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呼吸清淺。
喬慕的聲音很輕——
“很久以前，有一個人靠打漁為生。有一天，他迷失了方向，劃了很久的船，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那個地方很美，兩岸開滿了桃花，那個地方也有很多穿著奇怪衣服的人，那些人都很善良……”
荒流的手指動了動。
他的視線緩緩移過來，停在了她的臉上，貪戀地聽著她的故事。
“……那個地方，叫桃花源，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那個人回來以后，把他的所見所聞寫了下來。從此以后，那個地方，變成了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她拋去了這個故事里的利益和黑暗，講述出來的，只是一個最單純美好的桃花源。
荒流張了張嘴。
他試圖說些什么，但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只發(fā)出一個虛弱的單音。
“那個地方真的很美。”喬慕笑了笑，“就像我剛到那個世界一樣，那么漂亮的一個世界……”
荒流的唇角微微上揚(yáng)，他的眼角，也有了明顯的晶瑩。
“那……”他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像是當(dāng)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那樣，天真地問出來，“……那后來呢？”
后來？
“后來啊……”喬慕的心里有些發(fā)澀：這個“故事”的后來，荒流不可能不知道！畢竟他在這個世上活了那么多年，而這又是耳熟能詳?shù)墓适隆?
可他還是問了。
他的眼里有憧憬，有他凝合了畢生的光亮。
“后來他再也沒找到那個地方。”喬慕深吸了口氣，終于把話都完整地說出來，“桃花源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但是，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會拋棄這段友誼……然后，所有的人，都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
荒流失笑。
他閉上雙眼，把頭歪向一邊，任由眼角的那一絲晶瑩滑落。但他的臉上，是釋然且滿足的。
“睡吧。”喬慕松開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晚安，小狼。”
她沒有陪他到最后，而是選擇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房間。
再見了，小狼。
最后的時間，留給最尊貴的狼。
…………
實(shí)驗(yàn)室出口。
之前應(yīng)該是經(jīng)歷了一場沙塵暴，現(xiàn)在整個實(shí)驗(yàn)室的出口，都被厚厚的黃沙掩埋。唐北堯正拿著工具，努力地扒開那些沙土，挖出一條路來。
“從這里出去，我們就能回家了？”剛調(diào)整好情緒，喬慕的聲音還帶著鼻音，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出口，有種難以表述的恍惚。
就好像……
一切死而復(fù)生了。
“嗯。”唐北堯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故意把她的頭發(fā)弄得亂糟糟的，“顧斯庭他們已經(jīng)接收到了我們的訊號，算時間的話，直升機(jī)很快會到。”
“可是……”喬慕蹙了蹙眉，有些擔(dān)憂。
“放心吧。”在她的話說完之前，唐北堯已了然地解了她的疑惑，“這里的磁場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通訊沒有問題，直升機(jī)也完全能過來。”
“哐！”
正說到這里，唐北堯的手邊一聲輕響，擋板和積壓的黃沙掉下來，露出了被掩藏的出口，也讓外面的光亮都透射了進(jìn)來。
外面，陽光……真好。
“來吧。”唐北堯率先鉆了出去，然后伸手過來拉她，“他們來了。”
“好。”喬慕連忙應(yīng)聲，把手遞了過去。手掌觸上他的下一秒，她沒用任何力氣，整個人便被他輕而易舉地提了上去，站在了實(shí)驗(yàn)室外。
喬慕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身子。
“他們在哪兒？”站定的下一秒，喬慕便下意識地抬頭，尋找直升機(jī)的影子，“這……”但眼前所見，卻讓她的臉色一白，聲音驟然停住。
她看到遠(yuǎn)處的天，昏黑一片，就像她在另一個世界看到的世界末日一般……
震撼、恐怖。
這是沙塵暴？
一場極大的沙塵暴，即將抵達(dá)這里？
“來。”正當(dāng)她怔忪的時候，唐北堯已毫不猶豫地拉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跑，“我們來得及的，不用怕。”
喬慕只能跟著一起跑。
她感覺到，這場沙塵暴，應(yīng)該是這個沙漠里末日一般的存在！因?yàn)樗吹街車摹盎钗铩保苍谄疵靥由ⅲ热缥浵仭⒈热珧狎妗?
它們從松軟的土里冒出來，這會兒完全不怕人，只顧著往沙塵暴的反方向跑。
等等！
還有……未死絕的護(hù)禁獸！
它們帶著殘破的身體，本能地攻擊著活物，甚至搖晃著要撲過來……
“啊！”喬慕的臉色一白。
“咔擦！”
就在她尖叫閉眼的同時，身前傳來一聲骨骼碎裂的脆響。喬慕睜眼，看到唐北堯已折斷了護(hù)禁獸那條想撲過來的手腕，直接把殘肢扔到了一邊。
他的速度很快，攻擊比護(hù)禁獸還迅猛。
“唐北堯！”眼看著他還要上去補(bǔ)上一腳，喬慕心里一慌，下意識地就拉住他，“不要！”她怕他失控！
她怕再見到那雙赭紅的雙瞳，看到他非人的模樣。
“他還沒有死。”唐北堯沒聽她的，仍舊是上前幾步，在那個護(hù)禁獸反撲之前，更快地阻隔了對方的攻擊，并且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這回，護(hù)禁獸才倒在地上，徹底不動了。
“好了。”唐北堯拍了怕手掌的污漬，然后回過身來。看到她一臉擔(dān)憂的模樣，他在反應(yīng)過來，安撫一笑，“以后不會了。”
“什么……不會了？”喬慕看著他走近，跟著一點(diǎn)點(diǎn)地仰頭。
她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很正常；他的神色，很正常；他的神志，也是正常的。
“我回來了。”唐北堯輕聲強(qiáng)調(diào)，把之前說過的話，再解釋了一遍，“這本來就是我的力量，我能控制。”以前失控的事情，不會再發(fā)生了。
覺醒，代表的是徹底的回歸。
“真的……”喬慕低喃，她小心翼翼地握上唐北堯的手，“不會再有事了？”
“不會。”唐北堯搖搖頭，然后動作倏地一停，看向天際。
“怎么了？”喬慕跟著精神一緊。
“他們到了。”唐北堯回答。他的傲人聽覺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