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一愣。

然后，她反應過來——

唐北堯都聽見了。

縱使唐宅的隔音效果極好，但唐北堯的聽覺，早已增強到了正常的范圍之外……他坐在這里，聽臥室的動靜，簡直是輕而易舉。

所以，他剛才的掙扎和猶豫，皆是因為聽到了她的夢話？

所以，他才會選擇讓步，和她說這番話？

喬慕的臉色微微發白。

她不由細想：她剛才說過什么？好像，除了叫他的名字外，她也沒透露別的……

“喬慕，”唐北堯叫她的名字，聲音近在咫尺。他說話的時候，墨色的眸緊鎖著她，像是要望穿她心底隱藏的東西，“……我在等你的答案。”

喬慕張了張嘴。

她的喉頭有一閃而逝的哽塞，但是瞬間之內，她已調整過來。

“只是做夢而已……”她索性回視過去，努力地去扯出一抹笑來，即使她的笑容，無比牽強難看，“做夢的事，又能說明什么？”

她套用了翩翩的那些話，甚至套用了翩翩的語態。

她不求唐北堯能百分百相信。

她只要激怒他……就夠了。

“好，那你非走不可的理由又是什么？”唐北堯冷冷點頭，又轉回了先前的問題。他低下頭來湊近她，聲音同樣放低，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龐上，“喬慕……但凡你有一丁點的動搖，我都不會放手！”

他近乎發誓地說出這句話。

然后——

“你……唔！”

喬慕還來不及說話，他便陡然吻上來，高大的身體覆壓過來，舌尖強闖進她的唇齒。他的吻很用力，他近乎暴力地吻她，啃咬她。

濃郁的酒味，近距離地傳過來，充斥著她的鼻翼。

“你……”喝多了。

喬慕推拒不開。

兩人的力量懸殊太大，她整個人都被他緊緊制著，承受他這樣的吻，容不得有半點的逃離。她真的快要相信他是喝多了，這樣的沖動和狠戾幾乎不像他。

良久，他才放開。

兩人像是打了一架，彼此都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所以，當他的唇舌退去時，喬慕不止氣息不穩，連額頭、后背，還隱隱滲著汗意。

“你有感覺。”唐北堯率先開口，平靜地指出這個事實。

他望著她，后半句話沒有說，但是他的態度彼此已心知肚明：只要她有一丁點的動搖，他便絕對不會放手！而現在，她對他的吻有感覺……

喬慕不由咬牙。

她感覺再這么持續下去，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而他似要證明什么，下一秒陡然俯身抱起她，大步便要往樓上的臥室走……

“放手！”喬慕猛地回神，驚叫出聲，“放我下來！”

她掙扎著從他懷里下來，她得要一個了斷——

“是，我有感覺。”喬慕暗暗地握拳，深吸了口氣后，猛地抬起頭來。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因為我以前喜歡你……但是現在我更喜歡他，我對他一樣有感覺！”

她決絕地說完。

這樣不負責任的理論和邏輯，她必須假裝堅信。

“喬慕，這就是你對感情的態度？”唐北堯果然被她激怒，他用吼的方式，直接問出這個問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他的眼眶，也微微發紅？

她沒辦法看清了。

因為她的視線，已經因為積蓄的淚水，變得一片模糊。

她索性不忍了！

“是！”她更大聲地告訴他，任憑淚水滑落，“唐北堯，我不用你來教！我的動搖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再沒別的了……我知道什么是感情，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她當然知道。

那種感覺，讓她可以心甘情愿為他死；讓她在自己死的時候，不想讓他承受這份哀慟……

她太清楚了！

不用他教！

……

客廳里沉默下來。

在她說完那些話后，整個客廳，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唐北堯在聽完她的話后，面色盡數冷了下去，俊臉上再不見任何的表情。

“……我想選他。”這回，是喬慕率先開口。她不介意雪上加霜，把彼此的關系，徹底降至冰點，“你如果能爽快點放手的話，我會很感激。”

她一邊說著，一邊試圖去扒拉開他的手。

但是沒有成功。

他的動作沒有變，手臂依舊撐著墻面，把她困在身體和墻壁這段窄小的區域之間。

“喬慕，”大概是過了十秒之后，他才重新說話。他淡淡地叫她的名字，聲音冷靜下來，看著她的目光鄭重又空洞，“你應該清楚，你這次選擇完之后，以后不管怎樣，我不會再回頭。”

表面上，他在告訴她：他不會再給她退路，不會再在原地等她。

但是喬慕卻聽出來——

不管前面的事他相信了多少，他的話是真的：無論是因為南溟的事，還是因為別的，一旦她再堅持，他們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喬慕澀然地笑了笑。

以后？

反正她也沒有以后了。

“……好啊。”她仰頭回應唐北堯，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謝謝。”

唐北堯怔忪了一下。

然后，他松手，掌心離開了墻面，身體后退兩步，撤去了對她的掌控。他無聲又大步地走向茶幾旁邊，拿起剩下的半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碰！”

酒杯被他丟回茶幾上，杯身撞上臺面，發出不小的碰響，幾乎摔碎。

唐北堯沒做理會。

他拿起放在旁邊的外套和車鑰匙，便往外走去……

“我會盡快走。”喬慕在后面跟了兩步，小聲地說話。

她的心底難過到了極致，卻也是得到了釋然：他們終于，在她的生命只剩下五天的時候。接下來，她才可以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隨便你。”他頭也沒回。

“唐北堯！”她卻忍不住叫住他，用最后的貪婪和私心，和他說出幾句話，“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想這么祝福他，但是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來。

她沒有那么偉大……

即使她死了，她也不想把他讓給別的女人。

“祝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