想到王大小姐卻是深藏不露,有王大小姐這樣的高人,自然是不要我們來插手了,我們叫花子,日后絕對不來犯就是了。”
王紅英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多為難你們,放你們離開就是。”說著抬手放走那些蛇,突然身后砰然一聲。
王紅英一驚,一轉身,便見王善財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個蛇咬的痕跡,嘴唇竟已發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