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聽筒中只剩單調(diào)的忙音,喬慕快速地跑到船尾,也是于事無補。
信號,就是沒了。
游艇已開出去很遠,從這里望濱城的海岸,只剩一條細細地亮著的線。喬慕趴在船尾的欄桿上,望著那越來越遠的光影,忍不住去想——
梁音現(xiàn)在在哪里?
在那個陌生的濱城,她看到或聽到爸爸的“死亡”,一個人又要怎么熬過?
“怎么不進去?”身后傳來低沉的嗓音,喬慕?jīng)]注意到腳步聲,唐北堯已走到了她后面,在不足一米處站定,“太暗了,沒什么好看的。”
喬慕回神,這才收了手機轉(zhuǎn)身。
一回頭,便撞上了他墨色的眸……
湛然、冷清。
他同樣穿著一身的黑衣,高大清雋,只是和下午相比,他的周身少了肅殺和冷意……他像是從那場血腥中剝離,連看她的眼神,也溫和了不少。
不那么冷冰冰的了!
“剛才接了個電話。”喬慕?jīng)_他笑笑,索性大大方方地回答。
“嗯。”唐北堯應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看到她剛才的笑,他的唇角也微微上揚,“調(diào)整好了?”他指的,自然是喬正離開的事。
下午的時候,她哭得很傷心。
“好了。”喬慕點點頭,同樣仰頭問他,“你呢?”
她從爸爸口中得知了他們的恩怨,雖然不是很清楚,但顯然,唐北堯心里也不好受。下午從碼頭回去,他也是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現(xiàn)在呢?
他……也好了吧?
唐北堯淺淡一笑,算是給了她回答。
“進去吧,晚上海風冷,容易感冒。”他牽起她的手,微涼的觸感讓他的動作頓了頓,然后想也沒想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肩上,用力地裹了裹。
本想披上衣服就帶她進去的,可四目相對的瞬間……
兩人同時一靜。
唐北堯的手便沒從她肩上移開,他的五指漸漸收攏,緩緩地施力,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一點點地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喬慕始終沒有動。
她眼看著他越來越近,俊臉和她不足一掌之隔,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和她的呼吸相接相縈繞,然后某種熟悉的微涼觸感,含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閉上了眼睛。
唐北堯的這個吻很溫柔,他輕碾著她的紅唇,反復的淺啄、輕含,然后緩緩地加深,舌從她的唇齒侵入,一點點勾引著她的靈魂……
被他的氣息完全包裹,喬慕的腿微微發(fā)軟,她的腦子有些迷糊,只能本能地……去抱住他的背!
他的舌尖掠過時,她低低地嗚咽一聲,小心翼翼,又不得要領(lǐng)地給了回應。
唐北堯的身形一僵。
原本只是淺嘗輒止的吻,因為她的這點回應,而變得激亢。唐北堯單手攬住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更貼近自己,讓索吻越發(fā)加深……
喬慕的腦袋一片空白。
她感覺肺泡中的空氣被抽離,身體越來越軟,她只能本能地攀附住眼前這唯一的依靠……而這個唯一的依靠,動作卻越來越過分!
他的手從外套伸進去,先是在她的背部輕揉,漸漸地,又流連在她的腰際,忍了好幾次,沒再繼續(xù)探進去……
“唔……”喬慕的腳下已完全沒力氣了。
她身上的這件衣服,原本就不是緊身的,領(lǐng)口也比較寬,此時被唐北堯一拉,她的大半個肩膀都暴露在他的外套下……
而他一低頭,就親上了她的肩。
喬慕渾身微微顫栗。
她的腳下虛軟,眼神都有些迷離,只能貼著他的肩膀喘息……
微冷的海風吹拂過來,讓她的腦袋恢復一點點清醒,然后海風中夾帶的氣息涌入她的鼻腔,才讓喬慕徹底地清醒過來。
“唐北堯!”她啞著嗓子,推了推他。
肩膀微微一刺痛。
“嗯?”他在這種刺痛過后,才抬起頭來,眼底浮動著情欲的暗澤,手上卻紳士地幫她拉好了衣服。他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吻痕。
“你的身上……”喬慕蹙了蹙眉,努力壓下嗓音中的沙啞,“為什么會有藥味?”
唐北堯一愣。
只是片刻的停頓,他眼底的情`色便消失無蹤。
“進去了。”他開口,回頭想帶她走,喬慕卻執(zhí)拗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受傷了?”
“沒有。”他否決得更快,轉(zhuǎn)身,拉過她進了船艙。
…………
游艇的內(nèi)部陳設(shè)很簡單,也很豪華。
吧臺、餐廳、廚房、臥室……一應俱全。船上只有幾個保鏢和船員,其他人,還是選擇走的陸路,晚上開車返回A市。
飯已經(jīng)熱好了。
顧斯庭正靠在沙發(fā)椅上打飽嗝,面前放著好幾個空的啤酒瓶,見他們進來,招了招手:“你們吃飯吧!我今天累慘了,想早點睡……哪個房間歸我?”
“自己挑。”唐北堯眼都沒抬。
顧斯庭很開心,心滿意足地走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直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喬慕才開口。
“沒有受傷。”他依舊還是那句話,一邊說著,一邊夾了菜到她的小碗里,“先吃東西。”
喬慕?jīng)]再堅持。
她想,唐北堯晚上肯定也要睡覺的,她到時候看,也是一樣。可是沒想到,唐北堯把她送到房間門口后,并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我讓他們開慢一點,明天一早會到A市。”他開口,“你睡吧,我在你對面。”
“我們不住一個房間?”喬慕一愣,脫口而出。
她更堅定他受傷了!
每次都這樣,受傷就分房睡!
唐北堯失笑,低頭看了看她還抓著自己的手,故意戲謔著逗她一句:“怎么,希望我留下來?”按往常來說,她早臉紅地松手了。
可是這次……她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
唐北堯想和衣躺上床,喬慕?jīng)]讓。
“你坐著!”她要求,口氣倒是難得的強硬,然后她則站在他正前方,一顆一顆,很專心,也很小心地解他的扣子……
她怕碰到什么傷口。
所以她的動作格外輕柔。
她彎著腰,靠得很近,清淺的呼吸,若有若無地灑過他的胸口……
唐北堯的氣息有些緊繃。
僅是三顆扣子,便到了他的極限,在她的手觸上第四顆時,他的大掌一握,直接把她的手按住了下去。
“我自己來吧。”他開口,聲音有些渾濁,也有些無可奈何。
上衣脫下,喬慕一眼就看到了他后肩處薄薄的紗布。
“槍傷?”她不由一慌。
靠近細細一看,喬慕才稍稍松了口氣……是燙傷!
紗布很薄,只蓋了淺淺的一層,因為是避免皮膚和衣服摩擦。
“那個爆炸……”喬慕欲言又止,爬上床沿,目光緊盯著那被燙紅的某處——應該是涂過藥膏了,雪白色的紗布上,還殘留著一些干涸的膏體。
她先前聞到的藥味,就是這個。
“嗯。”唐北堯點點頭,倒是面色如常,絲毫不覺得這小小的燙傷有何大礙,輕描淡寫地概括,“跑得不夠快,有東西飛出來的時候,用背擋了擋。”
他說得淡然,喬慕心中卻聽得一痛。
他跑不快,是因為還帶著爸爸呀……
“有藥嗎?”沉吟了半響,直到唐北堯準備穿上衣服時,喬慕才止住他的動作,“這個藥膏有些干了,我再給你涂點吧。”
唐北堯沉默了兩秒。
“好。”他竟然答應了,“在對面那個房間的桌上。”
“我去拿!”喬慕連忙跳下床去拿,殷勤地跑前跑后。他為爸爸受傷的,她負責照顧,心里也能好受一點……喬慕心里如此想著。
但真涂藥的時候,她的心情又不一樣了——
她看到了他后背更多細碎的傷口!
很淺、很淡。
顯然,這些傷口都是年代久遠,遠在認識她之前,或者,遠在他成年之前?
她從未這么仔細看過他,之前他們……也都是在天黑的時候!房間里的燈光弱,她又早早就昏睡過去,幾乎從來沒好好看過他的身體……
現(xiàn)在,她覺得心疼。
受過這么多傷,該有多疼啊?
以前,他那位“親人”還在的話,肯定也有人心疼他的吧?可是后來只剩下唐北堯一個……他就這么孤孤單單地活著,受傷或著痛了,都自己扛……
喬慕看著他的背,突然就覺得他好孤單。
“擦完了?”見她在背后不動了,唐北堯問了一聲。
“恩。”喬慕頓了頓,坐在他身后,喃喃地開口,“唐北堯,其實我爸爸走之前,讓我跟你道歉……他說你失去了一位親人。”
她罵過他不懂親情,現(xiàn)在,她把那句話收回。
他的親情……
也許比誰都沉痛。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肯定很重要。”喬慕抿了抿唇。
唐北堯的脊背明顯僵住。
他僵直著身體,在她說完之后,便沒在有任何動靜。
喬慕的頭垂下去,有點不忍心繼續(xù)盯著他的背,也不忍心想象他可能遭受過的苦難。她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重新抬起頭來——
“以后,我當你的親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