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本是沿著一條小路往林中走去,但是走至看不見桃婆屋子的地方小路就似走到盡頭了一般消失了,好在這林子并不是特別的茂盛,雖沒有路但卻還是可以走得的。
章語墨一路走來,但聽得鳥語陣陣,很是清脆,心下不由疑惑,這曲路是精通鳥語的,為何不通過這鳥語向百靈宮通報呢?但轉念一想,這曲路一來桃婆便求得她姐姐放了他,后來幾日他是自己也愿意留在這里的,所以也就無需想百靈宮通訊了。這樣一想心下便不再疑心,一路向林子走去。
走了許久,莫非不由勾起唇角,到不曾想在這里還能遇見這樣的陣法,原來走了這許久,莫非竟有走到了原地。要知道莫非一直都是跟隨玄真道人學武,玄真道人乃是一武學癡人,對于武學各方面的東西都是有所鉆研,所以對于這些陣法也都有所研究,莫非自小跟著玄真道人,自是學會不少這些奇門怪陣之類,所以一路走來都是按一個方向,可如今卻又走回了原地,不由想起以前玄真道人所給他的一個陣法來。
莫非也不忙著尋找陣的出口,只是依舊往前走,想最開始那般,果然走了半個時辰又走回了原地。莫非一算,時間比第一次大概少了一盞茶的時間,于是便又再往前走,這次回到原位的時間又少了些,這樣走了十二遍之后,莫非就可以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了一個方圓三丈的圈里,再走不出去。
于是,莫非邊在地上坐了下來,撿起一塊石子,在地上推算起來,剛算到一半,忽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不由回過頭,卻見桃婆往這邊走來,莫非忙站起身,桃婆便見到了莫非,徑自往這邊走來。
桃婆走到莫非面前道:“我讓顏兒睡了之后,忽然發現你不在就擔心你進了林子,果不其然你就是來了這里,幸好這個陣已經給我解了,若是你碰上了什么我沒見過的陣,那可就真的走不出來了。”
莫非道:“桃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桃婆道:“我怎么會知道,只是進來碰碰運氣罷了,誰知一進來,便發覺這一片被動過,我就猜想你是入了這個陣了。”說著又道:“我們快走吧!若是給我姐姐發現我解了這個陣,可就要發火了,到時候你朋友的毒她就不愿意解啦!”
莫非點了點頭,便跟在桃婆身后往外面走去,問道:“桃婆怎么會知道這陣怎么解?”
桃婆笑道:“我都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了,鮮少有人來這里,我也有些無聊,便來解我姐姐的這些陣法,倒也給我解出來了些。”
莫非道:“既然如此,桃婆你為何不想辦法出去?”
桃婆笑道:“哪會有這么容易,我姐姐的武功雖不及我,但是這些東西卻是真比我高明太多啦!你別看這些陣都不是很難,但是卻是變化無窮,實際上這一片樹林中大大小小的陣有一百多個,難的是這一百多個陣都是隨時變化的,今日這個真在這個方向,明日卻又不知道擺到了哪里去了。所以像我這樣想要跑出去這里那是不可能的。”
聽桃婆這樣說,莫非便想起當日玄真道人跟自己說過的有關隨位而易和隨時而易的兩大陣法來,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桃婆道:“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出去的,我姐姐本來就只是想困住我一個人,你們進來完全是個意外,所以她心情好了大概也就放你們出去了。”
莫非笑了笑道:“嗯,今日只是有些無聊,對這林中的陣法又是好奇的緊,才這樣進來的,斷不是不相信桃婆您的意思,您可不要多心。”
桃婆笑道:“年輕人么,都喜歡對自己不太明白的東西專研個不休,當年先夫也是這么樣的一個性子,算啦!我總是這樣,說不上兩句就提起他,你們肯定覺得煩了。”說著便有些歉意的看著莫非。
莫非微笑著搖了搖頭,卻并未接過她的話題,心下也略有些惆悵,這桃婆對他丈夫的感情可見一斑,但可惜的是終究還是天人永隔了,到剩下了兩位夫人在這人世相互折磨。不由有些唏噓。
沒多久就到了桃婆的“竹屋”莫顏已經醒了,這在問雪玉什么事情,見到莫非和桃婆回來了,忙迎上前道:“哥你去哪兒了,我問雪玉,他只說你出去了,這片林子這么奇怪,我都擔心死了。”
莫非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剛好就遇見桃婆了。”
桃婆笑道:“我去采了點蘑菇,今晚我們就吃蘑菇湯好了,顏兒要不要一起來?”
莫顏登時變紅了臉,莫非和雪玉不由同時笑了笑,雪玉道:“我們家小姐可是除了煮稀飯,其他什么都不會,您吶,還是別浪費了您辛苦采來的蘑菇罷!”
莫顏一聽,不由又羞又氣,又想雪玉的話也確實沒有錯,當初在家的時候,女兒家的活計她莫顏可是從來都不愛碰的,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趁莫忘忠出了門跟墨玉學武練劍,后來才知道莫忘忠其實都知道,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所以后來她就索性將那些女工之類的物事全都束之高閣了,下廚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桃婆見莫顏的神色,便笑道:“不妨事,慢慢學總是會的,來,你跟桃婆一起,桃婆教你。”
莫顏一聽忙點了點頭,便跟著桃婆一起往廚房里走去。
莫非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雪玉道:“公子,你看這個桃婆是不是可靠的?”
莫非轉過頭看著雪玉道:“怎么,你覺得這個桃婆有問題?”
雪玉抓了抓頭,不好意思道:“我哪能看出啊!還不都是公子你讓我這么覺得的嘛!”
莫非道:“是么!你可以看得出我對這個桃婆并不是很放心?”
雪玉道:“我都跟公子十幾年了,公子的行為有些雪玉還是明白的。”
莫非點了點頭,不由皺了皺眉道:“現下被你一說我不知道了,反正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你小心留意著些,莫要露出些什么,顏兒那丫頭倒是很相信她。”
雪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莫非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我們去看看李姑娘,不知她現在怎么樣了。”
說著便當先走進李纖兒住的房間,只見她安然的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穩。莫非看了一會兒道:“看樣子,現在倒還算穩定,只是不知道還撐得了幾天。”又道:“我們先出去吧!讓她好好睡。”
剛要出去,莫非眼角余光一閃,不由停下腳步,四周看了看,卻沒見到什么可疑的東西,心下不由疑惑,只是剛剛那一下,似乎真的有看到什么東西似的。又在巡視了整個房間一遍,果然還是什么都沒有。也就作罷了,帶著雪玉走出房間。
剛到門外,莫顏就在前廳的門口望著他們笑道:“快來吃飯,這里有兩個菜是我做的哦!”
莫非道:“好,馬上就來。”
雪玉卻道:“你能確定小姐沒有把糖當鹽放到菜里?”
莫非笑而不答,直接往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果然見菜都已經擺上桌,雪玉走過去,拿起筷子,剛要夾起一根蘑菇,莫顏卻馬上一根筷子打過來,雪玉手上吃了一痛,筷子便掉在了地上。莫顏撅著嘴笑道:“這里面的鹽可是全被我放成糖了,你干什么還吃?”
莫非笑道:“他是不知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眼下還是我們的顏兒大小姐,別了三刻便得刮目相看了。”說著又看向雪玉道:“雪玉,還不快跟顏兒道個歉,說你自己有眼無珠不識金鑲玉。”
雪玉笑道:“是,雪玉錯了,小姐做的菜定是極好吃的。”
莫顏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樣,是桃婆教我的。”
桃婆笑道:“快吃吧!待會兒菜都涼了就不好吃了。”
莫顏點了點頭,忽又道:“我去把纖兒叫起來。”說著忙要起身。
桃婆阻止道:“沒關系,我已經將她的留出來了,你先吃吧!先讓她睡下。”
莫顏聽如此說,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剛剛看桃婆你撿了好些飯菜出來,原來是為纖兒留的,真是謝謝你了桃婆,為我們考慮得這樣周到。”
莫非道:“桃婆,你這里是不是經常有人來啊?”
桃婆笑道:“我這林子深處,哪里會有人經常來呢!有時候幾個月也不見個人影兒,倒是今天熱鬧,一來便來了好幾個,我倒是真心歡喜有你們這些個年輕人住在這里。”
莫非聞言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語,只靜靜地吃飯,想著自己的事情。
莫顏一聽,不由心下同情,道:“桃婆,你一個人住在這里一定很孤獨吧!”
桃婆笑道:“哪有什么孤獨不孤獨的,一個人早習慣了,冷清倒是真的有一些,也沒什么,我活在這世上還不就是挨日子,我倒是真想早點下去陪我那口子,這樣一想,在這里怎樣活著又有多大的關系呢?”
莫言心下更是覺得桃婆可憐,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便也不說話,一桌子人在一起吃飯便卻是安安靜靜。
吃過飯,莫顏來到李纖兒的房間里給李纖兒喂飯,莫非便也跟著進來,只是站在房間里來來回回的東看西看。莫顏見他那樣一副樣子,不由好笑道:“哥,我給纖兒喂飯,你跟來干什么?”
莫非道:“沒什么,這是對這間房間有些好奇罷了。”
莫顏眼睛一轉,竊笑道:“是對房間感興趣還是對房間里的人感興趣啊?”說著望了望莫非,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纖兒。
莫非一見她的樣子,便知道她的心思,好笑道:“你別瞎猜,這樣講對你哥我倒是沒什么,但是對李姑娘不免就有些不太好了,我確實是覺得這房間哪里有些不對。”
莫顏一聽,便知道莫非確實是說的實話,便問:“哪里不對了,我看就是很正常的一間小房間而已。”
莫非道:“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就是剛剛來這里的時候,總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回過頭仔細找卻又找不到了。”
莫顏道:“我看你是眼花了,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想太多了。”
莫非聽莫顏這樣說便也跟她辯解,只是一個人走到房門前,往四周看了看。
莫顏見他不答話,便開口道:“哥,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吧!”
莫非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又轉過頭,等她說話,莫顏又道:“去年除夕的時候爹爹說要給你許門親事,你怎么看?”
莫非笑道:“這有什么?若是爹爹相中了依了他娶了回來不就行了。”
莫顏一聽皺眉道:“你就這樣放心將你的婚事交給爹爹?”
莫非道:“自古以來,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又轉身看著莫顏笑道:“我們家有你一個逃掉的就夠了,我若是再不聽爹爹的,豈不是太過分了些,爹爹那樣好面子,若是我們兩個人都逆著他的意思,他在他的那幫朋友面前還如何自處?”
莫顏一聽,心下忽然一酸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尋一個你中意的可以和你交心的女子?也許爹爹會給你找一個你從未見過面的女子,難道你就這樣娶了她,跟她成親成為夫婦?”
莫非一怔,倒不知如何開口。其實他自小便在昆侖上,跟著玄真道人學武,從來何時會想過這些事情,對于自己的婚姻之事,一直覺得就該是由自己爹爹做了主,將爹爹相中的女子娶回家就成了。雖然對于男女之間的情事也算是有所了解,自別人口中身上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東西,但是卻從未想到過自己的身上,所以當聽到莫顏說喜歡曲路不愿嫁給爹爹想找的什么京城里的達官貴族時,他當時就二話不說幫助莫顏逃開。但是現下聽到莫顏這樣問自己,心下竟有些迷惑。
莫顏見他怔怔的,便也不打擾他,她一向知道自己的這個兄長向來是很少考慮自己的事情,現在突然說起這些話,只怕他自己都一時不能解了。莫顏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地推了推李纖兒,李纖兒被莫顏一推便醒了,睜開眼癡癡地看著莫顏。
莫顏笑道:“纖兒,你起來下,我們吃飯了。”
李纖兒只是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莫顏便將飯菜放到一旁的桌上,伸手將李纖兒扶起來,又在她腰下塞了兩個枕頭,便端起桌上的食物一口一口喂給她。許是真的餓了,李纖兒倒是乖乖地一口一口的由著莫顏給她喂飯。莫非站在門前,看著外面,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漸漸地便起風了,莫非突然一轉頭,便在門上的的插銷處看到了幾根青色的絲線,伸手輕輕地將那絲線拿下來,仔細地看了看,一時也解不出這絲線的來歷,便將它放到懷里。
轉頭看向莫顏道:“顏兒,你可知這旁邊的房間里是什么?我看這里幾間房間都是一樣的,桃婆一個人倒住著這樣多的房間。”
莫顏道:“哦!那我倒是問過桃婆,桃婆說,旁邊的那一間都是放了些雜物,然后再過去的那一間都是放了桃婆的自己的東西,她說那些東西堆在房間里太擠了些。”
忽又好奇的看著莫非道:“怎么了?可是又有什么問題?”
莫非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跟你一樣有些好奇罷了。”
莫顏聽如此說,也不多問,又轉過頭喂李纖兒吃飯。莫非道:“我出去走走,晚點你也就早點休息吧!”也不等莫顏說話便走出房間。
看著面前的房間,莫非有些遲疑,到底該不該推開看看,實際上來到這桃婆這竹屋之后,莫非心里總是隱隱的覺得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想了半日卻是怎么也想不出來,現在看著這間屋子,總覺得也是透著古怪,但是按理說桃婆對自己這些人這樣好,她自身又是那樣可憐,他著實是不應該懷疑,可是心中的那抹疑云卻是怎樣也去不掉。現在也實在是猶豫該不該推開這門進去查看查看。
思索了半日,莫非決定還是得進去好好查看一番,剛要推開門,門卻突然從里面拉開了,桃婆持著一盞小燈,從里面走出來,看到莫非不由一愣,隨即便笑道:“公子有事么?”
莫非也是一愣,笑道:“我只是隨便走走,剛巧就碰到桃婆您從里面出來。”
桃婆笑道:“這是我放雜物的屋子,去年冬天我曬了點干蘿卜,還剩了些,便翻出來明天炒來吃,倒是不知道你們愛吃不愛。”說著抬了抬手上的一只籃子,果見里面盛了些干蘿卜絲。
莫非道:“我們這樣打擾您,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那桃婆道:“哪里的話,我就盼你們這樣的小孩子到我這兒來住住,也讓我這里熱鬧熱鬧。你們就不用太掛心這些事情了。現在天也晚了,公子您也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還想起公子幫我把那兒的柴劈下呢!”
莫非道:“桃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便好,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也該多干點兒事情。”
桃婆笑道:“令父母倒真是有福,生的你和顏兒這樣好的一對兒女,我倒是羨慕不及。”
莫非笑了笑沒接話,道:“桃婆你還有事兒忙,我也先回房去了,您也早點睡。”
回到房里,莫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想著今天所遇到的事情,還有自己心里老是冒出來的那些奇怪的感覺,又想起見到曲路時的樣子,思來想去卻也是每個結果,直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想睡到四更十分,外面卻突然下起雨來,莫非就被那一陣陣淅淅瀝瀝的雨聲給吵醒了,便就不再睡了,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雨幕,心下忽就平靜了。在這樣的秋季到了晚上還是有些涼的,莫非這樣站在窗前,被這冷風一吹,也覺渾身一涼,便打算回床邊那件衣服披起來,剛一轉身,眼角的余光卻看到窗外的雨幕中人影一閃,莫非急忙回身,卻又沒有看到任何人,不由覺得奇怪,趕到屋外,才發現雨下得正急,抬眼望去,這大雨中哪有半個人的影子。
莫非本想出去巡查一番,但看下這樣大的雨,又不知那人影是不是真的,或許是自己看錯了也有可能,何況就算是真的有人,也不知道那人去了哪個方向,這樣想了想還是作罷!
轉身走進自己房間卻又還是沒有睡意,便拿起旁邊的衣服披在身上,忽然又想起什么,從衣服里拿出今天在李纖兒房間的門上取下的絲線來,只見這絲線是青色的,看上去像是綢緞一類的衣服,莫非便細細的想了一番,他們這幾個人當中自己穿的是白色的衣服,雪玉穿的也是灰白色的,莫顏穿的是粉色的,李纖兒穿的是紫色的,桃婆穿的是灰色的衣服,那還有誰?突然想起曲路,但是曲路穿的卻是玄色的衣服。這樣一想,莫非不由皺緊了眉頭,根本就沒有人穿青色的衣服,桃婆也說這里根本就沒有人來過,那這幾根絲線會是誰身上勾下來的呢?
想著想著不有就有些困了,莫非將絲線放回衣服里,剛準備回到床上睡覺,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來,那個人基本上都是穿著青色的衣服,并且也似乎就是這種材質的,莫非突然一驚,難道他也在這里?但是這里根本就沒地方可以藏人啊!如此一想,莫非不由驚出一身汗,難道桃婆是在說謊?可是這一切又是這樣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想來想去,莫非不由覺得有些好像,就憑著這幾根絲線,就懷疑這里的一切來,不免有些太小題大做了,大概真的跟莫顏說得一般,自己是太多疑了。想到這里,莫非也就不再想了,回到床上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