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離開這里,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嗎?
“他親口答應過的。”喬慕湊過去,聲音壓得很低,但她知道唐北堯能聽得見,“只要他以后不找我們的麻煩,也不虧……”
她覺得可以接受。
因為目前所有的麻煩,都是來自于組織的騷擾和糾纏。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們回到A市,還能繼續平靜安穩的生活。
“……所以我想……”喬慕正要繼續往下說。
但話到一半,她眼角的余光,卻看到卓瑪走向前。卓瑪越過他們,一步步地走到荒流面前,她那佝僂的身子,似在此時都挺直了一些。
然后,她單膝下跪,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行了某種古樸又繁瑣的禮節。
“主人。”她喃喃開口,畢恭畢敬地叫人。
喬慕一怔。
她的心中微涼:這個卓瑪,該不會是荒流手上的人吧?她是“臥底”在這里的?難道他們都被騙了?
但幸好——
荒流的下一句話,否定了她的這種猜想。
“好久不見。”荒流低頭,俯瞰著半跪在地上的人。他的唇角噙著一抹清淺,姿態是冷清又孤傲的,“小姑娘,你老了很多……后悔了么?”
喬慕松了口氣。
但在排除懷疑之后,她又不免訝然:小姑娘?荒流叫一個年過半百……不對,或許是年過百歲的老人小姑娘?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這個地方,關于時間和年齡,一直都超出她理解的范疇。
“主人還是能一眼認出我,看來我還不是很老……咳咳!”卓瑪接話,以半開玩笑地口吻繼續,只是她說幾句,便不由虛弱地咳幾聲,“我從未后悔過。這么多年,我在外面過得很好,每天都是有血有肉地活著。”
“很好。”荒流點點頭,“你和之前那個小姑娘一樣,堅持你們的原則。這是你們的選擇。”他不予置評,只是淡淡地敘述。
“她叫唐素錦。”卓瑪又咳了兩聲,像是以為荒流忘了,又提醒出聲,“她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可是,她也沒有后悔過。”
荒流微笑。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需要永生的人有很多。”他輕嘆,有理解也有感慨,“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無盡的時間去做一件事……”
說完,他又抬起頭來,視線轉向喬慕的方向。
喬慕一怔。
目光相撞,她覺得對方的眼神深遠又沉痛。她以為荒流又想說什么做什么,于是,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揪住了唐北堯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了躲……
荒流卻陡然垂眸。
他似突然嘆了口氣,連帶著雙眼中的積聚的情緒,也一并頹然地散去。
“好了。”他搖了搖頭,這話像是對喬慕一個人說的,也像是對所有人說的,“走吧……離開這里,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說完,他轉身。
他似是徹底放棄,從彼此的生命中割離。
但——
“等等!”就在荒流轉身的那一秒,唐北堯卻突然叫住了他。
“主人!”卓瑪同樣開口,聲音比唐北堯更急促,“那個入口塌了,我們好不容易才過來的。我們現在,沒辦法出去了……”
卓瑪一臉無奈。
荒流好笑地回頭:“所以呢?你打算留下來?”
“不是,我……”卓瑪欲言又止。
“還有出口嗎?”喬慕的聲音不由一急,“他昨天給我指了個方向,說是從那里一直走……”喬慕說話的同時,循著記憶,尋找荒流昨晚說的方向。
此刻,太陽剛剛升起,周圍盡是金色的光線,映照著淺金色的沙子上。
周圍一片薄沙,她很難判斷。
“只有一個出口。”卓瑪打斷她,她顯然比她更了解這里,“這里的入口有兩個,但是出口只有一個。周圍還有強干擾區和輻射區,我們出不去。”
“啊?”喬慕啞然。
出不去?
那怎么辦?
她不由開始著急:“就沒有其他出口嗎?荒流,除了那個地方,還有嗎?”她看向荒流,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對方身上。畢竟,荒流是最了解這里的人。
荒流沒回答她。
他只是低頭,看向還跪在原處的卓瑪,像是理解了她所有恭敬的原因。然后,他淡淡地反問:“既然你都知道,還問我干什么?”
言下之意,這里只有一個出口,就是已經塌掉的那個。
“主人……”卓瑪頹然地低頭。
“主人。”翩翩也走上前,她臉上的笑意斂去,也恢復了滿臉的凝重,“……那個出口昨晚塌了,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生過來的。”
她想乞求荒流的原諒。
或者說,想要得到荒流的一絲憐憫。
“你們遇到危險了?”喬慕聽到這里,才擔憂地轉向唐北堯,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她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傷口。
唐北堯的身上,除了一些細碎的沙子,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他沒說。
如果不是卓瑪和翩翩提起的話,他根本不會說他遇到過危險……
喬慕不由心疼。
但在心疼之余,她更想和他一起分擔問題,幫他一起解決困難:“那能把通道重新打通嗎?”喬慕詢問,轉向荒流,“可以嗎?”
她雖然不知道通道是什么樣子,多大的規模,但是照正常的想法……
既然存在過,就能重建,對不對?
她如此認為著。
但——
無人應答。
周圍的所有人,都是沉默地應對著她的這個提議,甚至臉上連半點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可以。”只有荒流,低笑了兩聲后,爽快地答應下來。
可還未等喬慕表示喜悅,他接下來的后半句,便讓喬慕的心徹底墜入谷底——
“重新打通的話,需要五十年。”
“什……什么?”喬慕徹底怔住。
五十年?
他們怎么可能,在這里等待五十年……
“不算很長。”荒流的目光看過來,似笑非笑地補充,掩藏著眼底的那種苦澀,一字一句,“喬慕,我等過很多個五十年……”
卓瑪一怔。
她似反應過來什么,朝喬慕看了一眼。
就連唐北堯,他的眉頭也是明顯皺了皺。然后,在荒流離開之前,唐北堯突然開口——
“還有一個出口。”他冷然出聲,不是詢問,而是敘述的口吻,“在你們的禁地,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