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龍盤虎踞于鄂豫皖三省交界處,西接桐柏山,東連霍山和張八嶺,北臨淮水,南瀕長江,東西蔓延三百多公里,南北寬約兩百公里,巍峨雄壯,是保衛(wèi)大武漢的天然屏障。
大別山北麓,霍山、金寨、商城一線,以南是地勢險峻的山區(qū),以北是丘陵地帶,自六安經(jīng)固始、潢川、羅山至信陽的公路便從這一丘陵地帶蜿蜒而過。
新編十六旅沿大別山北麓一路東進,但見沿途山地上土堡綿延,宛若萬里長城。早在南京陷落后,當?shù)卣蛣訂T組織百姓加緊修筑國防工事,至此,已初具雛形。
葉家集地處固始之東、六安以西,扼六(六安)信(信陽)公路之咽喉,十六旅官兵在二十五日抵達葉家集地區(qū),休整一日,便勘察地形,布置防御。
史河自北向南流過葉家集,史河西岸以富金山最為險要,十六旅便把防御陣地設在了富金山上。
富金山呈扇形展開,緊鄰六信公路南側(cè),自山腰起,條條棱坎向下直通山腳,向上直通山頂。從山頂放眼四望,葉家集、史河及附近地區(qū)盡收眼底,實乃布兵防御之寶地。
各部得了命令,立即開始布置防御,三五日后,便布置停當。
這天下午,李四維正在陣地上巡視,張羽匆匆而來,“團長,旅部通知你去開會。”
李四維連忙交代了幾句,帶著甘飛匆匆向旅部趕去。
旅部居中,在山頂,六十六團的防御區(qū)在左翼山腰。
李四維匆匆趕到旅部,其他各部的主官已經(jīng)到了。
會議室里,羅旅長環(huán)視眾人,神色凝重,“淮南、合肥已失,日寇直逼皖西,剛接上峰電令,命我部派出精干力量東進支援友軍作戰(zhàn)。”
眾人一愣,這才來幾天又要走啊?
羅旅長自然明白眾人的心思,“我部主力依舊留守葉家集,只派出兩個團東進……剛從徐州戰(zhàn)場撤下來的友軍疲憊不堪,地方守備部隊的戰(zhàn)力又太差,打得著實艱苦。”
說著,他環(huán)視眾人,“誰愿意率部東進?”
李四維和張團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卑職愿往!”
“好,”羅旅長目光炯炯地望著兩人,“六安非同小可,此去當盡力而為,但是……兵少將寡,當以襲擾為主,配合友軍作戰(zhàn)。”
“是!”兩人了然,所謂襲擾就是游擊嘛。
六安地處皖西,緊鄰鄂東。
三八年一月十三日,安徽省府由安慶遷至六安。
二月二十三日,第五章區(qū)司令長官李將軍在六安宣誓就任安徽省主席。
五月十四日,合肥淪陷,日寇兵鋒直逼六安,來敵之一正是李四維的老對手——在光明集差點葬身火海的荻洲中將所率的第十三師團。
當然,李四維是不知道這些的,直到此時,他都不知道在光明集燒的是哪支日軍。荻洲中將倒是有些情報,但到了徐州會戰(zhàn)之后,他也沒了李四維的情報了……他想,或許那個陰狠的支那小軍官早已在戰(zhàn)場上喪命了吧。
李四維領了命令,立刻返回六十六團防區(qū),將廖黑牛等人召集到了團部。
廖黑牛等一人看李四維的表情就明白了,“團長,有行動了?”
李四維點點頭,環(huán)視眾人,“奉命東進,支援六安的友軍……襲擾為主。”
眾人精神一振。
黃化嘿嘿一笑,“道爺最喜歡襲擾了。”
孫大力也連連點頭,“襲擾好,襲擾好啊!”
李四維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地形不熟,又有很多新來的兄弟,都莫給老子輕心大意!特勤連兵分兩路,摸清地形,二營、三營隨后跟進,一營隨團部殿后。”
“是!”眾將士轟然允諾,躍躍欲試。
鄭三羊猶豫了一下,“團長,是不是再討論一下具體作戰(zhàn)計劃……利于應變?”
李四維搖頭一笑,“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老子們唯有隨機應變!抓緊時間開拔才是正理!電話不便,所有的戰(zhàn)馬集中于通信排,用于各部的聯(lián)絡。”
鄭三羊還想再說什么,盧永年不著痕跡地拉了他一下,以目示意,阻止了他。他經(jīng)過軍官任命那場會議,自然明白,此時說了也是白說!
各部準備停當,第二天一早開拔,分散迂回,向東挺進。此時,日寇兵分兩路,攻略壽縣和舒城,戰(zhàn)事正熾。
拱衛(wèi)六安的是剛從徐州戰(zhàn)場撤下來的五十一軍,將士們雖然奮勇,奈何已是疲弱之師,配合作戰(zhàn)的地方部隊戰(zhàn)力又十分有限,戰(zhàn)勢不容樂觀。
這一日朝陽初升,李四維率部沿北線推進到壽縣以西,壽縣的槍炮聲已清晰可聞了。
剛下得山路,便見一騎匆匆而來,直奔到隊前,跳下馬來,“報告團長,左翼二營已經(jīng)靠近壽縣城西北,廖營長問要不要通報友軍。”
李四維略一沉吟,“不用通報,左翼繞過縣城,向北挺進,伺機攻擊敵軍薄弱環(huán)節(jié)。”
“是,”通信兵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鄭三羊略顯疑惑,“團長,如果通報,可以增加友軍的士氣。”
李四維沖他微微一笑,“三羊,不必著急……”
他話音未落,卻見一騎匆匆而來,通信兵跳下馬,狂奔而來,“報告團長,右翼三營已經(jīng)與敵人的運輸隊交上手了……可是交戰(zhàn)地點離壽縣城不遠,那里有小鬼子的大部隊……不下兩千人。”
李四維一愣,咬了咬牙,“通信兵,傳令廖營長在八公山設伏!”
“是!”通信兵匆匆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李四維一望盧永年,“盧團副,帶領團部和勤雜部隊向北迂回,和二營匯合,其他人跟老子走!”
說著,他取下了肩上的長槍,他喜歡用三八大蓋沖鋒。
盧永年一愣,“團長,你要干啥?”
李四維回頭嘿嘿一笑,“狹路相逢,老子咋能就這么跑了?”
盧永年一驚,“你是團長!”
李四維頭也不回,長槍一揮,“帶兄弟們和二營匯合,老子們等一下就過去!”
盧永年一愣,卻見鄭三羊一模腰間的盒子炮也要跟上去,頓時急了,一把拉住他,“三羊,你又發(fā)什么瘋?”
鄭三羊一把推開了他,“永年,你帶好團部,我跟團長去。”
“你是參謀,”盧永年怔怔地望著他。
鄭三羊回頭笑了笑,“你以后就明白了!”說完,快步追向了李四維。
盧永年滿臉苦笑,這都是怎么了?團長不像團長,參謀不像參謀!
“盧團副,走了,”劉黑水見盧永年發(fā)愣,急忙叫了他一聲。
盧永年回過神來,“走,追上二營……劉連長,團長他們……”
劉黑水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盧團副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吧?”
盧永年一愣,“是啊!”
劉黑水嘆了口氣,“多打幾次仗你就明白了。”
“身先士卒嗎?”盧永年恍然。
“不全是,”劉黑水搖了搖頭,幽幽一嘆,“如果不沖上去,他們的心就會不安!”
“不安?”盧永年更加疑惑了。
劉黑水卻已經(jīng)加快腳步走了,因為是襲擾戰(zhàn),所帶輜重不多,也沒了大車,所有補給都靠兄弟們肩挑背扛。筆趣閣8
壽縣城東南方向,丸山中隊正押送著給攻城部隊的補給,十多輛騾車裝得滿滿當當……
黃化將摸好的情況通報給了石猛。
石猛精神一振,“來得好!”
黃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猶豫,“這里離壽縣城太近了……”
石猛嘿嘿一笑,“縣城那邊槍炮聲震天,老子們快點,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
黃化還是有些猶豫,“是不是先請示團長?”
石猛一瞪眼,“你覺得,團長要是遇上了這些龜兒,得不得打?”
黃化一怔,“打!”
丸山中隊剛開進一個小山谷,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丸山中隊的戰(zhàn)斗力雖趕不上主力部隊,但卻也是個個悍勇,這補給又丟不得,只得拼命頑抗。
正在雙方殊死搏殺之時,李四維帶著一營殺到,將士們?nèi)缦律矫突⑼枭街嘘爤F團圍住……小鬼子再無一幸免。
戰(zhàn)斗結(jié)束,黃化跳上了大車,一陣翻找,沖李四維吼道:“團長,都是吃的,咋辦?”
李四維一摸臉上的血跡,走了過來,望著大車上的罐頭、米面,“帶肯定帶不走了,都給老子燒了,燒完之后,你帶著特勤連的兄弟繼續(xù)向東滲透,晚些時候,在八公山匯合。”
黃化一怔,“八公山?”
李四維一轉(zhuǎn)身走向了石猛,“對,八公山!”
石猛急忙迎了上來,“團長!”
李四維露出一個笑容,“干得漂亮,開門紅啊!”
石猛嘿嘿一笑,“黃老道的消息準。”
李四維突然神色一肅,“還沖得動嗎?”
石猛一怔,“啪”地一個立正,“沒問題!”
“好,”李四維目光炯炯,“在兩個營挑五百精銳,一路向北殺去。”
石猛精神一振,“是!”
李四維神色一肅,“記住,沖擊敵陣后側(cè),快速沖過,不得停留,直奔八公山!”
石猛一愣,“團長,為啥?”
李四維嘿嘿一笑,“引蛇出洞!”
石猛笑了,“明白!”
石猛連忙挑人手去了,盧全友等人湊了過來。
李四維一望盧全友,“盧營長,你帶人把受傷的兄弟帶上,原路返回,沿著團部的足跡去八公山。”
盧全友一怔,滿臉猶豫,“團長……”每次硬仗都沒有他的份,心里不憋屈是假的。
李四維拍了拍他肩膀,“你辦事穩(wěn)當,老子放心。”
“是!”盧全友精神一振。
盧全友帶著受傷的兄弟們走了,石猛帶著五百壯士也走了。
李四維一望鄭三羊,微微一笑,“還沖得動嗎?”
鄭三羊嘿嘿一笑,“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繼續(xù)沖。”
李四維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明白!”
同是老兵,忘不了戰(zhàn)死的兄弟!
壽縣城內(nèi),將士們頑強抵抗,但小鬼子炮火猛烈,城防已岌岌可危,城內(nèi)外槍炮聲震天,慘叫聲此起彼伏。
“援軍!援軍……”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叫了起來,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雙疲憊的眼睛亮了起來,“陳團長,援軍來了!”
陳團長頓時精神一振,舉起了望遠鏡望了過去,只見城外東南角,一支隊伍猶如一陣龍卷風從敵軍側(cè)背席卷而過,所過之處,敵軍陣腳大亂,匆匆調(diào)頭還擊,敵人的攻勢一滯,城內(nèi)的槍聲也低了幾分。
陳團長欣喜若狂,“反攻!組織反攻!”
“團長!”身邊的參謀滿臉苦澀,“我部……已經(jīng)沒有兵力了!”
陳團長渾身一震,滿臉不甘,“再給老子一個團,只要一個團……里應外合就能滅了這伙小鬼子!”
說話間,卻見那支隊伍已經(jīng)掠過敵陣,向北沖去了,眾人都是一愣。
那參謀苦笑道:“團長,幸好我們沒沖出去!”
陳團長一怔,“不,黃參謀,你看清楚了嗎?他們的從敵陣后方掠過,雖只是短暫的接戰(zhàn),但至少消滅了上百的小鬼子,而他們的損失不會超過三十人……”
黃參謀一震,“這怎么可能?”
陳團長皺起了眉頭,“他們此時退去,一定還有后招……看見他們的鋼盔了嗎?那可是中央軍,讓兄弟們帶起精神來!”
再仔細看時,卻見大隊的小鬼子已經(jīng)尾隨而去,緊追不舍!
作為攻打壽縣城的指揮官,沼田中佐滿臉通紅,瘋狂地揮舞著指揮刀,“消滅他們!消滅他們!”
武田少佐急忙勸道:“中佐閣下,小心有詐!支那人狡詐成性……”
“不!”沼田中佐一扭頭,雙眼通紅地瞪著武田少佐,咬牙切齒,“支那人只會龜縮在工事里,就像縮進殼里的烏龜,此時,他們沒了工事之利,正是追擊之時!在強大的皇軍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武田少佐一怔,垂首頓足,“嗨!”
一個大隊浩浩蕩蕩上千人狂追而去,誓要將那群偷襲的支那軍隊咬死!
小鬼子一分兵,壽縣城內(nèi)的壓力驟減,陳團長暗自松了口氣,正在此時,卻聽得那個黃參謀驚呼起來,“又來了,他們又來了!”
陳團長急忙望去,卻見東南方向又沖出一支隊伍來,殺氣騰騰地沖向了小鬼子后隊,瞬間便撂翻了一大片小鬼子。
陳團長也忍不住驚呼出聲,“怎么可能……”
小鬼子同樣驚訝,更多的卻是憤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八嘎!八嘎!”沼田中佐又驚又怒,“可惡的支那人!除了偷襲,他們就不會干其他的了嗎?”
小鬼子慌忙反擊,李四維卻已帶著隊伍向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中佐閣下,”武田少佐也傻眼了,“追不追?”
沼田中佐面色陰沉似水,猛然舉起佩刀,又無力地放了下來,“把敵情通報波田君……讓他注意側(cè)后!”
“嗨!”傳令兵匆匆而去。
武田少佐略一猶豫,“要不要派一個中隊……護衛(wèi)波田大隊的側(cè)后?”
沼田中佐略一沉吟,點了點頭,“調(diào)兩個中隊上去。”
“可是,城中……”武田少佐一怔。
沼田中佐一擺手,“城中之敵,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