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庭舉起手機。

對話框內，在顧斯庭那條語音后，有唐北堯的最新回復，簡單利落的一個字——

好。

“呃……”看了眼那段語音標記，顧斯庭出聲解釋，“我就說你也在這里，昨天后來沒再一起吃飯，今天算補上，晚上重新聚一聚。”

“還有呢？”白十七追問。

“沒啦！”顧斯庭舉手保證，“剛才那個刑警的事，我也沒有透露。”

他至少沒在情緒上影響唐北堯吧？

喬慕笑笑。

“那也不算什么事。”她不似顧斯庭那般緊張，“那個刑警懷疑我，認為我和兇案有關，這些唐北堯都知道。”所以現在被跟蹤盯梢，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這些都不是事。

唐北堯的這個回復，反而叫她有些安心……

他今晚就會回來。

“你等等！”顧斯庭卻是聽懵了，“那對夫妻被殺了，和你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懷疑你？另外，你們怎么知道是那個組織干的？”

“案發現場有那個組織的遺留痕跡……”喬慕模棱兩可的解釋，另外，把自己昨晚打電話、出車禍的事情，也籠統地說了一遍。基本都是概括。

唐北堯身體的變化，她沒有說。

那些只有她和唐北堯能聞到的氣味，她同樣沒有提。

所以，她的整套敘述中，其實少了很多關鍵。但可能整件事情太過復雜，顧斯庭和白十七聽得聚精會神，也只是勉強明白大概，并未追究細節。

“怪不得，你讓翩翩幫你把那個刑警引開。”顧斯庭恍然大悟。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破案！”白十七在旁附和。

喬慕重重點頭。

…………

下午。

距離晚餐的時間不長，不過只有幾個小時。但對喬慕來說，每一刻，都是度秒如年的的煎熬。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表面上還得保持平靜。

關于唐北堯身體的轉變，顧斯庭和白十七并不知曉，所以他們更不知道——

唐北堯是有可能“被帶走”的！

他們并不緊張。

“要打游戲嗎？”權當打發時間，這是顧斯庭提議的。

結果，喬慕的人物上場不滿三分鐘，就撞墻而死。

“沒事，剛開始難免手生。”顧斯庭安慰她。

然后，喬慕的人物又死了一次。

“技術菜沒關系，勤加練習就好……”身為游戲隊友的顧斯庭，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了。

接著，喬慕的人物還在不斷死亡。

“不玩了。”顧斯庭終于頹然地倒向沙發，生無可戀地看著天花板，“我一個人帶兩只菜鳥，實在是帶不動……我感覺我要掉段位了。”

“你說誰菜鳥呢！”白十七已經開始吼了。

“你難道打出輸出了嗎？”

“呸！閉嘴！”

……

要是往常，喬慕也會沖過去，和白十七一起揍趴顧斯庭，但是今天，她實在沒有心情。趁著另外兩人打鬧的時候，她已經放下鼠標和鍵盤，走向落地窗口……

一下午就這么過了。

外面，天剛擦黑。

現在便是吃晚飯的時候。

“……喬慕？”身后的兩人打了一架，才發現她的異樣。白十七率先開口，“你在那里干嘛呢？怎么啦？”

喬慕一僵。

原本她剛觸上玻璃的手指，聞聲縮了回來。她轉過身來，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唐北堯有沒有說，大概什么時候回來吃飯？”是吃今天的晚飯吧？

“你餓了啊？”顧斯庭脫口而出，問了之后，才覺得這個問題愚蠢至極。他的聲音尷尬了幾分，“呃……其實不確定的因素很多的，但也不全是壞事……”

他試圖替唐北堯解釋，叫她寬心。

但是話未說完——

“碰！”

一聲悶響。

房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接著，一個巨大的麻袋，被人以垃圾那樣對待，扔在房門口的空地上。麻袋沉聲落地，里面一動不動，像是裝著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聲源。

唐北堯就站在門口。

他的頭發微亂，臉上、身上都沾著明顯的泥漬，身上的大衣松垮垮的，袖子的那一塊，似乎還被勾破了。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狼狽。但好在，身上沒有任何傷。

“你回來啦？”喬慕率先反應過來，她的面色一喜，下意識地就迎向唐北堯的方向。

“小心，我身上臟。”唐北堯止住她的動作，他動手脫了身上的外套，直接把它扔到旁邊。他沒有伸手抱她，只是碰了碰她的臉頰，唇角噙著笑，“我回來了。”

然后，他抬頭，目光轉向顧斯庭：“能不能借一套衣服給我？還有，不是說吃飯么？”

輕描淡寫的語氣，鎮定自若的表情。

他的表現，不像是剛經歷危險，剛和組織的人交鋒的樣子。反倒像是剛出差回來，或者像是稀松平常的赴約，只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好的……”

“我去拿！”

房間中的另外兩人，此時才回過神來。白十七率先開口，站起來急匆匆地出門拿衣服。顧斯庭同樣起身，卻是走向旁邊的那個大麻袋。

“里面是什么？”顧斯庭疑惑，詢問的同時，伸手去解麻袋的袋口。

唐北堯跨出一步，按住了他的動作。

“先吃飯吧。”他堅持，掃了眼麻袋，“里面的人……有點影響食欲。”

…………

晚餐。

唐北堯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和喬慕坐在一邊，而顧斯庭和白十七，則坐在另一邊。這種四個人的聚餐，表面上看起來，普通又和諧。

只是……

他們吃飯的時候，那個麻袋就放在包間的角落，依舊是一動不動。

一想到“里面的人影響食欲”，顧斯庭就有些食不知味。很好奇，很想問，但是又怕被惡心到。白十七時不時瞟幾眼，同樣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個人暈過去了？”喬慕問得平靜。

她并不好奇，因為她差不多已經猜到對方的模樣。那個組織的“神秘特色”：像是樹一樣的皮膚、特別黑的眼睛，像是變異人一樣的外觀……

“嗯，留了活口。”唐北堯點點頭，往她的碗里夾了一筷菜，然后抬眼看向顧斯庭，“一會兒你有沒有辦法，讓他開口說話？他應該不是啞巴。”

“那就是不肯說話？”顧斯庭這回聽明白了，他輕笑一聲，迅速保證，“你放心！這方面我在行，就是再橫的人，我也有一百種方式讓他開口。”

“最好不要大動干戈吧，你的手下就別牽扯進來了……”白十七嘀咕。

萬一麻袋里倒出來的，是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把人嚇瘋怎么辦？

“我們幾個就行啊。”顧斯庭一副很老道的樣子，“唱個紅白臉。北堯負責狂揍他一頓，我再假裝把人救出來安慰下，還不什么都招了？”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把人折磨到精神崩潰，再說兩句好話，還有什么探不出來的？

“我不能動手。”唐北堯突然開口，否定了這個方法。

顧斯庭一愣。

他的那句“為什么”還沒問出口，便聽到唐北堯的下半句——

“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呃？”顧斯庭啞然。

…………

良久。

飯吃得差不多了。顧斯庭還在苦思讓對方開口的辦法，把能想到的私刑逼供，全部在腦海中過濾了個遍。

“嗒……”

一聲細想，麻袋卻在此時動了一下。

里面的人醒了。

“我來吧。”顧斯庭擼起袖子，走在了最前面，“你們就在后面等著，我十分鐘搞定他。”

他解開麻袋的口子，露出里面的黑色腦袋。看清那個“人”的時候，顧斯庭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有種想吐的沖動——太TM影響食欲了！

黑色的、褶皺的皮膚，像是樹皮那樣的形態，出現在人的面孔上，就像被注了水的干尸一樣詭異難看。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這樣的人。

而在顧斯庭打量著他的同時，麻袋里的這個人，也同樣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他的眼睛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眾人的身上……然后便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唐北堯的旁邊。

他這樣的臉，旁人實在無法判斷：他這是茫然？還是驚恐？或者是其他意思？

“咳！”

顧斯庭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喂！”

“你在這里！你居然在這里！”

那個人卻根本沒理會顧斯庭，他激動地喊出來，雙手從麻袋中伸出來，還在隱隱發顫，同時作勢就要從麻袋里鉆出來。雖然看不懂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里，能明顯解讀出，他此刻的情緒是欣喜。

“不是說他不肯說話么？怎么就……”顧斯庭下意識地就按住了他，然后茫然地回頭，看向唐北堯的方向。

他這一回頭，才發現身后的三人，臉色似乎都不怎么好看。

顧斯庭的目光來回了幾次，終于明白過來——

那個“人”的那兩句話……

似乎是對著喬慕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