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僵住。

周圍的一切，于她而言，似乎都是靜止的。

有溫熱的液體，迸濺到她的臉上。她呆怔地站著，眼睜睜地看著齊遂的身體，在她面前倒下……他的胸口，有艷絕的紅色；她的手中，有滾燙的槍。

怎么辦？

怎么會變成這樣？

事情的發展，她全然不可控。

喬慕的腦中，只剩下無措和茫然……

“吱——！”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齊遂倒下揚起的塵土還未散去時，便有幾輛車急速駛來，又急急在她附近剎住。車上跳下來的，都是唐門的下屬。

“十七？白十七！”

“齊遂！”

“……”

……

紊亂的腳步，急促的呼喊，人群快速涌來，周圍一片混亂。

喬慕僵直著沒動。

她的腦袋中一陣“嗡嗡嗡”地響，聽不清周圍人的話，也說不出任何的辯解。她看著自己被幾個下屬圍住，而他們看她的目光……

忌憚、緊張。

“……”她的喉嚨已經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喬慕的眼神，只剩下空洞。直到她的視線越過人群，她看到那抹高大俊逸的身影，撥開層疊圍繞的下屬，正緩步朝她走來……

唐北堯。

此刻的他，是冷峻而耀眼的。

他就像是一道光，像是她剛褪為黑白的世界里，走入唯一一抹色彩。

“唐少？”

“唐少！”

不停有下屬發出勸阻的呼喊，欲言又止地模樣，試圖阻止他的靠近。唐北堯卻充耳不聞，撇開那些下屬，徑直站到了她面前。

距離很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

他低頭俯瞰著她，連帶著屬于他的氣場，一并覆壓上來。喬慕略微仰頭，便能撞上他雙眼的墨色和深邃——他看她的眼神，是矛盾又掙扎的……

并且，壓迫感極強！

他的態度，晦暗莫名。

喬慕靜止著。

她看到唐北堯掏出一方手帕來，然后伸手，幫她擦拭臉上剛被濺到溫熱的地方。他的動作很輕，當真是很溫柔，很專注地在做這件事。

手帕上，很快沾上點點血漬，他低頭看一眼，面色如常地繼續……

直至擦干凈。

喬慕不由一陣鼻酸，她吸了吸鼻子，忍著嗚咽，想要把所有的倉惶和無助都說給他聽，唐北堯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把槍放下。”他的聲音，平靜疏淡。

包圍在四周的那群下屬，面面相覷了一眼，這才紛紛收了槍。

“把槍放下。”唐北堯卻又重復了一聲。

喬慕一愣，當他的手掌扣住她的手腕時，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她的手上還拿著槍！他的那句話，原本就是對她說的。

“我……”她試圖開口，手腕處卻是一緊，他動作極快地奪走了槍，扔給了旁邊的下屬。

下屬接了槍，欲言又止地遞上一根繩子，默默地往前送了送：“唐少？”

他在示意唐北堯綁人。

畢竟喬小姐如果失控的話……

綁起來，對誰都好！

唐北堯卻沒有接。

他的目光在那粗糲的繩索在停了一秒，便快速移開。但下一秒他卻是直接扯下了自己的領帶，把她的兩手握緊，用領帶綁上她的手腕。

她想掙扎，便換來他更大力的對待。

喬慕慌了：“唐北堯……”

她想要解釋，卻被他先行打斷：“不要跟我說話。”一邊說著，他一邊繞上領帶，重重地打結，完全束縛住了她雙手的能力。

“唐少。”下屬把車開了過來，主動拉開了后座的門。

現場的氣氛表面平靜，但平靜之下，有種說不出的凝重。

“嗯。”唐北堯點點頭，單手攬著她，重重往前一帶，“先回家。”

…………

喬慕被塞上后座。

唐北堯沒對她怎么樣，他甚至連半句責備的話都沒有，他始終沒有表態。但是從其他人的目光里，她清晰地感覺到……她現在是被“押送”！

沒有人相信她。

也沒有人會聽她的解釋！

喬慕沉默著，她并沒有急于證明什么，她最大的情緒，不是被污蔑被誤會的憤怒，而是難過，那種無助又無望地難過……

白十七用命救了她！

最后她眼睜睜地看著白十七倒在血泊之中，卻什么都做不了，早知道……早知道她應該上去和齊遂拼命！而不是直到最后一刻，都慫得不敢開槍，任憑齊遂扣下扳機……

可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

喬慕只能默默地趴著車窗，默默地凝望著車隊中的某輛車。剛才齊遂和白十七，都被分別搬上一輛車帶走，她現在看的，正是有白十七的那一輛。

眼眶在不斷地變模糊，影響了她的視線，喬慕只是無聲地擦掉那涌出的濕意，然后趴著窗子繼續看。

直到——

那輛車突然加速，原本在左后方勻速行駛，卻突然超車，越過了他們，也越過了整個車隊，極速朝某個方向駛去……

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白十七！”喬慕不由一急，視線無所跟隨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轉向唐北堯，“白十七的……”說話的同時，她的兩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

“不要跟我說話！”唐北堯卻想也沒想地打斷她。

他別過臉，似乎剛才的時候，一直在看著她的方向。此時她轉過身來，他反而避開，扶額閉上眼睛，也斂去了眼底的苦痛。

唯有沉悶的嗓音，在最后一次警告：“喬慕，不要跟我說話！”

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她！

“你誤會了……”他誤解她了！她能好好解釋的！而且她現在想問的，是白十七的情況……她的那輛車突然加速了！

是不是有情況？

白十七會不會還有救？

可是下一秒，她的后頸一痛，在眼前全黑之前，她看到了他放大的俊臉，看到了他黯然失望的眸……然后，她失去神志，整個人栽倒了下去。

她被他打暈了。

“唐少？”開車的下屬扶了扶藍牙耳機，回頭看了眼后座的情形，“茶館附近的監控壞了，我們調不到當時的畫面。”

“不用了。”唐北堯回應。

事情已經發生了。

監控，并不能解決問題。

他的手，正攬著她完全柔軟下來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表面上看起來，她就像是靠在他的身上睡著了……

多平靜美好。

唐北堯在后視鏡中看到了此刻的彼此，然后苦澀一笑，把目光轉向窗外，不再去看……

…………

再醒來。

喬慕發現，自己深處一個幽暗的房間。房間里沒有窗戶，只有一張床，一套桌椅，一盞燈，還有一個衛生間。唯一連通外面的，是一扇鐵門，用鐵柵欄做的門。

而她，就在房間里唯一的那張床上醒來。

周圍空無一人。

這是哪里？

怎么感覺……像監獄？

“有人嗎？”喬慕倉惶地從床上滑下來，腦袋恢復清醒的那一秒，她便立馬奔向那扇鐵門，努力地往外面看，“這是什么地方？”

外面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見。

喬慕的嗓子也發不出大聲，嘶啞的叫喊，不可能叫來任何人。她只能盡力去拍那扇鐵門，期待用聲音，吸引著別人過來。

“噓！”

很快有人走近，來人開了外面的燈，驚慌著壓低了聲音：“喬小姐，別敲了！”

是女傭。

她慌慌張張地出現，手里還提著一個紙袋子。

“這是什么地方？”喬慕啞著嗓子問，“唐北堯呢？其他人呢？為什么把我關起來？”

“您先別激動！這里是唐宅的禁閉室，在后院，您沒來過……您別亂想！唐少小時候做錯事情，也常常被關禁閉室的！”她怕喬慕難受，快速地解釋，但在脫口而出之后，她又不由后悔了。

做錯事情……

她為什么要強調這個？

“喬小姐，唐少不在家。”女傭瑟瑟地解釋，盡量說得委婉，“如果您再失控的話，您知道……家里的人，是不敢和您動手的，所以……”

喬慕的心微微發涼。

失控？

這么快，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失控了？

“誒，喬小姐，您別坐地上啊！地上涼……”見喬慕一點點地癱坐在地上，女傭著急地想阻攔，但是根本沒有用處。

女傭無奈。

她只能陪著喬慕，在鐵門外面坐下。

“能放我出去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喬慕還是頹然地開了口。

女傭果然為難地搖了搖頭。

“鑰匙在唐少手里，他去處理……處理齊遂先生的后事，應該晚上才能回來。”女傭抿了抿唇，頓了兩秒后扯開話題，從紙袋里掏出幾包東西來，“我給您拿了點吃的過來，您餓了吧？”

都是一些糕點、零食，喬慕估摸著時間，這會兒應該剛過晚飯。

她連續兩頓沒有吃東西了。

但是，她毫無食欲。

“齊遂的后事？”喬慕反倒更關心這些，她頹然地聳下肩膀，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齊遂……死了？”

“是。”

女傭應了一聲，她看到喬慕的側影，坐在地上，隱匿在陰影里，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然后，她聽到喬慕忐忑又遲疑地繼續——

“那……白十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