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頓住。
從喬慕的方向:她能看到翩翩的身形一僵,然后,翩翩帶著明顯的顫意,一點一點地,緩慢轉(zhuǎn)過身來……此刻翩翩的臉色,是詫異又欣喜的。
“他……”翩翩哽咽著發(fā)出聲音,竭力忍著哭腔,“他叫趙正源?你能再跟我說一次嗎?剛剛的話……可不可以再說一次?拜托……”
翩翩的臉上,只剩懇求。
顯然……
關(guān)于趙警官的任何信息,翩翩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她只能憑著別人的描述,去補充自己心底那個模糊的身影。
“他是個刑警,很勇敢,也很善良。”喬慕揚唇,她想用最輕松美好的語言描述趙警官,但是開了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也陪著沙啞哽咽,“你們的愛情很美好,你們很相愛。你們之間有很多故事,如果可以的話……”
能不能活下去?
活下去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
喬慕試圖說服對方。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希望翩翩能改變想法,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畢竟翩翩一開始是最積極的人,這一路上,翩翩都是多么渴望回到A市!
“你……”翩翩沒有走回來。她仍舊站在原地,背后便是那狂沙漫天的禁地,連空氣都是猙獰的暗黃色,“……你有他的照片嗎?”
翩翩問得小心又猶豫。
她始終咬著下唇,似暗自權(quán)衡了許久,才抬頭把話問完……翩翩所有的貪戀、不舍、遲疑,都在她此時這雙,積聚著水光的黑眸里。
“有!有有有!”以為自己的勸服初見成效,喬慕連忙點頭答應(yīng),然后在身上摸索起來。
她當(dāng)然不可能有趙警官的照片!
她在尋找一點東西,隨便什么東西,只要能拖時間,能讓翩翩回頭就好……
可就在這時——
荒流卻從車上下來,步伐緩慢甚至踉蹌著,一點點向翩翩的方向走去。
他什么話也沒說。
沒有詢問、沒有解釋、更沒有勸服,他徑直走上去,陡然伸手,猛地扣住了翩翩的脖子。
“呃!”
荒流的力道很大,以至于翩翩只發(fā)出一聲悶哼,便被抓得說不出話來。翩翩的雙頰在數(shù)秒能漲得通紅,難受地仰頭望著荒流,身體越來越僵,仿佛是進入了瀕死狀態(tài)……
喬慕臉色一慌。
“你干什么?”她低呼出聲,迅速地沖過來,從荒流的手上解救翩翩,“放開她!荒流!”
他是想殺了翩翩嗎?
她看著翩翩的臉色,因為缺氧的關(guān)系,紅紫已經(jīng)越發(fā)嚴重……翩翩已經(jīng)不掙扎了。她和荒流兩個人都僵硬著,變成兩個石像一樣,相互對峙著一動不動。
“你放手啊!”喬慕還在努力。
以她的力道,沒辦法強行掰開荒流的手,于是,她只能在一旁又踹又踢,竭盡所能,用武力強迫荒流松手,先把翩翩的命保下來再說。
終于——
“咳!”
她的一拳揍在荒流的身上,荒流在輕咳一聲,面色發(fā)白地松了手。
“咳咳咳……”翩翩則是跪坐下來,用手扶著自己的脖子,呼天搶地地劇烈咳嗽,“……咳咳咳。”大量的新鮮空氣重回她的肺腔,所以身體的反應(yīng)很大。
“你還好吧?”喬慕低頭詢問翩翩,在得到對方的揮手示意后,才重新抬頭看向荒流——
他的面色很白。
他捂著剛剛被她揍到的地方,眉頭微微隆著。
“你想干什么?”喬慕朝著荒流質(zhì)問,“你還有沒有點人性!”他可以不救,也可以冷眼旁觀,可突然跳出來要殺了翩翩,這算什么?
想到這里,喬慕越發(fā)氣憤,伸出雙手,又往前推了一把。
她不是用盡全力。
荒流卻像是重心不穩(wěn),被她推得連退了好幾步。
“你這種人……”
喬慕還想繼續(xù),控訴批判的話都說了一半,但——
“……謝謝。”
身后傳來沙啞的道謝,聲音很低很輕。
喬慕回過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翩翩已經(jīng)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臉上不復(fù)適才的詫異和迷惘,有的只是平靜和安然,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地后退,往禁區(qū)的方向退去。
“翩翩!”喬慕一急,眼看著翩翩真的想不開,下意識地就想把人拉住。
不能再回去了!
她可以講趙警官啊!她可以告訴她更多事的……
“喬慕。”但肩膀處一重。喬慕還未正式抬腳,荒流的手掌便落下來,正好按在了她的肩上。他的力道不算很大,但足以制止她向前的動作。
她聽到荒流的聲音,低緩虛弱,逐字逐句地從腦后傳來——
“我把她的記憶還給了她。”
喬慕一僵。
所以,現(xiàn)在是……
催眠解除了?
翩翩想起趙警官來了?
怪不得,此刻翩翩的臉上,是那么幸福,那么……義無反顧。
“謝謝,再見。”翩翩似深吸了口氣,在她退過禁地分割線的之際,傳來最后的聲音,“我去陪著那個傻白甜了。他在這里,我的家就在這里……”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在禁地的分割線對面,是漫天的黑沙和肆意的狂風(fēng)。翩翩一踏進去,整個人就被狂風(fēng)和飛沙席卷,像是瞬間的平行遠離,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是消失?
還是死亡?
喬慕說不清楚。
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翩翩“離去”,消失在視野里,也徹底消失在生命的交集里。
…………
良久。
后來,喬慕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上車”的?又是怎么離開那個地方的?
等她再度回神的時候——
她已距離禁地分割線有幾百米的距離。而且遠觀那個方向更恐怖:那里像是駐扎著一個原地的龍卷風(fēng),沖天的黑色,始終盤繞著那塊地方。
荒流在駕車。
唐北堯依舊躺在她的身邊,沒有蘇醒過。
他們進去的時候有一大群人,出來的時候……竟只剩下他們?nèi)齻了。
“不用再看了。”荒流的聲音從車前傳來,“等到風(fēng)停的時候,那塊地方,就徹底不存在了……誰也不會再找到。”
喬慕轉(zhuǎn)過頭。
正好,荒流也轉(zhuǎn)過身來,朝她伸手——
“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