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對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帶著隱隱的顫意，只有簡單明了的一句——
“我好想你。”
低沉、壓抑。
荒流的聲音里，有前所未有的失控，也有竭力保持的克制。他的胳膊很用力，雙臂緊緊地環(huán)住了她，但是貼在她脊背的手掌，卻又不敢按得太緊……
喬慕怔住。
她完全沒有想到，回頭碰到的，竟是這樣的情況。
現(xiàn)在，她處于一個完全陌生的懷抱，隔得那么近，完全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她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和欣喜，而她自己，只剩下茫然和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荒流這是什么意思？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荒流？
……
大腦中冒出無數(shù)問題，喬慕只覺得，思緒都陷入短暫的停滯。
她就這么僵直地站著。
眼前的荒流太過于反常，所以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
“嘶！”
腳底的疼痛劇烈，喬慕微微動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栽倒，同時發(fā)出一聲低呼。她感覺到腳底有一股溫?zé)崃鬟^，她也能確定，剛剛那么一戳，腳底已經(jīng)出了血。
荒流扶穩(wěn)了她。
他稍稍松手，拉開兩人的距離，低頭往下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她光著的雙腳，看到她的一只腳吃痛地蜷縮著，有新鮮的血液，從腳底滴下，落在了枯黃的樹葉上……
喬慕也看見了。
她無聲地咬了咬下唇，暗暗蹙眉，正想著先找回鞋子穿上，卻發(fā)現(xiàn)——
身前的荒流，倏地一僵。然后，他徹底松開她，急忙地退開兩步。與此同時，他適才的諸多情緒，盡數(shù)收斂。他的臉上和周身剩下的，只有淡漠。
“喬慕？”荒流開口，叫出她的名字。
像是疑問句，又像是陳述句。
“嗯。”喬慕應(yīng)聲，同樣的面無表情，“……我恰好路過。”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用未受傷的腳尖著地，一瘸一拐地走向鞋子的方向，把鞋子撿起來穿上……這樣，她至少能保證另一只腳不受傷。
接下來呢？
她能這么堂而皇之的，當(dāng)著荒流的面離開嗎？
喬慕有些猶豫。
她在抬腳走開之前，有意朝荒流的方向望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后者正環(huán)著雙臂，閑閑地站在原地，就這么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平靜且淡然。
目光相撞的下一秒——
“能動了？”荒流淡淡出聲，目光坦然地上下打量著她，“你的恢復(fù)能力，比我想象得快很多！我還以為，我至少能控制你三天。”
他語氣平緩著敘述，從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他對此的任何情緒。
而對于適才的那個擁抱……
他更是絕口不提。
仿佛剛才的人不是他，剛才的事也從未發(fā)生過。
“能動了。”喬慕也沒故意去提，荒流問一句，她便這么順勢答一句。她暗暗努了努唇，又緩緩補(bǔ)充，“你沒有對我用藥。”
這是阿莎提醒到她的。
她只是被荒流催眠控制了。所謂的“用藥”，只是他給她的心理暗示。
“是，沒有用。”荒流點(diǎn)點(diǎn)頭，坦誠地應(yīng)下來。
對此，他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更沒有歉意或者惋惜。仿佛只是她問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而他就輕描淡寫地給了她答案。
喬慕反而被噎住。
她也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跟荒流說點(diǎn)什么？對方?jīng)]有質(zhì)問她，也沒有多和她說話的意思。所以，她真的能假裝路過一樣，就此離開嗎？
能這樣自然最好！
喬慕點(diǎn)點(diǎn)頭。
“哦。”她敷衍著應(yīng)了一聲，也學(xué)著荒流的樣子，淡定自若地轉(zhuǎn)身，“那就不要用藥了……沒有用最好。”她一邊嘀咕著，一邊想沿著來時的方向走。
但才往前兩步——
“你去哪兒？”荒流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喬慕的腳步一停。
她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心中不悅又不安：還是被叫住了！還是打算興師問罪么？
她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身過去。
她正對上荒流的雙眸。
沉靜、淡漠。
然后，聽到他平淡無奈的聲音——
“跟我來吧。”說話的同時，他的腳趾抵著地面動了動，把她適才低落在落葉上的血跡，一并翻了個面，埋入了土里，然后，他才轉(zhuǎn)身。
喬慕疑惑。
她還在迷惘：荒流這個動作，有什么特殊意義？或者只是為了清理血跡……而已？
“喬慕。”荒流已往前走了幾步，見她還站在原地不動，才出聲提醒，“跟上來！”
“……好。”
…………
路程很短。
荒流走在前面，腳步也不快。但喬慕卻跟得很吃力！
她的右腳腳底還是受傷的，傷口也沒有處理包扎過，根本就不能踏上地面。她只能借助腳尖的力量，忍著一陣陣的刺痛，努力跟上。
他們繞過那個圍墻……
荒流應(yīng)該是故意的，帶她從另外一側(cè)繞，故意走了一大圈。
然后，他倏地停腳。
“碰！”
喬慕完全措手不及，整個人都撞上他的脊背。她的身體踉蹌了一下站穩(wěn)，而鼻翼間剛疼出來的那層細(xì)汗，正好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看到了嗎？”荒流沒有扶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什么？”喬慕?jīng)]明白。
她只看到了高低不平的地面，看到了陳舊的墻面……他讓她看的是這些嗎？
“這里很大。”荒流瞥了她一眼，這回總算給了她解釋，“你根本不了解這里，就不要在這里亂跑。我不希望你受傷……”
他的這句話，讓喬慕不由詫異抬眸。但在對上他目光的同時，也聽到他的下半句——
“……那樣會給我增加麻煩。”
喬慕一愣。
繼而，她不由長長地松了口氣。
“好。”喬慕點(diǎn)點(diǎn)頭，這種莫名的放松感，讓她爽快地應(yīng)了下來。趁著荒流并沒有追究她的目的，她心情良好著補(bǔ)充，“不能隨便亂跑，我記住了。還有什么其他規(guī)矩，你說吧？”
荒流瞥了她一眼，似意外著她的配合。
“……先去處理你的腳傷吧。”他張了張嘴，似把話咽回去，轉(zhuǎn)換了話題。然后，他繼續(xù)走在前面，良久，才終于說出來——
“還有……不要隨意改造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