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白十七跪著，唐北堯怒得幾乎拔了槍。

“你帶她過去的？你用她的血解生物鎖？”盛怒之中，他的眸底已是一片暗赭色，周身滿滿盡是殺意，“你還讓她知道了什么？你知道這意味什么嗎？”

他那么努力想讓她避開的事。

他幾乎都已經成功了……

而且，

他現在才知道——

是白十七帶她去的。

她早聽他的話了，她只是想幫他。

但沒用了。

她失去了對他的信任，而他也摧毀了她的美好……他們無法挽回。

“知道。”白十七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半晌才抬起頭，上交U盤，“……這是芯片內的數據，我做了備份。”

“砰！”

東西被截過去，下一秒便甩手脫出，重重地撞上墻面。

他不想要！

他現在看到這個就來氣！

“唐少？”白十七目光一驚，卻來不及阻攔，眼睜睜地看著U盤撞墻，又慘兮兮地掉回地上。她低著頭，甚至不敢去撿。

“滾！永遠別再讓我看見你！”

即使是跟隨多年的忠誠下屬，他在此刻也忍不住說了重話。

他想殺人。

真的想。

“誒，算了算了，現在追究這個也沒用！”即使是后面跟來的顧斯庭，這畫面也終于看不下去，忍不住打圓場，“還是先想想，怎么應對可能的危機吧？”

畢竟，現在喬慕也算是一個目標了。

她就一小姑娘，連這個世界的黑暗究竟是什么樣的都不知道，怎么應付可能的危險？這才是目前最首要考慮的事。

“唐少，您別趕我走！”白十七在此時開了口，一向硬氣的她，此時聲音哽咽著，卻強忍著不掉眼淚，“這是我闖的禍！以后我用命護著喬慕，要死，我先死！”

唐北堯沒表態。

顧斯庭站在旁邊，正打算說好話——

“咚！”

樓梯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讓三人的注意力同時轉了過去。

顧斯庭和白十七都是滿臉的茫然。

唐北堯卻在零點一秒的停頓后，猛地朝樓梯的方向跑過去……

“喬慕？”

她跌坐在樓梯上，腦袋剛磕到扶手，正緊蹙著眉心。

唐北堯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他看到她的表情痛苦，雙頰還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唐北堯不由斂神，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很燙，她發燒了。

“怎么回事？”顧斯庭跟上來，看到喬慕這個樣子，神色意外，“你們又怎么了？”

他們怎么每次都鬧得那么激烈？

兩人就不能有個會讓步的？

“叫醫生。”丟下三個字，唐北堯抱人上樓。

“啊……哦。”顧斯庭應了一聲，才連忙掏出手機去打電話。

………

唐北堯的腳步很快。

他抱著她，很快就到臥室的門口，可是正想開門進去，懷中的人卻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很用力地抓著，用力道表示自己的抗議。

“要什么？”他停下來。

“我不要在這里。”喬慕堅持。

她不想回房間了。

那凌亂的床鋪、玫瑰花的地面、一室破碎的溫馨……她不想進去，她也不想醫生、或者顧斯庭他們進來看到。

太難堪。

“那去醫院？”唐北堯倒也沒有堅持，轉身就又走向樓下，只是在喬慕試圖掙開他的時候，他緊了緊胳膊，“……你在發燒。”

冷清的提醒，不容拒絕的霸道。

“喬慕？”經過客廳的時候，白十七從地上爬起來，目光歉疚。

“讓開！”

唐北堯看都沒看一眼，越過她就離開。

＊＊＊＊＊＊

醫院。

“就是有點發燒，她前兩天受了寒，又太累。”中年女醫生了解完病情出來，解釋的時候，目光在唐北堯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年輕人，人家畢竟是個小姑娘，你別太欺負她……”

醫生剛寫好病歷，對喬慕很同情：才22歲的小姑娘，還讀書呢，身上被折騰得……一點好地都沒有！真的是慘！

這能不病嗎？

發個燒算好的。

“知道。”唐北堯悶悶地應了一聲。

“護士去給她輸液了，我給她多開了瓶營養的，如果可以的話，盡量給她做點好吃的，讓她回家也多吃點，小姑娘太瘦，這樣可不行……”醫生又叮囑了一陣，這才放行，讓唐北堯一行人進病房。

………

護士剛扎完液，正在調滴速。

喬慕半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著輸液瓶，聽到開門的聲音，才轉頭望向聲源，只是看到唐北堯，又不動聲色地把頭扭向一邊。

她看起來很虛弱。

陽光從外面透射進來，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皮膚蒼白得有些透明。

讓人忍不住……

心疼。

“還好嗎？”唐北堯走過去，放柔了語氣。她的手上插著輸液針，他沒有辦法去握她的手，只能靜靜地在旁邊站著。

“我很好。”喬慕沉默了半晌，開口回答他，疏離且客氣，“謝謝關心，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這里浪費時間。”

平和有禮的話，卻像一把把利刃，一刀刀割著他的心房。

而他，無從反擊。

他知道錯了。

可是她連個機會都不給……

“小慕慕，你肚子餓不餓？”眼看著氣氛要鬧僵，顧斯庭清了清嗓子，“早上我看你家傭人煮了很多粥，很好喝的樣子，你要不要……讓人回去拿？”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說到最后的時候，朝唐北堯看了一眼。

言下之意……

唐北堯會回去拿。

“你要不要？”唐北堯微微嘆息，問了一句。

“人家不回答就是要！”沒給喬慕說話的機會，顧斯庭已先聲奪人，推搡著人向外，“趕緊趕緊！拿點東西去，人都餓了……”

………

“你怎么惹著她了？”出了門，顧斯庭才勾肩搭背地過來，很講義氣地詢問，“看她那樣子……兄弟，你處境很危險啊。”

唐北堯不搭理他就要往外。

“誒你還真回去拿粥啊？”顧斯庭意外。

“不然呢？”

“這你就問對人了！”顧斯庭蹦跶過去，“我好歹也是夜場主，哄小姑娘這種事，很在行！她生氣，你就離她遠一點，等她氣消了，再過去，保證效果好！”

都是自家兄弟，他說的是掏心窩的真話。

“你讓我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唐北堯不理解地挑眉。

“你不會叫別人去陪她？先等她氣……誒，你去哪？”話還沒有說完，唐北堯已繼續向外，腳步很快，這回顧斯庭根本叫不住他。

“給她拿吃的。”

這是唐北堯最后的回答。

他們之間是鬧得不愉快，但是丟開彼此冷靜……

這不是他的風格。

＊＊＊＊＊＊

病房里恢復安靜。

喬慕迷迷糊糊地睡著，直到覺得口渴，才抿了抿唇，下一秒，一根吸管便遞到了她的唇邊：“喝吧，涼開水。”

是微微沙啞的女聲。

喬慕猛地睜開眼——

是白十七。

“白十七？”喬慕有些意外，“你怎么在？”

昨天答應白十七的事，她后來也只字未提，她沒說過用血解生物鎖的事……白十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來道歉。”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白十七索性開門見山，把話都說了，“我都告訴唐少了，喬慕，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具體的錯誤內容，她沒有說。

她只是說到這里停了停，然后再度抬頭，目光鄭重地告知：“你記好了，我是欠了你的！以后……我肯定會給你個交代。”

欠她？

以后給交代？

喬慕聽得一頭霧水，嘗試去問，但白十七又不說，她只能暫且應下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說欠我……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

“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我爸爸以前到底是干嘛的？”她知道白十七技術厲害。白十七能黑進她的手機，就能黑進其他系統。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爸爸？

她更不確定爸爸會不會告訴她……

“這……唐少知道嗎？”白十七蹙眉。

這……算是和唐少對著干了吧？

“不知道。”喬慕搖搖頭，正如昨天白十七叫她幫忙那樣，語速平和，態度堅定，“……我們不能讓他知道。”

“好！”白十七咬咬牙，應了以后，很快離開。

＊＊＊＊＊＊

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一個。

腦袋還是一陣陣地眩暈，她考慮不了太多事情，腦海深處還是一陣陣的眩暈。藥勁漸漸上來了，可她也睡不著……

她想干嘛？

她讓白十七做這些的目的是什么？

她通通不知道。

她忍不住想到那天在監獄，爸爸和她說過的話：不要相信任何人……

所以她該相信誰呢？

是不是連唐北堯都不能信呢？

可是爸爸，既然不能信，您又為什么讓我嫁給他……

“感覺好點了嗎？溫度稍微低點了。”護士進來看她，檢查了一通后詢問，“有沒有什么需要的？”

喬慕這才想起來一回事——

“有。”

她正想開口，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是唐北堯從外面走了進來。四目相對，太過突然的對視，讓兩人都是一怔。

“什么？”護士的催問，讓喬慕回了神。

她不閃不避，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然后繼續向護士說完——

“有事后避孕藥嗎？”