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靜。
唐北堯搭著方向盤,不動聲色,他的目光平視著前方,眉心卻是輕不可見地緊了緊。他沒有說話,但周身的氣息,卻是明顯轉為冷暗……
窄小的空間里,他的不悅,越發清晰。
“可以嗎?”喬慕咬過下唇,執拗地把手往前送了送,“……唐北堯?”
唐北堯擰眉。
他在某個車流擁堵的路段,踩下了剎車。
然后,他轉過頭來——
“什么意思?”
薄唇微啟,他的問句低沉冷冽。各種不爽的情緒,也從他的嗓音里,清晰又強烈地傳達了過來。
喬慕的神色一怔。
她幾乎下意識地低頭,目光心虛著,連忙看向其他地方,躲開他直視而來的視線。但是她的手沒收回來,還遞在半空中,維持剛才的姿勢。
“……握一下。”她堅持。
“嘀嘀!”
車后有喇叭催促。
唐北堯沒再繼續停著,他松開剎車,穩穩地提升車速:“確定么?”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只問了這么一句。
喬慕重重點頭。
她頓了頓,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到自己的動作,于是又確定地應了一聲:“嗯!”
“呵……”唐北堯輕笑。
清淺、嗤諷。
喬慕還未來得及仰頭,空間里,他的笑意便盡數斂去,她能聽到的,也只是淡淡的一聲嘆息……但是嘆息聲后,唐北堯也沒有任何的表態。
他依舊沉默地開車。
兩人心照不宣地安靜下來,靜止在這樣的僵持里。喬慕的手還伸在中間,這樣停了半晌后,她開始默默地想:他應該是不會再搭理她了。
她想把手收回來。
但是——
他卻在某個紅燈路口停車,然后伸手,掌心覆住了她的手背……
溫暖、寬厚、骨節分明。
正如之前他牽她的手一樣,屬于他的體溫,透過掌心,源源不斷地傳導過來。他微微加大了力量,手指握得有些緊,她腕上的皮膚,被他按得隱隱發白……
但不痛。
也沒任何異樣的感覺。
“為什么……”喬慕呢喃,她蹙眉,目光停駐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她說不清楚此刻心中的復雜:是感覺松了口氣?還是涌上更大的茫然?
她的手指哆嗦著,本能地回握過去,和他十指相扣。
應該是松了口氣吧?
好像這種感覺更多一點。
“可以了?”唐北堯在旁邊開口,手上的力道減輕下來,只是微微握了握,淺聲囑咐,“不要胡思亂想,有我在。”
喬慕抬頭。
她不知道唐北堯猜到了多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但顯然,他什么都沒有點破。
“……我盡量。”她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巴,最后只能這樣回復。
她想閉眼,調整一下呼吸,整理下思緒。但是眼皮一旦合上,她面前展現出的,就是穿著袍子的人、神奇的死亡情景、嘔血的畫面……
“唐北堯……”捏了捏未被握住的右手,喬慕的目光平視向前方,她似自言自語般地低喃出聲,“那個人……為什么會突然死了呢?”
身旁的人明顯一震。
然而她還未仔細感覺,和她交握的手指松開,他已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去。
“?”喬慕疑惑地轉頭。
“我們到了。”
唐北堯回答,抬眼朝車外示意了一下,一切都顯得那么順理成章……
…………
midnight。
剛到會所的營業時間,門口的燈盞盡數亮起,整個會所,都是金碧輝煌的奢華做派。他們的車剛停下,便有穿著制服的服務生迎上來,替他們開了車門。
“喬慕小姐?”顧斯庭這邊的人,基本都是認識她的。服務生愣了一下后,便笑著打招呼,“晚上好。”
“謝謝!晚上好。”
喬慕禮貌道謝,先行下車。有外人在,她只能止住了適才的話題。
“唐少好!”服務生又看向隨后下車的唐北堯,殷勤招待,“老板交代了,讓翩翩姐帶您上去,留了最好的包廂。”
翩翩姐?
喬慕面露疑惑。
“是唐少到了嗎?”下一秒,一抹火紅的身影,踩著高跟鞋從正門迎出來,看到喬慕時,更是眨了眨眼睛,“喬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哦!”
翩翩。
喬慕這才知道她的名字。
眼前的女人,穿著身火紅的裙子,收腰魚尾的設計,身段妖嬈。這副打扮,和在顧斯庭家外面,那故作清純的裝扮,判若兩人。她很美,美得妖艷。
“先上去吧?外面冷。”翩翩大方地比劃了個“請”,親自當迎賓,把人往樓上帶,“老板還沒回來,兩位先去里面等一等,他應該很快就到。”
“他不在?”唐北堯擰眉,腳步頓了頓。
顧斯庭約他來吃飯,但是東道主卻不在?這很奇怪。
“呃,對。”翩翩點點頭,電梯門打開,她按住門扉讓他們先進,“老板有點事,說是下午出一趟A市,拿點什么東西,很快就會回來。”
“出A市拿東西?”唐北堯的懷疑更甚。
“先上去吧!”喬慕不等他再細問,拽著他的胳膊,先行進了電梯。她還記得顧斯庭和白十七的交代:先拖著人,等他們回來再說。
…………
等待。
水果和飲料都上來了,就連餐前酒,服務生也送來了一瓶。
包廂內,喬慕本想延續車內的話題,但沒想到氣氛安靜下來后,她卻成了心虛的那一個……不知道一會兒顧斯庭和白十七回來后,會帶著什么樣的調查成果?
“叮!”
“我去吧。”當他的水果叉放上瓷盤時,喬慕猛地站起了身,“我去打個電話,問問他們什么時候到?”
說完,不待唐北堯回應,她反身跑了出去。
她故意離開了包間,又沿著走廊走了一段路,才掏出手機,撥出了白十七的號碼——
“喂?”電話才響了一聲,白十七便在對面接了,“你們到了啊?先等下。我們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晚高峰實在是太堵了,顧斯庭選的破地方……”
“這能怪我?要怪就怪王建民的東西太散,拿過來耽擱了不少時間。”顧斯庭在旁邊抱怨。
“很多東西嗎?”喬慕穿插了一句。
“那倒沒有。”這回是顧斯庭回答,他們對面應該是開了免提,“就是我們整理了一下,浪費了點時間。北堯呢?你們先點菜,想吃什么都行。”
“好吧。”喬慕應下來,掛斷了電話。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下。
聽顧斯庭和白十七的聲音,似乎還挺歡快。所以,不管調查到的結果是什么?應該都不是壞事。想到這里,喬慕便不由地松了口氣……
只是,等她回到包廂——
“他們呢?”唐北堯坐在沙發椅上等她,面色有些冷肅。
“啊……”他的眼神,讓喬慕心里莫名發怵。腳下停頓了兩秒后,她才如實回答,“還有二十分鐘,路上堵,應該已經在附近了。”
“我問的,是他們去做什么了?”唐北堯糾正她,目光有些凌厲。喬慕的視線還未躲閃開,就聽到他平靜又篤定的下半句,“你知道。”
很顯然,她知道。
從她適才的不安反應,他便能判斷。
“其實……”喬慕遲疑,猶豫著沒說。
但唐北堯已冷然繼續,順著說了下去:“瞞著我調查?關于死在通道里的那個人?關于那個組織?”一字一句,他看著她說話,從她的反應中,語氣越來越肯定。
“你聽到了?”喬慕驚訝抬頭。
剛才電話里那么小的聲音,他都能聽見?
“沒有。”唐北堯擰眉。他的變化,沒她想象得那么神奇。但是有些事情他不用聽,就可以判斷,“這是唯一的解釋……我說對了?”
“……是。”喬慕只能點點頭。
下一秒——
“碰!”
她還無措地站著,唐北堯卻猛地放下了水杯。玻璃的杯底,重重撞上大理石的茶幾,發出不小的悶響。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唐北堯在同時起身,面色已經沉了下來。
“別!”喬慕下意識地拒絕,推著他的身體,不讓他離開,“不是想瞞著你的!他們現在帶回來了東西,本來就是打算一起看的……”
喬慕試圖說服他。
但是此刻的唐北堯,根本不講道理。
“不用看。”他冷著一張臉,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面帶,“我說過了,什么也不準查。”
她的那點力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眼看著要被他帶走,喬慕沒有辦法,直接撲入他的懷中,雙手雙腳無賴地纏住他:“唐北堯,我不明白!查清楚不好嗎?提前有個應對不好嗎?那個組織的人,還會再來的!”
她的情緒激動,幾乎是用“喊”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喬慕!”
唐北堯明顯動了怒,他叫了她的名字。說話的同時,猛地扣住她的胳膊,用力地將她從身上拉下來,再往旁邊一甩……
“碰!”
一聲悶響。
喬慕的后背,重重撞上門扉。頓時,后背一陣疼痛,腦袋一陣眩暈。
而唐北堯的手掌,還禁錮著她的胳膊。他抵著她,把她圈在自己和門扉之間,然后用同樣憤怒的方式,脫口而出地吼出來——
“他們要再來,來一個我殺一個!聽不懂嗎?”
他能應付!
還要說幾遍?
“呃……”喬慕蹙眉,痛吟了一聲。
在這樣的四目相對中——
她突然懂了。
她能感覺到他用手掌扣住自己的地方,異樣的火熱、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