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很黑。
這座古老又陳舊的廟宇，除了大門敞開之外，其余的窗戶，皆是緊閉。所以即使是白天，也只有少量的光線透射進來，只能隱約辨別陳設和輪廓……
有掛滿蛛網的佛像，顯然沒人打掃參拜；有臟污邋遢的被褥，像是有人席地而住……最后，她看到了漆黑狹長的通道，從佛像的后墻，一直通向背后的山丘。
果然，有什么地方，建在了山丘的里面！
唐北堯一定已經進去了！
喬慕蹙眉，在通道口站了一會兒，卻沒聽到里面傳出任何動靜。她咬了咬牙，正想追進去，那道稚嫩的嗓音卻叫住了她——
“姐姐，你要進去？”小乖已經追了過來，扯著喬慕的衣角。他仰頭，小臉上有詫異有恐懼，“方叔叔就是在里面被吃掉的……我媽媽進去以后也沒有回來！里面有怪物……”
“沒關系，我不怕怪物。”喬慕安撫地沖他笑笑，揉了揉他臟兮兮的小腦袋，“你在外面等著，我得進去找人。”
“姐姐，有燈！”他這才松開手，卻又指了指掛在旁邊的煤油燈。
“好，謝謝！”
…………
喬慕提著那盞煤油燈，走入這條狹長漆黑的通道。
這里應該已經被廢棄了好久，通道兩旁放著很多置物柜，但這些柜子都已生了銹，柜子門半開著，里面也是層層疊疊的蜘蛛網。
墻壁上還掛著一些照片，照片上的人個個神清氣爽，像是工作照，隸屬于某個研究所，掛上了這里的光榮榜，照片的下面，有名字和個人簡介，不過都已經有些模糊——
蔣琴、方偉、周麗……
等等！
目光略過這些陌生的名字，原本只是一目十行，但在某個瞬間，喬慕卻是身形一怔，脊背發涼。
她想到小乖剛才的話。
‘蔣阿姨把方叔叔吃掉了……’
‘他們都變成了怪物……’
‘他們都住在里面……’
‘……’
……
小乖所說的“蔣阿姨”和“方叔叔”，不會真的那么巧，就是這里的研究員吧？可是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怎么會……
“砰！”
通道的深處，傳來一聲槍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唐北堯！”
喬慕猛地回過神來，再也顧不上看其他，直接往聲源的方向沖過去……
…………
里面很暗。
她手里的那盞燈，成了唯一的光源。喬慕看不清里面的布置和陳設，只能聽到紊亂而嘈雜的腳步聲，聞到濃郁又恐怖的血腥味……
“唐北堯？”他在哪兒？
她有些慌了。
“砰——砰——”
又是兩聲連續的槍響。
喬慕顫了一下，在槍響之后只覺手臂一重，一只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手掌抓住她的胳膊……喬慕一驚，嚇得差點扔了手上的燈。
“謝了。”唐北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的聲音低冷暗沉，呼吸微微有些喘，顯然經過一番惡戰的糾纏。如今，感謝她及時到來的光源。
“里面什么情況？”看到他安然無恙，喬慕才松了口氣。
只是，她還來不及細問，便聽到黑暗中，那蕪雜紊亂的腳步聲又想這個方向靠近……快速、機械，光聲音就聽得滲人！
“走！”唐北堯拽了她一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撤離，“很多人，打不倒，只能殺。”
這是他沒料想到的。
衛星掃描顯示，這里活動的人物，在三十人左右。他想制服大部分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很奇怪，這些人沒有戰斗力，力氣卻大得驚人，而且根本打不倒，感覺不到疼……
他是摸黑進來的，單槍匹馬打這樣的硬仗，很吃力。
“出口在哪里？”他被這么多人糾纏，很難辨別方向。
“這邊！”
喬慕連忙帶路。
一路上，唐北堯牽著她往前跑，他的步伐很大，速度很快，喬慕跟得吃力，都能感覺到呼嘯的空氣，從臉頰上擦拭而過……
可是，那些追擊的腳步聲，速度似乎更快。
“咕咕……”
她聽到這種熟悉的聲音，像是野獸喉嚨中發出的低吼，這種恐怖的，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她好像在不久前就遇到過！
于是，喬慕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
她一邊跑，一邊回過頭去，舉起了手里的燈，去辨別正在追擊他們的人……
然后……
她看到了血紅色的眼睛！
紅色的、非人類的目光，以及那種即使骨折，即使打斷手臂，也在搖晃奔跑著的身影……
一模一樣的癥狀！
“唐北堯……”她緊張得想喊。
“砰砰砰！”
唐北堯卻已經開槍，連續的槍擊，子彈幾乎從她的耳邊掠過，靜得能震碎她的耳膜。有血紅的眼睛閉上了，但又有新的追上來……
出口，近在眼前。
但這群“人”，卻絲毫沒有止步的想法。
“走！”唐北堯先把她送了出去。
然后，他轉身抵擋那些“人”，依舊是打不倒，只能殺。他的眉心蹙著，俊臉上一片墨色：留不到活口，他就問不到他想要的！
“媽媽！”一道稚嫩的聲音卻突然響起，然后那抹小小的身影突然撲過去，喬慕根本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他抱住剛沖出來那個女人的腿。
“小乖！”喬慕根本來不及阻攔，下一秒——
“啊！”
小乖驚叫一聲，小小的身影直接被踢飛了出去，后腦撞在臺階的棱角上，當場就不動了。而那個女人卻低吼著，直接撲向小乖，像動物那樣撕咬他的身體。
“松開！”
喬慕試圖阻止，但在經過唐北堯的時候，卻被他單手攬住腰，止住了她試圖往前的動作。然后，他一手制著她，一手舉槍……
“砰砰砰！”
“砰砰！”
“砰！”
“……”
……
他終于再無顧慮，所有的子彈盡發，不留任何活口。喬慕的耳邊只有他的槍聲，震響很大，她根本沒辦法蓋過槍響，說出她的話——
“小乖要被咬死了，你放我過去！”
唐北堯的槍終于指向最后一個人。
小乖的媽媽。
而那個女人卻在此時突然抬頭，像是做了個噩夢，突然惶惑地驚醒。她抱著懷里被她咬得猙獰不堪的兒子，足足愣了十秒，然后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不……不會的！不要死……不要死……”那個女人開始全身發顫，低啞著嗓音，崩潰而無聲地嚎啕。
喬慕傻在那里。
小乖……死了？
剛剛還叫她姐姐，問她要吃的，才這么一會兒……死了？
“你和組織有什么關系？”看她似恢復了神志，唐北堯才收了槍，沒有像對待別人那樣殺了她，只是嗓音依舊冷著，“你和K先生什么關系？”
那個女人沒回答。
她依舊緊摟著那個小小的身體，仿佛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
唐北堯眸光冷了冷。
他松開喬慕，徑直上去，用帶血的手握槍，重重地抵上那個女人的腦袋，緩緩出聲：“說吧！K先生在哪里？他想做什么？”
沒有怒吼，沒有逼迫，他就用這種冷清的方式，給了人加倍的壓抑感。
如果說，那個女人，以及剛剛追出來的那些人，像是地獄里的，但唐北堯，更像是浴血而出的撒旦，優雅而冷暗著。
有未死的“人”試圖爬起來，唐北堯頭都沒回，反手就是一槍。
“說話！”他神色不耐地催促。
“呵……呵……”那個女人卻是在笑，斷斷續續的，一聲又一聲。從那低啞的笑聲里，便能聽出她的絕望，聽出她此刻的萬念俱灰。
“你開槍吧……”她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是誤解了來人的身份，濃濃的盡是哽咽，“我兒子也沒了，我什么也沒了。我不會再幫K先生做事。”
她只求一死。
“他在哪兒？”唐北堯不屑解釋，他只想知道答案。
“我們不是K先生的人！”喬慕面露不忍地開了口，她上前兩步，走到唐北堯允許的最近范圍，“我們和他對立，只是要找他！你告訴我們，我們帶你離開這里！”
小乖的夢想，不就是離開這里嗎？
她難道不想嗎？
“那你們是怎么進來這里的？”她疑惑地搖頭，又不知道自言自語了幾句什么。
然后，她喃喃地繼續——
“變異的人，是離不開這里的……”她突然仰頭，一雙眼睛變成了淡紅色，但眼里都是悲切，“實驗出了問題，所有的人都變異了，我們……像動物，像鬼一樣！我們成了廢棋子，被丟棄在這里，丟了四年……”
喬慕駭然地瞪大眼。
變異？
這樣的詞，她從來沒想到會在現實中用到……
“我兒子沒了，你們殺了我吧……”她還在念叨。
“K先生呢？”唐北堯對其他的不感興趣，他只關注他一開始來的目的，“他把你們丟下之后，去了哪里？”他冷淡地略過他們的苦難，只能通過他們，另尋有用的信息。
那樣的組織，不是容易找的！
“他把我們像垃圾一樣扔了！”她被問得有些惱，情緒隱隱控制不住，“我只知道，他在某個監獄設了秘密實驗基地，專門拿死刑犯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