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又縮了回去。
是南溟的一個眼神,把他瞪了回去。南溟臉上的口罩還沒有取下,威懾力卻是絲毫不減。畢竟,對外,他是那個能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K先生。
兩相僵持,氣氛似凝重到了極點。
“唐北堯!”喬慕就在這一片沉寂之中,率先開了口。她揚起燦爛的微笑,遙遙地沖他喊話,“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超脫所有的緊張和威脅,她臉上的笑意和輕松,仿佛就處在一片山花浪漫間,她朝著他喊‘唐北堯,我摘到很漂亮的花,你來看’……
有種難以形容的炫目和感染力!
“什么?”唐北堯的目光柔和著,仿佛身在戰(zhàn)場,在一片廝殺中,依舊給她十足的包容。
喬慕笑著,眼淚卻止不住掉下來——
“我沒有被同化!”
她突然喊出這句解釋。
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唐北堯的臉上。她無所謂保鏢們的無動于衷,無所謂其他人怎么看她,她甚至都沒有搬出南溟給她找到的證據(jù)。
“我沒有被同化!”她只是重復(fù),想要朝他笑,眼淚卻越掉越多,“你信我嗎?”
捂著嘴唇,她強忍著哽咽聲,自己卻已哭成一個淚人。
保鏢們無動于衷。
“呵。”南溟在旁邊發(fā)出一聲輕嗤,“就這樣?”這樣的解釋,空口無憑,有人會信?他真鄙視她的行為方式……
喬慕?jīng)]搭理他。
其他人都不重要!
就在所有人都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認(rèn)為的時候——
“我信。”唐北堯突然開口,他的目光是鄭重且認(rèn)真的,在所有人的冷然態(tài)度中,只有他選擇了信任,“我信你。”
“唐北堯……”喬慕終于欣喜地哭出聲來。
唐北堯,謝謝你的信任!
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情話!
只有擁有你的信任,我才能完成接下來的事,我才能義無反顧去做接下來的事!
“唐少!您不能……”周圍的一眾保鏢都很著急:不能信啊!唐少您不能因為她掉了幾滴眼淚,就是非不分吶……
南溟蹙眉,他看著喬慕此時的模樣,心中有種難言的復(fù)雜——
“這么高興?”
她在喜極而泣。
為什么?
他幫她剖了齊遂,他幫她找到所有問題的癥結(jié),她的臉上也不曾有這樣如釋重負(fù)的喜悅。而現(xiàn)在,只因為唐北堯的一句話?
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一句話。
“嗯,就這么高興!”喬慕點點頭,小聲地答他。然后,她抹了把眼淚,又看向唐北堯的方向,“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啊!”
一道怒吼聲穿插而入,張教授闖進(jìn)來,手里還拿著一把十字弓。他攔在南溟身前,端著弓箭對準(zhǔn)了唐北堯的方向。
于是,保鏢們也瞬間拔了槍。
原本略有緩和的氣氛,瞬間陷入劍拔弩張的僵持。
喬慕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被南溟往后一帶,被他擋在了后面。與此同時,她聽到南溟低聲地命令:“用你的命保護(hù)我!”
詭異又夸張的命令。
“是!”張教授卻是毫不猶豫地應(yīng)下,堅決擋在兩人身前,“先生,您去馬路上!接應(yīng)你們的車五分鐘后就會到!”
“好!”南溟應(yīng)下,帶著喬慕一步步往門口退。
保鏢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暗暗著急,同時不停把質(zhì)詢的目光投向唐北堯。但沒人知道唐北堯在想什么!他就是不發(fā)話,于是大家只能讓路!
畢竟,有共生在。
唐少還是舍不得的?
“都讓開!”張教授還在怒吼,像是瘋了那樣咆哮,“都不準(zhǔn)過來!”
“爸?”旁邊一個穿著實習(xí)醫(yī)生服裝的年輕人走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張教授,“您這是在干什么?爸,趕緊把東西放下!”
他不敢想象:自己引以為豪的父親,專心科研的學(xué)者,竟然會拿著十字弓,和一群拿槍的人對峙?父親這是瘋了么!
“滾!”張教授怒吼,“再過來就要你的命!”
“爸我是您兒子啊!”
“兒子也一樣!”
雙方的對峙,有那么一刻,變成了這對父子的對峙。張教授是真的放了狠話,把箭尖對準(zhǔn)了那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
“爸?”那個年輕人,就這么不解又受傷地看著父親,然后不甘心地走近——
一步……
又一步……
“爸您怎么了?我?guī)丶液貌弧彼溉秽渎暎瑫r停了腳步。然后,他低頭,緩緩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支箭!
一支剛從十字弓中射出來,沒入他胸腔中的箭!
他抬頭,眼里都是“為什么”,然而他的唇角有血跡溢出,他已什么問題也問不出來,甚至連最后的那句“爸爸”也沒有叫出來……
“碰!”
他重重地跌至地面,再無生息。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尖端對峙的局面,最先死掉的,會是這樣一個無辜至極的人……
“啊啊啊!”張教授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明明是他自己射的箭,明明是他自己殺的兒子,他卻突然像發(fā)狂一樣,“我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他嚎叫著,瘋狂沖向保鏢那邊。
一箭落空。
他想裝第二箭的時候,十字弓被奪走,身體也被保鏢制住。他竭力掙扎,徒手和保鏢扭打在一起。可是他又哪里是保鏢的對手?
不過幾招,保鏢的一腳正好踹在張教授胸口。
似乎踹裂了張教授的傷口……
他匍匐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很快就不動了。有殷紅的血漬,很快從他的身下蔓延開來,只是沒有人去查看他,也沒有再去幫他。
張教授和他的兒子,就像是一場血色的鬧劇,開始得突兀,結(jié)束得也很快。
喬慕的注意力被這場鬧劇分散。
她總覺得……
有種不對勁!
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但是又具體說不出來是什么?
算了,這不是她考慮這些的時候!她也沒多少時間剩下了……
“走!”她正想去拿口袋里的東西,南溟卻突然拽了她一把,把她的手拽出來,直接拖著她往馬路的方向快步而去。
其他人都追了上去,但同樣不敢輕舉妄動。
“我可以讓你走。”唐北堯終于發(fā)話,目光冷然,態(tài)度卻是一片決絕,“把她留下!”
“不可能!”南溟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他的一邊,就是空蕩的馬路,來接應(yīng)他的下屬很快會疾馳而來,到時候跳車走就行;他的另一邊,十米開外,便是唐北堯一群人,但南溟很清楚,唐北堯不敢來強的。
喬慕掙了掙,她的手想要獲取自由,南溟卻沒放。
“張教授……”喬慕試圖找理由。
“別管他!”南溟直截了當(dāng)?shù)卮驍啵八呀?jīng)沒用了。”
喬慕蹙著眉頭,又用力掙了掙。
這回,南溟的臉色冷了下來,他拽緊了手,再一次提醒她:“喬慕,你得心甘情愿跟我離開!這是你跟我之間的約定。”
“我知道!我不過去!”喬慕深呼吸,面露懇求,“你讓我最后和他說句話!”
真的是最后。
看到她眼里的真誠,南溟才稍稍松了手。一條命,相互扶持。她說過的話,所以,他便忍不住再忍讓她一次……
“唐北堯!”喬慕喊出他的名字,她知道隔著這么遠(yuǎn)的距離,她過不去。
她也沒想要過去。
“我沒有被同化!”
“我信你。”
“白十七活過來了!”
“我知道。”
……
這樣的對話,她說一句,他答一句,有種詭異的平衡,也有種絕望的悲愴。喬慕已調(diào)整好了所有的情緒,最后朝他喊出來——
“我拿到解除共生的藥了!”
唐北堯一愣。
就連站在旁邊的南溟,也是身形一僵。
而喬慕?jīng)]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間,她猛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注射器,在自己身上扎了一下,又用力扎到南溟的胳膊上……這一切,就像她當(dāng)初扎入共生藥那樣。
義無反顧!
“我后悔了。”喬慕抬頭,對上南溟疑惑又錯愕的目光,低喃著出聲,“南溟,對不起。”
根本就沒有解除共生的藥!
注射器是在南溟搶救白十七的時候,她偷偷問護(hù)士要的,里面也是毫無作用的生理鹽水。她很欣慰得到了唐北堯的信任,現(xiàn)在,她要利用他的信任,去完成最后一件事——
報仇!
所有人的仇恨,都應(yīng)該有一個終點。
凡是都是有得必有失的,舍她一個,不怕的。
“我們解除共生了!”她拔出注射器,狠狠地往地上一扔。這一刻,她不敢去看南溟的眼神,只是轉(zhuǎn)向唐北堯的方向,決絕喊出來,“殺了他!”
她殺不了南溟,也沒有人殺她,所以,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她看到有保鏢迅速舉了槍。
她看到唐北堯也握緊了手中的槍。
“喬慕……”她聽到南溟在身邊的低喃,嗓音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
她沒有看南溟!
也不再向他道歉……她很卑鄙,但是她會陪他一起死……
“開槍啊!”她竭盡全力地喊出來,在心里最后補充——
唐北堯,我愛你。
可是……
我只能愛你到這里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