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而問出的，竟是這么一句話。
突兀、跳躍。
喬慕不由一愣：“什么？”
唐北堯卻沒給她詳細的解釋，只是松開她，兀自站起來，淡淡地補充：“……我餓了。”他的語音低涼，沒有憤怒和針對，有的，似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頹然。
然后，他轉過身……
走了出去。
…………
“咔噠！”
房門被他帶上。
自動落鎖后，臥室內恢復一片寂靜。
這種……
莫名其妙的寂靜。
喬慕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她不知道她那個夢做了多久……所以，她到底抓著他，逼他逗留了多久，才讓他覺得肚子餓？這些，她都無從知曉。
她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時間。
然后，她看向窗外如墨的夜色……
外面淅淅瀝瀝的，似乎剛剛開始下雨。
喬慕清醒過來。
她掀開被子下床，隨意地趿拉了一雙拖鞋，深吸口氣，她平靜地走了出去……
…………
樓下。
“咕嚕、咕嚕……”
唐宅沒有旁人，整棟主樓內，都是靜得出奇。只有廚房的方向，隱約傳來沸騰的聲音。
喬慕循聲走過去——
唐北堯正在里面煮東西。
鍋正好開了，氤氳的水蒸氣包裹住了他的頎長的身影。他熟稔且自然地將食材放進去，動作稍微頓了頓之后，又蓋上鍋蓋，駐足在旁等待……
“喂。”喬慕喊了他一聲。
唐北堯轉過身來。
他的臉上閃過瞬間的錯愕，卻不是因為她的到來，而是因為她會主動開口叫他。
“什么？”他意外詢問。
喬慕笑了笑，她從未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她也能這么平靜地和他說話。她直截了當地開口，問得緩慢又清晰：“你現在最大的目的，是穩定唐門，對嗎？”
如果存在“唯一的目的”……
她很確定，他的目的和她無關。
“所以要和我結婚，也只是掌控唐門的輔助，對不對？”喬慕繼續，她其實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頓了頓，深吸了口氣——
“我想離開這里。”喬慕平靜地看著他，“我只想嫁給那個我喜歡的，也喜歡我的人。如果那個人沒有，那我一輩子都不想結婚……我不會配合你的，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所以，“你要么殺了我，要么就放我走吧？”
她平靜又決然地說完，等候著唐北堯的答案。
她離開這里，才能去尋找這一切的癥結，也許能找到解開一切的可能。但是她留在這里，只能面對這個“唐北堯”，一輩子都是判若兩人的絕望……
這個選擇，勢在必行。
唐北堯沒說話。
他轉過身去，繼續翻弄鍋里的東西，動作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但是握著勺子的手指，卻在喬慕的視覺盲區內，一點點地不由收緊……
喬慕等了五秒。
他沒有動怒，更沒有動手，那么他默認的選擇……是后者？他會放她走？
“謝謝。”喬慕捏了捏拳頭，徑直轉身。
“等等！”可才跨出一步，她又被他叫住。唐北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外面在下雨。”他的嗓音中，帶著欲言又止的為難，不知道是何用意？
“那就明天一早走。”喬慕想也沒想地接話，還是那句同樣的“謝謝”，堵住了他的話。
她轉身。
這回她沒有去樓上的臥室，而是去了一樓的客房。在這里的最后一晚，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吧？
“喬慕！”
可剛走到客廳，又被他叫住。這回，唐北堯從廚房的方向追出來，他的心里，有他自己都搞不懂的茫然。他看著她的目光，甚至還有幾分討好。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
“你要去哪？”唐北堯執拗詢問。
喬慕抿了抿唇：他問的是現在？還是明天以后？他對她都沒有任何情感了，又何必再問這些呢……
“我……”喬慕想要如此提醒他，卻被電話的聲音打斷。
這是裝在一樓的內線電話，平時都是由女傭來接，現在家里沒別人，這電話一聲又一聲，顯得尤為刺耳……兩人靜對了幾秒，還是唐北堯去接了電話。
喬慕本想離開，但是眼角的余光，卻正好看到了客廳的窗外——
有一個細小的光源，正在緩緩朝這個方向接近。
那是什么？
唐宅晚上不會進來人的。
喬慕上前了幾步，她沒去開客廳的燈，只是趴在那扇透明的玻璃窗上看。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那逐漸厚重的雨簾之中，有人撐著傘，拿著一個手電筒，黑衣黑傘，一深一淺地往這里走……
誰？
唐北堯那邊剛接完電話出來，喬慕正想提醒他有人造訪，但是……等等！
她看到了什么？
有下屬試圖阻攔那個人，那人卻掏出某樣東西，用力地捅了下屬，然后又伸手推一把……下屬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所以那個人手上拿著的……是刀？
“有人……”喬慕驚呼，眼看著對方已接近大門，她著急地示意唐北堯看。
但是話到一半轉頭……
唐北堯竟已經走到門口，直接拉開了大門。
…………
瞬間。
屬于外面的冷意、濕氣、雨聲……一并傳達進來。喬慕快步走過去，來不及有任何的阻止，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走進了玄關……唐北堯就像迎一個好友那樣，側身給他讓了位置。
這個人……
喬慕不認識。
而且她很確定，從未見過。
“私闖唐宅的人原來是你。”唐北堯的語氣平平，問得漫不經心。顯然，他剛剛接的內線電話，說的就是這件事。
對方冷笑。
光是他的笑聲，就讓喬慕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詭異。
然后，對方伸手，徹底摘下了雨衣的帽子……
喬慕打了個寒噤。
她看到了那個人的皮膚，從脖子以下，都是黑色的，呈碳化且褶皺著的……不光是恐怖，還有一種不想承認的熟悉。同樣的皮膚，她在那風沙漫天的密城，曾經遇到一個。
那個神秘的女人！
可，眼前這個人……
“……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他正式開口，聲音粗啞難聽，銳利的眸在室內搜尋了一圈后，精準地停在喬慕的臉上，“你不接電話的原因……是因為她嗎？”
喬慕擰眉。
目光相撞的那一秒，她便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善來意。
他是那個“姜先生”？
“你該專注的，是唐門的事，解決完了唐門，才能安心跟我走……”姜先生緩緩開口，像是老師那樣循循善誘。
“你在干什么？”喬慕試圖制止。
但是姜先生卻沒有搭理她。
唐北堯同樣背對著她的方向，沒有回頭。他聽著姜先生的話，任由對方在說話的同時，拿出了一塊黑色的東西，在他眼前晃蕩了下……
“唐北堯。”姜先生的眸光驟然一冷，指向喬慕——
“殺了她！”
他奉命而來，引導覺醒者，不容有絲毫的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