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喬慕霍然止步。

她詫異地瞪大眼，聽著那個主任繼續往下說——

“對，就是那個多器官功能衰竭……早上割腕，失血性休克……就輸了一次血，藥物都是基本用藥……真是奇了怪了，完全無法解釋……”

“檢查已經重新做了，還要再查什么？你盡管說……”

通話還在繼續。

喬慕卻沒繼續往下聽。

她的神色僵硬著，一點點轉向唐北堯，可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胖嫂的器官衰竭消失了，而在癥狀消失之前，胖嫂輸注了唐北堯的血……

其中必有聯系。

可怎么會呢？

唐北堯的“覺醒”，到底是改變了什么呢？事情會不會向著更壞的方向發展……

喬慕不由捏緊了拳頭。

“沒事。”唐北堯卻安撫地拍了拍她。他的眸深邃冷靜，似能看到她此時焦躁的心。

“可……”

喬慕欲言又止。

“啪！”

終于在主任扣下話機的那一刻——

“我們走！”喬慕陡然回神，拉著唐北堯轉身就跑，像是逃離一樣，飛快離開這家醫院。

其中的很多關聯，醫學無法解釋，她當然更無法解釋。她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不管唐北堯的變化是什么，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

回程。

一路無話。

車子經過好幾個紅綠燈路口，路上一直走走停停。

‘你以為，讓他恢復就好了嗎？’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

大腦中翻來覆去的，都是這幾句話。

喬慕咬了咬下唇，終于開口說話：“要不要找唐門的醫生……”她轉向唐北堯，委婉地提議，“或者找研究員過來，私下檢查一下？”

唐北堯輕笑。

他單手操控著方向盤，面色自然地轉過頭來，莞爾反問：“檢查什么？”

“你的血……”喬慕不由著急，話說到一半，即使在車里，也壓低了聲音，“胖嫂突然就好了，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有沒有覺得……你身體有什么變化？”

她終于直接問出來。

除了人性和感情，他的身上，肯定還有其他變化。

“聽力變好了。”唐北堯淡淡回應，壓根就沒打算瞞她。他頓了頓之后，才淺淡一笑，出聲安撫，“放心。我的身體不會有問題。”

他很健康。

而且他很確定。

“那姜先生呢？”喬慕擔心的，顯然不止這些，“如果你又有了什么變化，又出現了像姜先生那樣的人……”她的話說到一半噤聲，難掩眉宇間的緊張。

如果他再被操控，變成更加恐怖，更加不一樣的人……

她沒有把握。

有過這次的經歷，她沒有把握再讓他回來……

因為太冒險，也太難了。

唐北堯抿了抿唇。

“我做過的事，我都記得……”他淡淡低喃，目光看向前方，眼底不由涌出歉疚。他被剝奪的，是人性和情感，并不記憶，所以樁樁件件，他都清晰。

包括傷到了她……

“不會了。”他擰了擰眉，凝神之后，鄭重向她保證，“不管再來誰，我不會被任何人左右。”他轉過臉來，目光平靜，卻又無與倫比的堅定。

喬慕的心顫了一下。

他的話，讓她不由心安。

但現在他們要的，不止是心安，還有解決問題——

“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姜先生，到底要你做點什么？”喬慕根據自己所了解的那部分細節，斟酌著詢問，“或者你是什么時候改變的，還記得嗎？”

她想知道，導致他“覺醒”的那個點，究竟是什么？

是那場爆炸？

還是在密城那次？

唐北堯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不動聲色地開口：“你被白十七帶走的那一晚，我出去找你，碰到了他。他說服了我，專注于唐門更重要。他讓我穩定唐門之后，陪他去一個地方，不過還沒說具體地名……”

他的聲音平穩，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在敘述別人的事。

只有在說到最后，他的眉頭才蹙了蹙：“我會查清楚。”如果說他們的身邊，還有潛在威脅的存在，那么這個潛在威脅，一定和姜先生脫不了關系。

他知道從哪里入手。

“盡量小心。”喬慕低低囑咐，她也只能這么說。

雖然，她的腦子里還有很多聯想和疑問。

比如——

導致唐北堯覺醒的本源。

那個從胚胎里，就被帶入他身體的東西……以及他的父母，實現過什么不可能的愿望，做過什么樣的交換……還有唐素錦呢？和唐素錦又有什么關系？

這些問題，她都沒辦法問，因為唐北堯也不知曉。

她也沒地方可查，因為年代太過久遠……

看似風平浪靜，一切卻陷入某種死結。她總覺得事情盤根錯雜，真相就像一朵烏云，隔得那么近又那么遠，一旦被觸碰，就可能電閃雷鳴，落下狂風暴雨來……

“嗯。”唐北堯應了一聲，“沒事。”

他習慣了。

唐門，從未平靜過，他也從不是過安穩生活的人。

…………

酒店。

換了一身的煩惱，喬慕以為自己無法入睡。但事實上，過度的思慮反而讓她極度疲憊，腦袋沾上枕頭，便直接昏睡了過去……至少現在唐北堯回來了。

這個轉變，讓她安心。

這一覺睡得很長。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自己身處某個熟悉的懷抱，她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也聽到他從頭頂傳來的呼吸……他抱著她，同樣在補眠。

喬慕越發安心。

直到外面的天色泛黑，喬慕才終于睡夠醒過來。

她瞇著眼睛，下意識地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身邊的位置……

空的？

喬慕猛然驚醒，直接翻身坐起：“唐北堯？”

脫口而出的同時，她看到了站在房間窗口的背影……他穿著一件睡袍，長身而立，眺望著整個城市的燈火。而他身邊的飄窗位置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有淺褐色的酒，還有微微晃蕩的冰塊……

喬慕松了口氣。

“唐北堯……”她低喃出聲，心里慶幸著：他還在，而且沒什么異樣。

可是……

等等！

喬慕的氣剛松到一半，臉色驟然一凝：他干嘛不理她？

“唐北堯？”喬慕掀開被子，直接從床上走下來，連鞋子都沒有穿，就向他靠近，“你……”

“嗯？”剛走到一半，唐北堯便轉回頭來。他的神色有些迷惘，似剛剛在走神，這才被她叫醒過來。他看著她，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她的雙腳上……

“醒了？”他開口，說話的同時，走過來俯身抱起了她，走回大床。

他自己坐在床沿，她則被安置在了他腿上。

“你在想什么？”喬慕很自然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待他將自己放下后，才連忙松開手。她想從他的腿上滑下來，自己坐到一邊，他卻沒允許。

“在想下一步的計劃。”他開口，也許是窗外夜色冷寂，連他的話，也帶著幾分冷凝。

“什么計劃？”喬慕詢問。

唐北堯沒回答。

他只是握住她的手，然后低頭過來，和她額頭相抵。他的呼吸，噴灑在了她的臉上，灼熱且均勻……但是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這樣親昵地靠著。

他……

似貪戀著這樣的溫存。

“怎么了？”隔了許久，喬慕才率先問出來。這回，他的溫柔，讓她莫名不安。

“我一會兒要出去。”唐北堯只是告訴她，“我讓顧斯庭幫我查到了一點東西，得過去看一看。不會太長時間，你一個人在酒店可以么？”

“要去哪兒？”喬慕的神色一緊。

唐北堯卻避重就輕地又補充了一句：“晚上兩點前回來。”

看來，他是不打算告訴她了。

不過他說了會回來……

那就是他給她平安的承諾。

“好。”喬慕沒再追問，只是重重點頭，“我會等你。”

唐北堯笑笑。

“我去換身衣服。”他開口，這回打算放下她走開，可是剛準備松手，喬慕卻伸手拉住了他。

“等下！”她叫住他，想到另外的事，“關于醫院那里，我們不要再管了吧？那個老板……反正我們沒說名字，也不會有人找到我們。”

她不后悔幫助別人，但也不想增加麻煩。

“知道了。”唐北堯揉了揉她的頭發，“我要做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

手機屏幕亮起。

是顧斯庭打來的電話。

“喂？”

唐北堯已收拾完畢，他往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按下了接聽鍵。

“那個姜先生的機票記錄是真的，我根據信息，查到了他在A市住的地方。”說起正經事來，顧斯庭的話簡潔凝練，語速也快，“十分鐘后，我到酒店樓下。”

“好。”唐北堯應了一聲，便想掛斷電話。

“等等！”顧斯庭卻突然叫住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題外話，“你現在正常了吧？說實話，我不是太想跟……沒有人性的家伙出任務。”

顧斯庭暗忖：聽下屬匯報說，唐北堯對喬慕很好，應該是正常的吧？

但回應他的，是清淺的嗤笑。

然后，唐北堯的聲音，低低涼涼地順著話筒傳來——

“夠強就好。有沒有人性，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