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自林間穿過,帶起陣陣濕漉漉的涼意,頭頂上遮天蔽日的枝葉叢中飄蕩著飛鳥的歡唱,朝陽金黃的光芒透過枝葉的縫隙投射出道道耀眼的光束,映照著氤氳的晨霧,為這一派優(yōu)美的叢林晨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薄紗。
“咔嚓咔嚓……”
突然,紛亂的腳步聲在密林邊緣響起,直奔深處而來。
“喳喳……喳喳……”
在樹冠上悠揚歌唱的飛鳥發(fā)出一陣驚呼,“噗愣愣……”四散而逃。
“咔嚓咔嚓……”
厚厚的固執(zhí)敗葉在小牛皮鞋下呻吟著,一隊隊小鬼子殺機昂然地沖進了密林深處,又迅速地向密林更深處沖去了,看似散亂的隊形在高速行進中依然隱含章法。
叢林之中古木參天,雜草藤蔓叢生,那參天大樹雜草藤蔓都是大自然設(shè)置的障礙,難以征服,因而,叢林作戰(zhàn)別有一套準則:小股部隊迂回穿插,多點突破又要相互呼應(yīng),以達到分進合擊之目的。
頂著“眾師團戰(zhàn)力第一”的名頭,這支由九洲島的伐木工組成的部隊深諳叢林作戰(zhàn)之道,自有一套成熟的叢林作戰(zhàn)之戰(zhàn)術(shù)。
昔日,當?shù)谑藥焾F奉命開赴東南亞戰(zhàn)場之時,師團內(nèi)部曾流傳著這么一個口號:“九州島的叢林是我們的訓練場,東南亞的叢林是我們的狩獵場。”
如今,緬北方圓數(shù)百公里的無盡叢林就擺在眼前,第十八師團的一眾小鬼子自然要擼起袖子大干一場,盡情地展露一下第十八師團的威風。
如今,獵人和獵物都已進了狩獵場,只是,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卻尚未可知!
第十八師團擅長叢林作戰(zhàn),六十六團在林子里同樣也不是善茬!
旭日漸漸爬上高空,灑下灼熱的陽光炙烤著緬北大地,空氣中水汽升騰。
數(shù)萬不速之客在無邊的叢林中追逐,殺氣四溢,驚得鳥獸四散。
“砰……”
日近中天,槍聲乍響。
“噠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
旋即槍聲大作,叢林腹地的一處河谷徹底地沸騰了。
“噠噠噠……噠噠噠……”
湯姆遜沖鋒槍的響聲輕快而短促。
“砰砰……砰砰……”
三八大蓋的怒吼清越而響亮。
“咻咻咻……”
密林中彈雨橫飛,濺陣陣猩紅的血雨,伴著漫天的斷枝殘葉翩然飛舞,那伴奏的慘嚎聲痛苦而絕望,“啊……啊呃……”
“噠噠噠……噠噠咔……”
沖鋒槍里傳出了空響,李四維果斷地扔掉了沖鋒槍,一矮身子隱入了一塊纏滿藤蔓的山石之后,迅速地摸出了腰間的盒子炮,打開了保險。
“咻咻……噗噗……”
藏身的山石火花迸濺,茂密的藤蔓被子彈擊得四濺。
“狗日的孫大力……”
李四維一聲怒吼,猛然起身,竄入了一顆大樹后,沖鋒的瞬間扳機已然扣下。
“砰……”
一粒子彈怒吼著沖出槍膛。
“咻……”
自樹木藤蔓間穿過,直撲十多米外一個藏身大樹枝丫上的小鬼子。
“噗……”
樹丫上的小鬼子剛剛完成推彈上膛的動作,便被擊中了面龐,頓時血光飛濺,仰面便倒。
“啊……”
凄厲的慘嚎聲中,那小鬼子從三米多高的樹丫掉落,剛剛落下一米來高,綁在腰間的繩索便被拉得筆直。
“啪嘭……”
尸體狠狠地撞在了樹干上,又被彈出,在半空中“吱呀吱呀”地晃悠起來,一張稀爛的臉頰鮮血飛灑。
“砰……砰……”
李四維并未停步,借著樹干的掩護,迅若捷豹般繼續(xù)朝防線左翼沖去。
這是一場伏擊戰(zhàn),但負責迂回包抄的孫大力遲遲沒有發(fā)動攻擊,一場伏擊戰(zhàn)變成了短兵相接的搏殺。
六十六團的行程固然不慢,但追擊的小鬼子更快,因為,六十六團有傷員隨隊,而追擊的小鬼子沒有。
既然跑不贏,就只能打!
只有狠狠地打掉小鬼子的一支追擊隊伍,才能讓他們有所顧忌,放慢追擊的步伐。
所以,李四維調(diào)集了武器最為精良的特勤連和單兵素質(zhì)同樣不俗的直屬連,設(shè)下了埋伏,準備將這支孤軍冒進的小鬼子一舉殲滅……
按照計劃,李四維率直屬連跟在正面阻擊,黃化和孫大力各率特勤連一部自兩翼發(fā)動攻擊。
可是,小鬼子來得太快,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孫大力負責進攻的左翼卻遲遲沒有動靜。
“砰砰砰……”
左翼是直屬連三排的兄弟,手里的長槍五花八門,在兵力上也不占優(yōu)勢,只能在小鬼子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撐著。
“徐昌明你個蠢貨!”
李四維沖過來一看,頓時怒氣勃發(fā),沖著三排長就罵了起來,“你狗日的不曉得先打樹上的小鬼子?”
“砰……”
說著,李四維舉槍便射向了一個躲在樹丫上的小鬼子。
“噗……”
木屑飛濺,躲在樹丫上的小鬼子一驚,慌忙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就準備反擊。
“噗……”
一顆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子彈隨即沒入了他的額頭。
“打得好!”
李四維看到那小鬼子仰面便倒,頓時精神一振,“就這么打,先給老子把樹上的鳥人打光……”
林中古木參天,枝丫盤結(jié)便于攀登,樹冠茂盛利于躲藏,所以,小鬼子便整了這么一招――上樹,上了樹便等于占領(lǐng)了制高點,倒占到了不少便宜。
“砰砰……砰砰……”
“咻咻……咻咻……”
一時間,上樹的小鬼子成了重點照顧的對象。
“啊啊……呃啊……”
慘嚎聲中,樹上掉下一具具尸體,懸在半空晃悠悠地飄蕩著。
“八嘎……八嘎……”
怒罵聲四起。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正在此時,小鬼子的后隊響起了沖鋒槍的怒吼聲,勢如破竹般地向前推進著,打得小鬼子慘嚎聲四起,“啊啊啊……呃啊……”
“龜兒的孫大力,”
李四維終于松了口氣,一揮盒子炮,當先沖了出去,怒吼聲震動山林,“老子讓你些狗日的追……”
“殺啊……”
三排的兄弟緊隨其后。
“殺啊……殺啊……”
中央防線和右翼防線隨即發(fā)動了全線反攻,一時間喊殺聲震天,槍聲如雨,“噠噠噠……噠噠噠……砰砰砰……”
草木無聲,冷眼旁觀;血雨有色,猩紅刺目。
短兵相接,生死剎那,勝負立顯。
不多時,槍聲便已零落,消散,徒留遍地尸骸,靜靜地訴說著戰(zhàn)爭的殘酷。
硝煙未善,血腥氣撲鼻,眾將士忙著打掃戰(zhàn)場,孫大力直奔李四維而來,滿臉愧色,“團長,俺們轉(zhuǎn)進林子里就迷路了……”
“呃……”
李四維一滯,無奈地一擺手,“打掃戰(zhàn)場,迅速撤離……”
叢林上空枝葉茂密遮天蔽日,身處叢林之中抬頭不見天日,難辨東西,但,小鬼子的后續(xù)部隊循著槍聲追過來卻容易得很!
此時,一隊小鬼子已經(jīng)沖到了東南方向兩里處,陡然聽得前方槍聲嘎然而止,都是腳步一頓,放慢了速度,攻擊陣型迅速變更為搜索隊形,小心翼翼地摸朝戰(zhàn)場方向摸去了。
戰(zhàn)場之上,眾將士正在熟練地扒拉著小鬼子尸體上的彈藥……六十六團不缺槍,但缺子彈。小蝸牛中文網(wǎng)
“吱……吱……吱……”
突然,戰(zhàn)場東面響起了高亢而冗長的蟬鳴。
緬北的叢林里有蟬嗎?
李四維并不知道,一路趕來,他的心思都在追兵身上,沒有留意過。
小鬼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同樣都在追擊目標身上。
所以,聽到蟬鳴,李四維迅速做出了決斷,“準備戰(zhàn)斗!”
自從中條山一戰(zhàn)之后,阿克敦的口技便作為一種聯(lián)絡(luò)方式在團里推廣開了,用到叢林作戰(zhàn)中再合適不過。
小鬼子一路小心翼翼地摸來,卻沒有把那蟬鳴當回事!
小鬼子繼續(xù)前行,一路依舊風平浪靜,好像真地沒事!
“八嘎……”
順利地摸上了戰(zhàn)場,可是,眼前的情形卻讓一眾小鬼子看得睚眥欲裂。
戰(zhàn)場上血腥氣尚未散盡,地上散落著尸體,樹上也懸掛著尸體,而那尸體……大多已被扒得精光!
“追擊,”
倉木少尉只覺一股熱血自心底涌起,直沖腦門,“追上那群野蠻人,殺光他們……”
“噠噠噠噠……”
倉木少尉話音未落,右翼槍聲乍響。
“啊啊……啊呃……”
慘嚎聲隨即響起,右翼一隊小鬼子剛剛搜索出十余米遠便遭到了突襲,大多中槍倒地,余者倉惶隱蔽,隨即反擊。
“砰砰砰……”
“噠噠噠……”
旋即,右翼槍聲大作。
“砰砰……噠噠噠……”
與此同時,正面和左翼的槍聲也以響起……
“咻咻咻……”
彈雨橫飛,硝煙彌漫,斷枝殘葉與血雨齊飛。
“撤……”
甫一交戰(zhàn),小鬼子便傷亡慘重,隊長倉木少尉被當場擊斃,余者只得倉惶而退。
可是,煮熟的鴨子豈能讓他飛了?
“殺啊……殺啊……”
狹路相逢就是干!
“噠噠噠……”
特勤連陣型一變,直插小鬼子側(cè)后,犀利的火力直讓小鬼子絕望。
“砰砰砰……”
直屬連全力沖殺,子彈如飛蝗般直撲小鬼子早已動搖的防線。
“啊啊啊……”
槍聲很快便消散,只剩下凄厲的慘嚎聲在密林中回蕩著。
“噗嗤……噗嗤……”
補刀的事,六十六團的兄弟們早已駕輕就熟。
“打掃戰(zhàn)場,迅速撤離……”
一連兩戰(zhàn),固然勝得迅捷而犀利,但特勤連和直屬連也添了不少傷亡,余者也已疲憊不堪。
“咔嚓……咔嚓……”
戰(zhàn)場西北方向二十余里處,六十六團的主力在密林中疾速行進著,在厚厚的枯枝敗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腳印。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聲隨著隊伍的行進灑了一路,在密林中回蕩著,余音裊裊。
“兄……兄弟們,”
鄭三羊的聲音突然在隊伍中響起,聲音加扎著喘息聲,不大,卻在密閉性良好的密林中傳得很遠很遠,“堅……堅持住,現(xiàn)……現(xiàn)在的每一分每……每一秒都……都是團……團長和兄弟們拼了命換……換回來的……”
鄭三羊的話簡單明了,但喘息著說來卻顯得冗長,但每一個字都說到了兄弟們的心坎兒上。
“頂……頂?shù)米 ?
“俺們頂……頂?shù)米 ?
眾將士強打起精神,大聲地附和著,話語間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卻透著一股子堅定。
“回來了!”
附和聲未絕,一個驚喜的聲音便在后隊響了起來,“團……團長他們回來了……”
“若蘭,若蘭……”
李四維的呼聲隨即響徹了隊伍,帶著七分惶急三分愧疚,“快救人……”
“來了,來了……”
伍若蘭高叫著從中軍沖了出來,跌跌撞撞迎向了后隊,大大的藥箱在腰間前后搖擺著,發(fā)出“哐啷……哐啷……”的聲響。
不管再怎么把細,藥箱還是不可避免的見了底。
“繳獲的有藥嗎?”
迎上了抬著重傷員匆匆而來的李四維等人,伍若蘭身形未穩(wěn)便滿臉期盼地問了起來。
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小鬼子隨身都帶著藥。
“只有紗布!”
一眾護送傷員的兄弟連忙放下了擔架,開始摸衣兜。
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自從與美國決裂之后,日寇的日子并不好過,前線的戰(zhàn)斗人員的單兵裝備早已不如侵華之初那般闊綽了。
“有紗布也好……”
伍若蘭連忙蹲下身子,麻利地打開了醫(yī)療箱,熟練地摸出了手術(shù)刀。
撤退路上條件艱苦,一切只能從簡……凄厲的慘叫聲隨即響起,就連那枝葉也簌簌地發(fā)起了抖,好似不忍卒睹、不忍卒聞。
與此同時,在特勤連和直屬連留下的戰(zhàn)場上,和田少佐憤怒的咆哮聲同樣震動著山林,“追擊!追擊……用支那人的血祭奠帝國勇士的在天之靈……”
“少佐,”
代理官石川大尉連忙出言勸阻,“正面之敵一定也擅長叢林作戰(zhàn),我部當……”
“石川君,”
和田少佐猛然望向了石川大尉,雙眼血紅,滿臉怒意,“請記住:你是帝國的軍人!不要讓恐怖迷住了你的雙眼……好好看看陣亡將士的遺骸吧!正面之敵顯然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嗨!”
石川大尉一怔,連忙垂首頓足,滿臉羞愧,“少佐英明!”
不得不說,小鬼子的思維雖然與眾不同,卻也有可取之處。
和田少佐的話一針見血,正好指出了六十六團的弱點――彈藥將磬!
“怕個錘子!”
夜幕初臨,六十六團尋了一處干爽的山谷安頓了下來,布置妥當之后,眾將齊聚臨時指揮部,鄭三羊猶豫著提出了“彈藥將磬的困局”,并建議“盡量避免與敵接觸”,卻只引得孫大力伍天佑等人曬然一笑,“小鬼子不是有嗎?搶他狗日的就是了嘛!”
“三羊,”
李四維也笑呵呵地拍了拍鄭三羊的肩膀,“讀過蒲松齡寫的《狼》嗎?”
“呃……”
鄭三羊一怔,搖了搖頭,滿臉疑惑,“什么意思?”
“嗯……”
李四維略一沉吟,“如今的情況呢!林中枯枝敗葉堆積,我部根本無法掩蓋蹤跡,一味的迂回躲避只會讓我們走冤枉路,到了最后,我們跑得精疲力竭,小鬼子就能不戰(zhàn)而勝了……要擺脫小鬼子追擊,只有把他們打痛了、打怕了,讓他們慢下來,讓兄弟們能多一些休整時間,保存體力!”
“對!”
眾將紛紛點頭附和,“我們帶著傷員根本跑不過小鬼子,如果被他們一直這樣追下去,遲早要累垮,倒不如和狗日的痛痛快快干一場!”
聞言,鄭三羊默默地點了點頭,神色堅定起來,“我會帶著傷員一直向西北方向走……”
一直向西北方向走,不迂回躲避,不走冤枉路……要戰(zhàn)便戰(zhàn),哪個怕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