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李四維離開白果鎮(zhèn)之時,天空之中還是陽光燦爛,可是,剛到金家鋪外,天空之上便已陰云密布了,涼風陣陣!
“龜兒的,”李四維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振華,搞快點,大雨說來就來了。”
“好嘞,”苗振華答應一身,也拍馬追了上來,“團長,真不該來麻城,雨水太多了,哪能好好訓練嘛!”
李四維搖了搖頭,笑罵道:“你龜兒懂個啥?就得讓兄弟們先適應大別山這邊的天氣,總不能指望打仗的時候天天都是晴天吧?要是上面允許,老子還想把他們拉到山里去待幾天呢!”
“去山里?”苗振華一怔,訕訕地笑了,“團長,兄弟們好不容易安穩(wěn)幾天,就不要去山里了嘛!”
“再說吧!”李四維搖搖頭,已經望見了六十七團的營地,放慢了馬速,“得先等他們把基本的訓練整明白了再說。”
風更急了,驟雨欲來,六十七團營地里依舊一片喧囂,遠遠地,便能聽見營地里的呼喝聲。
李四維在大門口收韁勒馬,兩個衛(wèi)兵連忙“啪”地立正,“旅長好!”
李四維跳下馬來,笑著點了點頭,“辛苦了。”
說著,李四維便把馬韁交給了苗振華,大步流星地往營地里走去。
王團長早就等著李四維了,見到兩騎匆匆而來,急忙迎了過來,此時,已到了門口,滿臉喜色,“旅長,你可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李四維呵呵一笑,“咋了?不順利?”
王團長一怔,連忙搖頭,一臉無奈,“兄弟們倒是熱情高漲,可是……新來的兄弟還是有些力不從心啊!”
李四維了然地點了點頭,“六十六團的新兵也是一樣,這樣的訓練對于他們來說的確很難,但是,只要他們有熱情、肯吃苦,就一定會有成效的!不要急嘛!”
“不急,不急,”王團長連忙點頭,“旅長,先去團部歇歇吧?我把情況向你匯報一下……”
“不了,”李四維一擺手,大步流星地向校場走去,“你去忙你的,我先去看看訓練情況……呵呵,等一下,還得往大田鎮(zhèn)跑呢!今天是第一天,都得跑一遍吶!”
校場上,眾將士精神抖擻,訓練搞得如火如荼。
高臺下,一個方陣正在訓練刺殺格斗。
“嘿……哈……殺!”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呼喝聲震天。
“殺氣!殺氣……”
連長在隊列中穿梭,不時地沖某個動作不到位的兄弟吼兩嗓子,“你狗日的沒吃飯啊?就你這個樣子,準備去給小鬼子撓癢癢啊?”
李四維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面無表情。
連長一見李四維過來了,連忙跑到隊伍前,“啪”地一個立正,“報告旅長,二營四連正在進行刺殺訓練!”
李四維一擺手,“張連長,讓兄弟們都停了!”
張連長一怔,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回頭,“都停了!都停了!聽旅長訓示……”
眾將士連忙收了木棍,“啪”地一個立正。
李四維上前兩步,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伸手一指,“你……還有你,上來。”
被點到的兩個兄弟都是一愣,忐忑地望了李四維一眼,緩緩地走了上來。
“腰桿挺直了、步子邁開了,”李四維眼睛一瞪,“老子又不吃人,你們個怕個錘子?”
兩人渾身一震,連忙挺直了腰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啪”地一個敬禮,“旅長好!”
李四維擺了擺手,沖他們笑了笑,“叫啥名?”
左邊稍瘦的漢子精神一振,“旅長,我叫王前進!”
右邊稍高的漢子也是心中一松,“旅長,我叫高士武。”
李四維點了點頭,神色一肅,“你們上過戰(zhàn)場嗎?”
兩人一怔,連忙搖頭,“沒有!”
李四維聲音一沉,“老子就知道,就你們那軟趴趴的打法哪里像上過戰(zhàn)場的人?張連長,找個上過戰(zhàn)場的兄弟上來!”
“是!”張連長一怔,連忙指著一個黑瘦的漢子,“周銳,你上來。”
“是!”周銳答應一聲,小跑著到了陣前,對著李四維和張連長“啪”地一個敬禮,“四連三排少尉排長周銳奉命報到。”
李四維滿意地點點頭,“周銳,這兩個兄弟沒有上過戰(zhàn)場,那么,你就讓他們看看,戰(zhàn)場上的小鬼子是如何拼刺刀的!給老子把他們打趴下!”
“啊!”周銳一怔,“團長……”
張連長也連忙勸道:“團長……”
李四維一擺手,面無表情,“這是命令!”
周銳一咬牙,“是!”立馬橫棍,嚴陣以待。
王前進高士武卻愣在原地,望著周銳,臉色微微發(fā)白。
“愣著干啥?”李四維大眼一瞪,聲音一沉,“要么給老子沖上去,要么老子把你們送回去……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兩人渾身一震,一咬牙,端起木棍,一左一右地沖了上去,“呀……”
“殺!”周銳突然一聲暴喝,壓過了兩人的聲音,雙手端起木棍沖向了兩人,又是一聲暴喝,“殺!”
王前進被那暴喝聲震得渾身一顫,高士武也是腳步一頓,周銳卻已經到了近前,木棍向左斜刺,如出水蛟龍。
“啊……”
王前進一聲痛呼,連忙后退,木棍還握在手中,卻在不住地顫抖。
高士武一驚,連忙端起木棍直刺周銳,卻見周銳已經收回了木棍,順勢上挑,“嘭……”,木棍交擊,高士武的木棍被擊得一揚,周銳的木棍去勢不竭,直逼高士武胸膛,高士武心中一寒,慌忙就要后退,那木棍卻已經在他左胸上停住了。
李四維望了周銳一眼,點了點頭,“好,這才像個戰(zhàn)士!歸隊!”
“是!”周瑞“啪”地一個敬禮,小跑著回了隊列里。
李四維扭頭一瞪高士武,神色一肅,“高士武,如果是在戰(zhàn)場上,你已經陣亡了,明白嗎?”
高士武頓時面色一紅,“明白了!”
李四維依舊死死地盯著他,聲音一沉,“明白了嗎?”
高士武一怔,有些懵,“明白了!”愛啃書吧
李四維還是死死地盯著高士武,一聲暴喝,“明白了嗎?”
高士武渾身一震,愣在當?shù)兀瑵M臉通紅,嘶聲高呼,“報告旅長,二等兵高士武明白了!”
“好,”李四維一點頭,扭頭望向了王前進,“王前進,你明白了嗎?”
王前進剛緩過勁來,強忍著疼痛,奮力高呼,“報告旅長,二等兵王前進明白了。”
“好,”李四維又扭頭望向了眾兄弟,沉喝道:“你們都明白了嗎?”
眾人頓時心中一緊,轟然答道:“明白了!”
李四維環(huán)顧眾人,一臉嚴肅,“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給老子攢勁練!命只有一條,上了戰(zhàn)場就是你死我活,老子不想你們莫名其妙地就把命丟了!每三天一次考核,要是哪個龜兒子不合格,老子直接把你們送回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人連忙允諾。
“繼續(xù)訓練!”李四維“啪”地一個敬禮,轉身就走,走過王前進面前時,腳步一頓,“自己去找軍醫(yī)……”
王前進一驚,連忙搖頭,“旅長,我莫事,還能訓練……”
李四維擺了擺手,“先去找軍醫(yī),軍醫(yī)說你莫事了,你就回來訓練!但是,再也不能像先前那么練了,老子隨時都在看著你們呢,要是你還那樣練,下一次,老子還叫你上來。”
王前進一怔,連忙搖頭,“不會了,不會了……”
“好好訓練,”李四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聲音溫和許多,“如果有一天勝利了,你龜兒也想活著去不是?可是,上了戰(zhàn)場刀槍無眼,要想活著回去,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練出真本事來!”
“是!”王前進精神一振,“旅長,我一定好好練,練出真本事來!”
“嗯,”李四維點點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眾人都是心中一松。
張連長連忙高叫起來,“都給老子好好練,剛剛是自家兄弟,周排長手下留情了,可是,小鬼子卻不會對你手下留情!要是哪個狗日的還要搞花花架子,老子就讓他上來和老子練練!”
“是!”眾人神色一肅,轟然允諾!
李四維一路走下去,暗暗看著,五連的隊列訓練搞得很好、六連的槍械訓練也不錯、七連的射擊訓練也還行……走到九連的障礙訓練場地時,他皺了皺眉。
“旅長,”九連長心中一緊,“啪”地一個立正,“請旅長訓示!”
李四維一怔,擺了擺手,“訓練得不錯,只是,這場地……還是差了一些啊。”
九連長連忙答道:“報告旅長,完全按照你的要求,連夜趕出來的……”
李四維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不關你們的事……只是,要讓兄弟們再快一點啊,你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該知道動作快一點有多么重要!”
他想模擬出真實的戰(zhàn)地環(huán)境,可是,營地還是和戰(zhàn)地差得太遠了……
“是!”九連長“啪”地一個敬禮,“請旅長放心!”
“嗯!”李四維拍了拍他的肩膀,“訓練的時候,讓兄弟們多吃點苦頭沒關系,這是為了他們好!哪怕他們會有怨氣,也絕不能放松了要求!”
說罷,他轉身就走,徑直向團部去了。
望著李四維的背影,九連長良久才回過神來,一轉身,大步向回走去,已然滿臉堅定之色!
團部,王團長剛剛放下筆,一抬頭就見到李四維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連忙站了起來,“旅長,咋樣?”
“還行,”李四維點點頭,露出了笑容,“兄弟們的熱情都很高啊!一營是武裝越野去了?”
“對!”王團長一點頭,卻有些赧然,“本來早上就該去了,可是……又怕新兵太多了,回不來……”
李四維一怔,搖了搖頭,“王團長,還是要按著計劃來啊!我也給你們說過,練兵像鍛刀鑄劍那般容易,因為,士兵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才不會像刀劍那樣的死物……他們有著超乎你我想象的潛力,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潛力給他們激發(fā)出來!”
王團長一怔,沉吟著點了點頭,精神一振,“職下明白了!”
李四維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但是,伙食一定要跟上,至少不能讓兄弟們餓肚子!”
王團長神色一整,望著李四維,滿臉肅容,“旅長,你放心,職下不是那種喝兵血的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們的!”
“好!”李四維哈哈一笑,“這就好!既然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去六十五團看看!”
王團長一愣,“旅長,吃了飯再走吧!都快到午飯時間了……”
李四維一擺手,“算了,下次吧!”
說著,他轉身就走,卻聽得一聲高呼在門口響起,“報告!”
李四維連忙循聲望去,來的是一連長,在他身后跟著兩個新兵。
兩人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后,滿身泥污,看來沒少摔跟頭。
左邊的兄弟身材高瘦,臉上稚氣未脫;右邊的兄弟身材敦實,一臉的堅毅之色……望著那張臉,李四維卻是心中一顫,一種想哭的沖動油然而生。
一連長也看到了李四維,“啪”地又是一個敬禮,“旅長好!”
“哦,”李四維一怔,回過神來,連忙點頭,“金連長,辛苦了。”目光卻還是緊緊地盯著那個敦實的兄弟,而那個兄弟也在盯著李四維,面色潮紅,神色復雜。
眾人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紛紛打量著他們。
突然,金連長滿臉驚訝地叫了起來,“李三光……和旅長還真有幾分相像呢!他們不站到一起,還真沒注意到……”
“老……老四……”
李三光卻已經開叫了起來,嘴唇顫抖,“是……你嗎?”
李四維有些茫然,心中那種沖動卻越來越強烈,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李三光見到李四維的淚珠滾落,突然笑了,眼淚卻簌簌而下,“老四啊……你還活著?呵呵……你還活著!”
“嗯,嗯!”李四維拼命地點著頭,“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眾人都是一怔,這……他們還真是親兄弟啊?
“老四,”李三光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比他高了半個腦袋的李四維,放聲痛哭,“老四啊……他們說你死了……他們都說你死了……說你在南京城外就死了……”
“我沒死,我沒死……”李四維緊緊地抱著他,眼淚簌簌而下,“在南京……在南京,我們團……就剩我跟黑牛了……”
“嗚嗚嗚……”
兩人抱頭痛哭,眾人默然。
突然,李三光放開了李四維,一抹眼淚,上下打量著李四維,笑了,笑中帶淚,“小四兒長高了,比三哥都高半個頭了呢……也壯實了,你走的時候,還廋得像根竹竿兒呢……”
李四維也笑了,使勁地點著頭,“嗯、嗯……三哥,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