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沒有無所不能的人。
生命苦短,猶豫徘徊者浪費生命;精力有限,空想者難以奮起!
李四維想得明白,以六十六團現在的條件,造槍造炮、橫掃日寇并不現實。
“我們必須自立更生!”會議室里,眾將齊聚,李四維環顧眾將,神色肅然,“要想在中條山站穩腳跟,就必須擺脫完全依靠后方補給的現狀!”
“對,”鄭三羊連忙附和,“黃河上攏共就那么幾個渡口,運輸能力有限,而中條山中卻有將近二十萬部隊,稍有不測,我們就只能餓肚皮了!”
“團長,”羅平安率先表態,“你就說咋整吧!”
“搞生產的事不用你們營出力,”李四維一望羅平安,擺了擺手,“你先把訓練搞好……”
說著,李四維一掃眾將,“各部的新兵已經訓練了一個多月了,雖然兄弟們都很賣力,但成效不盡如人意,所以,我決定將新兵集中訓練,以二營為基礎,暫編為新兵營,從全團抽調精兵強將對新兵營進行強化訓練。”
說罷,李四維靜靜地望著眾將。
“就這么搞!”眾將紛紛點頭附和。
“團長,”重傷初愈的孫大力一咬牙,“實戰才能出精兵!這話可是你說的……該找個機會把新兵拉上去練一練了!”
孫大力不過剛能下床而已,何炬、羅奉先等連排長也帶傷參加了會議。
“龜兒的,”李四維笑罵一聲,“傷都還沒有痊愈就想干仗了?”
說著,李四維一掃在場的其他幾個傷勢初愈的將領,“你們幾個先給老子好好養著,開春了,有的是仗給你們打……不過,大力說到我心坎去了,是該找個機會讓新兵見見血了!”
聞言,眾將都是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望著李四維。
“黃化,”李四維的目光落到了黃化身上,“刺探敵情的任務就交給你們連了!”
“是!”黃化連忙允諾,嘿嘿一笑,“兄弟們早就想去北邊轉一轉了!”
“轉可以!”李四維呵呵一笑,“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不到半過月就過年了,我還想和兄弟們一起過這個年呢,一個都不能少!”
“你就放心吧!”黃化神色一肅,“每次過去一個班,我親自帶隊。”
“好,”李四維點了點頭,“你們是過去尋找目標的,至于打秋風的事……必須從長計議!”
說罷,李四維一望盧全友和石猛,“全友、石猛,張裕和廟嶺兩個村也有不少荒地空地,你們可不要錯過了春耕!”
“是!”兩人連忙允諾,“工事已經加固完了,再不找些事做,兄弟們怕是要松懈了,開荒正好!”
“嗯,”李四維點了點頭,又望向了劉黑水,“黑水,種子就交給你來想辦法了!”
“是!”劉黑水連忙點頭,“我明天就派人去南邊買……還是按商城的辦法來。”
按商城的辦法,用戰利品換錢買種子。
六十六團缺錢缺糧食,但從不缺戰利品,從小鬼子身上扒下來的手表、水壺、刺刀和小牛皮鞋可都是搶手貨呢。
“嗯,”李四維點了點頭,“團里還剩了些錢,一起帶過去,不要怕花錢,吃不飽肚子,一切都是扯淡!”
“是,”劉黑水連忙點頭,“團里還剩一百零三塊大洋和六十多個銅板,我讓他們全帶過去,咋的也夠了。”
紙幣雖然已早在三五年就發行流通了,但購買力卻遠不如大洋,一塊大洋能換七八斤豬肉呢!
“好,”李四維點了點頭,又望向了張浩峰,“浩峰,你們連也不要歇著,跟我去山里轉轉。”
“是!”張浩峰連忙點頭,又有些疑惑,“去山里干啥?”
工事重建的工作剛剛完成,燒磚燒水泥的工作已經停了下來,張浩峰也搞不懂還要去山里干啥?
“設陷阱,”李四維神色一整,“這里山嶺層疊,可是,小鬼子還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是我們的失誤!”
說著,李四維聲音一沉,“不能再讓這種情況繼續,我們要讓小鬼子知道,不止中國的軍人不可欺……中國的山岳河流也不可欺!”
“是,”張浩峰精神一振,“俺明白了……”
張浩峰也是從太平村跟過來的老兵,見過李四維在雙渠溝水淹小鬼子的手筆,自然不會懷疑李四維的話,“中國的山岳河流也不可欺”!
“好了,”李四維安排完畢,一掃眾將,“都回去安排吧!”
眾將紛紛散去,李四維整了整衣帽,也帶著張浩峰和李三光去了山里。
岳家嶺西連張裕村的大山,東接廟嶺村北的峭壁,但李四維把重點放到了岳家嶺對面的大山里。
岳家嶺下是一道足有三五里寬的山谷,對面是綿延起伏的大山,一條大道自山谷中蜿蜒通往曲村,距離也不過五六里。
李四維帶著李三光和工兵連的四個連排長悄然上了通往曲村的大道,一路悠然而行,仔細查看著大道兩旁的山坡,卻讓隨行的李三光如臨大敵……這里距離曲村不遠,隨時都可能與小鬼子遭遇!
李四維看出了李三光的緊張,沖他微微一笑,“三哥,小鬼子可莫得我們這么苦命,大冷的天還得往外面跑!”
“是呢,”張浩峰等人紛紛附和,輕笑著,“狗日的怕正躲在據點里烤火呢!”
一行人小聲地說著一路前行,走到一處光禿禿的山坡下面時,李四維停住了腳步,呵呵一笑,“就這里了!”
說著,李四維一望李三光,“三哥,交給你個任務!”
“是!”李三光連忙答應,“啥任務?”
李四維指了指曲村方向,“你去看看這里離曲村有多遠?我們在山頂等你……”
“好,”李四維話音未落,李三光便答應一聲,取下肩上長槍,匆匆地走了。
“上山!”李四維看著李三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間的大道上,一擺手,當先往山坡上走去,眾將連忙跟上。
山坡高不過五六十米,卻十分陡峭,坡上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枯草,要爬上去并不容易。
“嗤……”
剛剛爬到半山腰,當先而行的李四維便腳下一虛,差點摔倒在地,剛剛踩上的一塊石頭順著山坡就往山下滾去。
好在石頭只有頭顱大小,滾了三五米便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嘭……”一聲巨響,塵煙飛濺,倒嚇了剛剛爬到大石后面的三排長何先義一跳。點點書庫
“團長,”張浩峰連忙搶上兩步一把扶住了李四維,“要不,我們換條路吧?”
“換啥路?”李四維輕輕一甩膀子,掙脫了張浩峰的手,笑容滿面,“都小心點……這是個好地方!”
“俺明白了,”何先義追了上來,笑呵呵地望著李四維,“團長,你是想用石頭砸小鬼子?”
“龜兒的,”李四維回頭,笑呵呵地望了何先義一眼,“能不能砸得到,就要看你們連的本事了!”
“團長請放心,”張浩峰連忙打起了包票,“多整些礌石和滾木來,往山上一堆,再派幾個兄弟守著,只要小鬼子一來就往下放,保準砸得狗日的屁滾尿流!”
“對,”何先義連忙附和,“就算砸不死狗日的,也能嚇他們一跳!”
顯然,剛剛的經歷讓他仍然心有余悸。
“不!”李四維搖了搖頭,擲地有聲,“要整就往死里整!小石頭砸不死狗日的,就用大石頭砸,用石碾子、石球砸!”
滾木礌石是老祖宗的智慧,雖然隨著熱兵器的普及,這一智慧的效用已經大打折扣,但哪個喊小鬼子鉆進了這山里,剛好在他們的進攻路線上又有這么一處山坡?
“是!”眾將精神一振,都加快了腳步。
艱難地爬上山頂,李四維四下一轉,眼神就更加明亮了。
山頂不過十余丈方圓,卻很平坦,樹木稀少,枯草叢生,能堆不少礌石。
“就這里了!”張浩峰看清地勢后也喜形于色,“我這就讓兄弟們來開工……”
“不急,”李四維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掏出了香煙,“等三哥回了再說。”
計謀從來都只有出奇才能制勝,要是這里離小鬼子的駐地不遠,或者小鬼子密切關注著這邊的動靜,在這邊開鑿石頭就容易引起小鬼子的懷疑,到時候,兄弟們多半會白忙一場。
張浩峰四人圍了過去,從李四維手里接過香煙,就聚在一起抽了起來。
“團長,”抽了一陣煙,二排長古三月猶豫著問了一句,“俺們……為啥不多搞幾處陷阱?”
“古三胖,”李四維還沒搭話,張浩峰便瞪了古三月一眼,“你以為布陷阱那么容易?”
要在山中布陷阱并不難,但要布置出能阻擋小鬼子大部隊的陷阱就不容易了。
就拿這處陷阱來說,要把幾十塊大石頭鑿好、布置妥當就得費不少功夫。
“浩峰說得對,”李四維吐了一口眼圈,輕輕地點了點頭,“陷阱不在多,但必須有效果,再說,兄弟們忙了這么久,還沒好好休息一下,可不能再攢空勁了……早點搞完,過年好好歇幾天!”
“俺們不累,”眾將連忙搖頭,“只要能整死小鬼子,一直忙下去都不會覺著累!”
“好嘛!”李四維笑著點了點頭,“等我想到了別的陷阱再說……這陷阱暫時先搞一個!”
若是小鬼子莫得飛機大炮,李四維倒想多搞出這么幾處陷阱來,可是,小鬼子有啊!
所以,這樣的陷阱在張裕廟嶺和岳家嶺就不好用了,要不然小鬼子的飛機大炮一轟炸,那陷阱就廢了,亂飛的石屑反倒有可能傷到自家兄弟。
正說著,李三光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徑直奔到李四維面前,“得有兩里來地……狗日的真地都窩在據點里貓冬呢!”
“好,”李四維站了起來,一望張浩峰四人,“可以開始干了,不過,動靜還必須小些!”
“是,”眾將連忙點頭,“俺們明白,悄悄地整才能整死小鬼子……”
安排妥當,李四維一行便從山中找了條小路回了岳家嶺,張浩峰等人自去安排人手,李四維帶著李三光又開始在駐地里巡視起來。
各處陣地只留了些將士警戒,其余人都加入了開荒大軍,雖然離開春還有半過來月,但開墾荒地必須提前進行。
村中的山坡上一片忙碌,戰火燒來,三座村子已經荒蕪了很多田地,但那點田地還養活不了這兩千多號將士和三個村子的老鄉,將士們只有先從山坡上的空地下手,盡量多墾出一些地來。
看到這場景,李四維心中涌出一股豪情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先民們能靠刀耕火種繁衍至今,我們如今還能餓死不成?
村口的營地里也聚齊了全團的新兵,正在賣力地訓練著……李四維看了一陣,勉勵一番便返身回了團部。
“團長,”李四維剛走進團部會議室,盧鐵生便跟了進來,手中拿著一份電報,面有喜色,“用不著我們自己去買種子了……”
“哦,”李四維心中一喜,連忙接過電報看了起來,看完又遞給了鄭三羊,呵呵笑著,“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關于促進春耕生產的通知……”鄭三羊接過電報一看,也露出了笑容,“看來,我們和上頭想到一起去了嘛!”
“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的事不多,但只要你選對了方向,做好了準備,這樣事也不是沒有。
通知中說,戰區司令部已經向行政院申請了兩萬元春耕種子費,正在采購種子,駐中條山各部須提前動員將士們開墾荒地,做好春耕準備……
種子的事有了著落,李四維心情大好,坐下點了一支煙,“現在就看黃化的了……如果他們能找個好目標,開了春就不用愁了!”
聞言,鄭三羊呵呵一笑,“團長,黃化啥時候讓人失望過?”
“那倒也是,”李四維點了點頭,笑容可掬地站起身來,“我回去看看兩個娃,幸虧沒把他們送走,要不,還真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話音未落,李四維已然往門口去了。
望著李四維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鄭三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柔情,低頭拿起桌上的一個信封,小心翼翼拆開,抽出信紙展開,仔細地讀了起來。
那是一封家書,字體娟秀:
……家中安好,勿念!
只是鵬兒一心要考取航空學校,我心有顧慮,還望你能拿個主意……
鵬兒是鄭三羊妻子對長子的愛稱,孩子今年十七歲,剛好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上。
緩緩地看完信,鄭三羊輕輕地點了點頭,滿臉贊許之色:吾兒當如大鵬,有朝一日必展翅翱翔于藍天之上,護衛華夏……即使不為神鷹,亦必成英靈!
想到此處,鄭三羊找出紙筆,伏案疾書起來:
吾妻芳華,前線戰事稍緩,我部一切順遂,毋須掛念。
吾泱泱大國,然防空之力薄弱,致使無數將士百姓慘死于敵機轟炸之下,鵬兒若有幸為吾國之防空事業盡一份心力,矣是繼承了吾之意志,當全力支持……
鄭三羊奮筆疾書,然,情長而紙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