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庭試圖阻止她。

下屬也想要拉她。

“我能阻止他！”喬慕卻站直了身體，雙眸中只剩下決絕。黑暗中，她看不清別人的表情，只能感覺一股凝重，在彼此之間流淌。

喬慕攥緊了拳頭，深吸了口氣：“一個小時后……如果我沒出來，你們就炸吧。”

按唐北堯之間吩咐的……

同歸于盡。

“喬小姐！”下屬遲疑。

“讓她進去！”顧斯庭低喝，他支撐著下屬，勉強站穩自己的身體，臉色卻已難看到了極致，“……爆破組準備。”

…………

工業區內。

沖突已經結束，偌大的區域內，只剩斷壁殘垣的景象。空氣中有燒灼過后的金屬氣息，地上每隔幾十米就躺著……尸體？

有些，是熟面孔，是在唐北堯身邊出現過的保鏢；另外一些，則是完全陌生的面容，應該是K先生那邊的手下。而現在，他們都死了。

看來，外圈兩敗俱傷。

那么里面呢？

喬慕抬頭，遙遙望著前方的唯一光源，那是玩具廠所在的位置。在一堆廢棄的廠房中，唯有那邊，現在還亮著昏黃的燈。

她快步向光源奔跑！

經過一路的尸體，卻無所畏懼。

“碰！”

剛跑到玩具廠門口，卻有一記悶棍，狠狠地砸下來，正打到她的后背。喬慕悶哼了一聲，整個身體被打趴下來，重重地撞上地面。

疼！

像是骨骼被碾碎，那種疼蔓延到四肢百骸！

喬慕咬牙強忍，只是，她還未來得及看清襲擊她的人，耳邊卻聽到空氣被破開的聲音……還有第二棍，正呼嘯著打上來！

“小心！”

她連忙滾了一圈避開，與此同時，聽到襲擊者的驚呼。

什么意思？

襲擊她，還叫她小心？

“乓！”

第二棍已打在地面上。木質的棍棒，結結實實地砸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甚至能聽到木頭裂開的聲音。

喬慕的頭皮一麻。

剛剛萬一沒有躲開……她不敢往下細想。

“啊……”強烈的震蕩，讓木棍也飛出去，襲擊者的武器脫手，而他本人，也癱坐在了地上，一臉驚懼，頭上盡是汗濕。

喬慕看清了他：三十多歲，精壯的男人！不過她沒有見過他，所以，他是K先生的人？

她警惕著一點點后退。

“救……救我……”襲擊者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雙手，然后又轉向喬慕，臉上的驚恐越發明顯，“我……控制……不住……”

他明明不想這么做的！

可是他的身體，卻像是被別人操控著……

好恐怖！

“你被控制了？”喬慕擰眉，她忍著后背的痛，踉蹌著艱難起身，卻還是盡量站在離他最遠的位置。她得繞過他，她得去玩具廠里面。

“我……”這回，襲擊者沒來得及說完，身體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他開始抽搐。

意識喪失，完全控制不住的抽搐，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樣，口鼻都有黑色的血流出來。很快，他就躺在那里，徹底一動不動。

他死了。

和這一路上的尸體一樣。

喬慕連退了兩步。如此近距離地看這種場面，她只覺得腦袋發脹，連呼吸都變得不穩……K先生！又是K先生的杰作！

混蛋！

她深吸了口氣，才繞過地上的尸體，繼續跑進去……

…………

玩具廠內。

“嗡嗡嗡！”

周圍空曠沒有人聲，只有機械運轉的聲音。她循著聲源找過去，但那機械運轉聲，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喬慕忍著疼，加快了腳步。

她看到了！

遠遠的，她終于看到了她要找的！

那個地方，正有濃白的煙霧散開，剛剛的機器聲，應該就是噴灑這種濃煙。濃煙漸漸散去，她看到了俯倒在正中的唐北堯。

他一身的狼狽，衣服上有污漬和血漬，受煙霧的影響，他根本就站不起來。

他很虛弱。

他像是困獸，被禁錮在這有限的空間內。

“唐北堯……”喬慕低喃，她的眼眶一熱，就像朝他的方向跑去。

“你是斗不過我的。”上方傳來K先生的聲音，篤定低涼。喬慕不由止步，一抬頭，才發現站在二樓欄桿處的南溟，他正哂笑著看向唐北堯。

說是二樓，其實不過是三米高的監控臺，應該是玩具廠的監工，坐著監察工人的地方。

“不見得。”唐北堯艱難地支撐著，他站不起來，只能勉強直起身子坐著，“我就是輸了，你也未必能活到最后。”

他的眸光極冷，看著K先生，滿滿的都是恨意。

“不，我的實驗成功了，活到最后的，一定是我。”南溟糾正他，唇角揚起冷暗的笑，“如果沒有唐決，我當年就該成功的。”

“你知道我怎么殺唐決的嗎？”

“我置換了他全身的血，在他的體內留了毒，讓他一點點被折磨致死。”南溟冷冷地說著，仿佛在分享復仇的快意，“當我發現他不是唐家人，他的血，就像垃圾一樣，被倒進排水溝里……你那個哥哥，在我眼里，就是個廢物。”

“夠了！”唐北堯被他激怒，眼底都泛起了暗赭色。

他這次一步差錯，功虧一簣。

“你知道你為什么輸嗎？”南溟顯然是看出來了，卻無視了他的憤怒，“唐北堯，你身邊有信任的人，可我沒有。”

他只信他自己，所以他沒有差錯。

“唐家欠我一條命，該由你來還了！”

“把你的命賠給我吧！”

“……”

……

南溟每說一句，喬慕的心便揪緊一分。

但是她現在不能亂，她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悄悄地爬上去，接近南溟所在的位置。常茜交給她的那個球，被她打開了，里面兩個極小的注射器，被她緊緊捏在手中。

掌心，滲出了一層汗。

她只有一次機會！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南溟的對手，正面沖突的話，她打不過南溟，也救不了唐北堯。既然不能阻止南溟殺唐北堯……

喬慕把心一橫，握緊了手上的注射器——

讓南溟無法殺唐北堯！

也可以吧？

…………

“你在臨死之前……嘶！”

喬慕已繞到了南溟身后，在他說這句的時候，她猛地一下飛撲過去，直接將其中的一個注射器，狠狠扎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推藥、注射！

她是偷襲的。

南溟完全措手不及，只來得及痛吸了口涼氣，阻止不了藥物被注入身體。喬慕心中一喜，可下一秒，她便感覺身體一輕，直接被南溟抓下來扔出去……

“碰！”

三米的高度，她被直接拋下，撞在工廠的半成品玩具堆里。

綿軟的玩具救了她的命，但是這一摔，再加上之前挨的那一棍，讓喬慕還是疼得臉色扭曲……不過幸好！她的計劃完成一半了！

“喬慕！”這是唐北堯的聲音。

他眼中的憤怒，在見到她出現的這一刻，完全被震驚和擔憂替代。他想上去查看她的傷勢，想要問她怎么樣，但是他根本無法站起來，又怎么去她那里？

K先生的藥物很厲害，他現在能保持清醒，已屬勉強。

“喬慕？”南溟站在原處，他單手捂著脖子被扎的地方，那模樣比唐北堯還顯得震驚，“為什么……你為什么能進來……”

喬慕咬牙瞪回去。

為什么能進來？

他在外面設置了什么機關嗎？那她運氣好，什么都沒遇到；

還是，他是說外面襲擊她的那個人嗎？那她命大，對方比她先死了！

答案在她心間快速掠過，但是她現在沒有時間回答南溟，她的目光投向唐北堯的方向，握緊了手上的注射器，心急著要去他的身邊。

只差一針！

只差一針就好了！

可這回南溟反應過來了——他認識自己曾給常茜的藥，看到喬慕的行為，自然就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他猛地按下某個按鈕，極速運轉了推送板，直接把唐北堯送入流水線后的房間……

然后，按下暫停，隔絕。

“共生？想讓我和他一起活？”破壞了她的計劃，南溟才淺淡而笑，冷冷補充，“喬慕，你做夢！”

喬慕的目光還停在別處。

太快了！

她跟不上機器的速度，她不知道流水線的下一道工序是什么？唐北堯被送去了哪里？她甚至不知道唐北堯的生死……她沒有辦法讓他們共生……

雙眸，黯然了一瞬。

“我倒是還有個主意。”然后，喬慕轉身，唇角勾起決然的笑意，語氣平靜，一字一句地出聲，“南溟，你跟我共生吧！”

她豁出去了。

說話的同時，她抬手，將另外一支注射器，扎進了自己的胳膊。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

“喬慕！”她聽到南溟的怒喝，那種情緒失控，卻又無措的喝止。

喬慕仰頭。

她把那支空掉的注射器扔在地上，冷冷地看回去，胸臆中有種莫名的快意。她終于拿到了主動權，向他說出后半句：“但是你聽好，我跟你共生，我跟唐北堯共死。”

頓了頓，她繼續——

“他要是出事了，你就……等、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